渣攻修炼手册

　　幸运的是，昏黄模糊的景区灯光遮掩了曲仰尴尬的脸红。
　　一些不必言说的心事，也就这样不咸不淡地遮掩过去了。

　　仿古景区里摊子和店面基本趋同，曲仰从前每次来这种地方，都只逛一条主路，偶尔进个复古零食店挑些吃的带走。但是今晚不一样，曲仰第一次不嫌人群拥挤，他有点儿喜欢和盛修竹慢慢地挪着步子，一步三望。
　　有过一次回头看不着盛修竹的经历，曲仰拽住了盛修竹的胳膊，不再放手。

　　接下来，曲仰解锁了很多人生第一次。
　　第一次走进仿上世纪风格护手霜店，第一次走进五彩缤纷花茶水果茶店，第一次走进各种所谓纯手工艺品店，第一次走进……
　　走进去了，有人推销了，曲仰就忍不住想买。

　　于是逛了半条街，曲仰已经提满了东西。
　　盛修竹无奈劝他：“有些东西买回去用不着的，别买了。”
　　曲仰说：“有些东西确实用不着，那就送给别人吧。你看刚刚那个老奶奶吆喝半天都没人搭理，不觉得有点心酸嘛？”
　　盛修竹在曲仰的肩膀上捏了一下，半是无奈，半是心头一软。

　　.
　　今晚景区似乎搞了什么活动，前方不远处人们都挤着不动了，各自踮脚伸头，往拥挤的最中心张望。
　　盛修竹在朋友圈看见过，说：“周末两晚限额免费送刻有景区标志的各种签子，平安签，财运签，良缘签……”
　　不等他说完，曲仰问：“盛修竹，你想要吗？”

　　“我……”盛修竹看了眼人群，“人太多了。”
　　曲仰笑了笑，挑起一边浓眉，带着些许乖张：“那就是想要了，正好我也想！你在这里等我？”
　　盛修竹摇摇头：“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曲仰看出盛修竹不喜欢严丝合缝的拥挤，他把手里提的东西交给盛修竹，说：“不行，你留在这里，否则我买的这些东西都要挤坏了。”
　　盛修竹接过东西，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见曲仰的身影很快被人潮淹没。

　　盛修竹没有收回目光。
　　他出神地想，曲仰会拿什么签呢……

　　.
　　人群的最中心，确实如盛修竹所说，是景区举办的免费送签活动。
　　免费只是说明不需要花钱买。
　　但是需要脸皮。

　　曲仰看着中间空地上莫名开始尬舞的一个中年男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偏头问身边的路人：“大姐，这都是什么啊？”
　　路人正在为跳舞的中年男人鼓掌叫好，听到曲仰的问题，抽空回答说：“就是为了免费拿到签子啊。”
　　“一定要上去尬舞？”如果是这样，曲仰决定退出。
　　路人说：“你有什么才艺都能拿出来，没有才艺，就模仿主持人的动作，主持人说你表现过关了，你就能拿到签子。”
　　“这样啊……”曲仰长长叹了口气。

　　都在盛修竹面前耍完酷了，这个时候退出去，曲仰都会瞧不起自己。
　　罢了罢了，反正谁也不认识谁，出丑就出丑吧。

　　.
　　盛修竹本以为最多五分钟曲仰就该出来了，但是迟迟等不到动静。
　　他有些心痒，将买的东西抱在怀里，小心地挤进了人群之中。
　　还是太拥挤了，盛修竹停在三四排就再也没办法往前，只好在人头与人头的缝隙之间试图瞥见曲仰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盛修竹看见了。
　　曲仰进了人群之中的空地，主持人问他有什么才艺。
　　曲仰对主持人说，你做什么，我跟着你做。
　　主持人邪恶一笑。

　　盛修竹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像这种活动，一旦主持人决定放飞自我，肯定怎么恶俗、怎么丢脸怎么来。
　　他不知道曲仰现在什么感受，但他已经开始替曲仰社恐了。

　　“行，音乐起！”一旁的助手用个小喇叭放着刺耳的鼓点，主持人活动筋骨，脸上仍是邪恶的笑容。
　　人群躁动，观众最喜欢看这种环节了，什么才艺都没有模仿主持人有意思。

　　盛修竹替曲仰社恐归社恐，但还是口嫌体正直地掏出了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了曲仰的身影。

　　主持人先是捶胸，接着做了一个大鹏展翅的姿势。
　　曲仰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特别有挑战性。
　　他也跟着大猩猩捶胸，然后大鹏展翅。
　　主持人看他放得开，竖了一个大拇指。

　　“来来来，小帅哥跳起来！”主持人一嗓子吼完，音乐的鼓点一变，旋即变得无比动感。
　　就像上个世纪的年轻人在村子里斗舞的场景。
　　主持人跟着这道动感的音乐做起半吊子的地板动作，起身之后又开始攥着手腕“骑摩托”，曲仰抿着嘴，把脸皮丢到十里开外，认真地模仿了主持人的每一个动作。
　　“哇欧——”
　　“哈哈哈哈哈哈——”
　　“救命——”
　　人群鼓掌大笑，不少摄像头对准曲仰的身影。

　　.
　　主持人累得气喘吁吁，她弓着腰，竖了两个大拇指伸到曲仰面前，“小帅哥，你没有社交恐惧症吧？”
　　“其实我有。”曲仰喘着粗气，笑着说。
　　“你有啥啊你有，”主持人调笑，“你社交恐怖分子吧你！”
　　“我真的有点社恐，”曲仰耸了耸肩膀，“但这不是为了拿到签子嘛！”
　　“OKOK，你的表现非常好，基于你的表现，我决定送你两根签子！”主持人转头跟周围观众互动，“家人们，你们怎么说，这小帅哥值得我多送他一根签子吧？”
　　盛修竹混在人群中一起喊：“值得——”

　　主持人笑了起来，问曲仰：“小帅哥，随机还是自选？”
　　“随……”曲仰刚想说无所谓随机吧，但是莫名止住了口，再开口时变成了，“自选。”
　　“好，自选。”主持人拿出一个签筒，“平安签，良缘签，前程签，贵人签，财运签，功名签，求子签，开业签……小帅哥，你要什么？”
　　“平安签。”曲仰脱口而出。

　　主持人问：“两根都要平安签？”
　　曲仰本来想点头，却不知道为什么，又顿住了。
　　“不是，我要一根平安签。另一根……”
　　曲仰停了一下，又想起盛修竹的那句“我喜欢你”。

　　“另一根要良缘签。”曲仰说。
　　“好嘞！”主持人从签筒之中抽出两根精致的镀金签子，“一根平安签，一根良缘签，小帅哥，祝你身体健康，平平安安，姻缘美满，佳偶天成！”
　　曲仰鞠躬谢过主持人的祝词，退出了人群中心。

　　.
　　曲仰在人群之外看见了站在原地的盛修竹，心里狠狠松了口气，幸好，盛修竹没有看见他出丑的样子。
　　否则让他以后怎么在盛修竹面前抬起头做人。

　　“喏，我比别人还多一根签子！”曲仰脸上不无自豪，“你猜我拿了什么签子？”
　　盛修竹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为什么你能比被人多一根签子？”
　　曲仰笑：“也许因为实力？”
　　“实力？”盛修竹想笑，曲仰总是容易说漏嘴，“还需要实力啊，你在里面做什么了？”
　　“……等等，不是因为实力，”曲仰立刻改口，“因为我长得好看。”

　　“是么……”盛修竹笑了一下，“确实好看。”
　　“猜猜吧，两根分别是什么签。”
　　“平安签？”盛修竹问。
　　曲仰点点头，“其中一根是平安签，再猜另外一根。”

　　盛修竹：“财运签？”
　　“不是。”
　　“前程签？”
　　“也不是。”
　　“功名签？”
　　“不是不是。”

　　曲仰有些懊恼，他以为盛修竹第一个猜的就应该是良缘签，为什么盛修竹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就是不猜良缘？

　　曲仰也不叫盛修竹继续猜了，直接拿起盛修竹的手，把两根签子放了上去，嘟囔道：“这都猜不到，你自己看去吧。”
　　说完，曲仰转身就往前走。

　　盛修竹抿住笑意，低头看着手心之中两根镂空的镀金签子，一根刻着平安，一根刻着良缘。
　　曲仰不知道，盛修竹的手机里多了一个五分钟的视频，视频的视角紧紧跟随者一个人，背景都是观众鼓掌大笑的声音。
　　以及盛修竹喉咙里时不时溢出的轻笑。
　　还有最后一句。
　　值得。

　　.
　　走完这条街，到达了景区的北面的入口，盛修竹的目光掠过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曲仰边走边涂新买的仿古护手霜，他正在亲身实践这罐护手霜是否噱头大于实际效果。
　　味道不错，闻起来不腻。
　　他刚要给盛修竹闻一下，偏头发现盛修竹盯着一个方向入了神。

　　曲仰跟着盛修竹看过去。
　　一个好像在哪里见过的人。
　　那人穿了一件带景区标志的志愿服务马甲，正在景区入口给游客做引导。

　　“你在看他？”曲仰问。
　　盛修竹点了点头，“你还记得他么？”
　　曲仰说：“当然记得，我又没有健忘症。”
　　盛修竹看着他的双眼，认真问：“那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么？”

　　曲仰莫名其妙，“蒋秋涵啊，这才过去几天，哪会那么容易忘记？”
　　盛修竹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如果换做是张雨杰以及曲仰的其他朋友，盛修竹可以断定，那些人一定不记得蒋秋涵的名字。
　　别说现在不记得，就是当晚，也没几个人记得。

　　这只是一件极其正常的小事，但盛修竹已经铁了心要和曲仰谈认认真真的恋爱，所以类似这种不起眼的小事，都是他一点点了解曲仰的珍贵切口。
　　他不是为了曲仰记得蒋秋涵的名字而高兴。
　　他是为了曲仰和那些人不一样，而感到确信。
　　确信他与曲仰之间，并未隔着他原想的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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