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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
杨诚眸光一动:“你是说……我这样神游天外,便是我的‘心’?”
魏至肩头一松,方才的郑重散了。他朝椅背靠去,双手在空中随意晃荡。
“你竟不知?”少年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笑意,“我还当你早知道了。”
他将手往脑后一枕,望着天边流云:“等我打听打听那老姜又躲哪儿钓鱼了,带你去问个明白。”
杨诚含笑应下。茶凉人散时,恰见杨溪二人提篮转出巷口。他辞过魏至,随师姐踏上归途。
青石路上,他的目光却再难停在师姐身上。
“溪师姐定然知道什么,玉师姐未必。”暮色染上他的眉梢,“师父这般安排……若她们真是杨家后人,杨家是怎么没的?若是仇杀,以溪师姐的性子,定会玉石俱焚的”
他心头蓦地一顿。
“玉石俱焚……玉……”
目光掠过道旁荒草,落在远处那座青褐石碑上。碑影斜长,像一道未愈的旧伤。
“唯有这般,一切才说得通。”他轻声自语,却又摇头,“可最后这块碑……”
终究差了一线。
踏入竹林前,他回望最后一眼。答案就在暮色与碑文间浮沉,他却读不懂那些沉默的纹路。
月出东山时,他正好打完最后一式六合拳。汗意初透,夜风拂过,带起细密的凉。
正要转身,竹影里忽地探出个小脑袋。杨玉歪着头,眼底闪着碎月光:“师弟,带你去个地方。”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下去,“可……好玩了。”
那刹那的迟疑如石子入水。杨诚望进她闪烁的眸子,只平静颔首:
“好。”
山野小道,杨诚四顾周围,倒是和师派村大差不差。
杨玉背着双手,闲庭信步,似乎不是要带着杨诚去什么地方的师姐。
杨诚跟在后面,轻哼着不知名小曲,也不是一个心思古怪,魏至口中的天才少年。
不远处的闲云上,岳正白发白衣,一如当时雨夜,恍若仙人。
似乎还未喝醉,饶有兴致道:“真是一对良人啊,不过散步的方向,呵呵...”
随着高处岳正的视角看去,一颗梨树在夜风中微微晃动,虽说没用神通,不过岳正依旧知道,那梨树之下,定然有一少女大煞风景的舞枪弄棒。
杨玉先一步见到了那梨树的一角,却是停下脚步。
杨诚见此,也未向前走,隔着约莫十步,杨玉独有的发香若有若无的在空中飘荡。
杨玉深呼吸一口,似乎在缓解些紧张,随后她转头看向杨诚...
杨诚终于明白了,什么是书上的我见犹怜。
细细发丝在随风自动,那俏皮脸蛋上,闪动如蝴蝶在双颊,是眼泪。
可那眼神,却满是歉意,眉宇间隐隐的,只有悲伤。
杨玉嘴唇微动,脱口而出的是:“杨诚,你愿意吗?”
杨诚本能的想问是什么,只是话到嘴边了,却说不出口。
他看着她,眼神满是担忧。
最终那句没问出的话,却变成了:
“我愿意。”
杨玉见此,却没能一如既往的喜笑颜开,杨诚感觉的到,那份悲伤愈加浓烈了。
杨诚缓缓向前,杨玉低着头,细声抽泣,让杨玉没想到的是,杨诚用他那不算壮实却坚韧的肩膀抱住了自己。
杨玉干笑道:“从我记事起,连姐姐都很少抱我呢。”
杨诚没有说什么,只是简单的,一如刚刚的抱住杨玉,每处肌肉的力道尽可能的控制好。
杨玉把脸埋进杨诚的胸口。
良久,杨玉甩了甩脑袋,把眼泪鼻涕什么的全擦在了杨诚的衣服上,杨诚这才开口笑道:“师姐,你真不厚道,还是老乔好。”
杨玉又甩了几下身子,如泥鳅一般挣脱了杨诚,叉着手嘟嘴道:“那师弟去抱老乔吧。”
杨诚瞬间被将死,只得低头认输,心生感慨,师姐这般,真是炉火纯青。
杨玉见杨诚沉默着,知道已是让其‘大败而归’了,于是也没再计较,弯着腰,从低处看着杨诚,笑眯眯道:“师弟,你刚刚的愿意我可记得呢,接着走吧。”
夜色依旧,晚风也时不时传来,仿佛刚刚只是一场梦,杨诚看着胸口的眼泪和鼻涕的混合物,还是笃定不是梦。
远远的,杨诚就看见了有一纤细身影在那树影下,等到走近数十步,才发现原来是在练枪,虽然依旧看不清是何人,不过枪术气势却是早已了然于心。
但见那杆长枪在那人手中,竟不似杀伐之器,反倒像一枝舒展的梨花。枪势起时,不见刚猛,唯有绵长。枪尖在空中划过的轨迹,圆融而连贯,宛如月下清泉流淌,无声无息间便浸透了周遭丈许之地,将舞枪者的身影护在一片朦胧的光轮里。
待在二人愈发走进,那人也注意到这边,朝杨诚杨玉缓缓走来。
从影中踏出一脚时,月光照映出她的脸。
杨诚不消片刻便认出来,不是杨溪又能是谁?
杨溪看着二人,眼中似乎在问,‘你们怎么在这’?
又转头看着杨玉,眼中的担忧和叹息被杨诚瞧在眼里。
杨玉拉着杨溪的一只手,摇啊摇,水汪汪的大眼睛让杨溪都不忍责骂。
杨溪叹息道:“既然如此,也是时候让师弟和你多知道些事情了。”
她引着二人在梨树下坐下,自己也席地而坐,将那柄陪伴多年的梨花枪横于膝上。
却迟迟未开口,只是耐心的替杨玉梳着头发,一遍又一遍,刚刚的责备和担忧在此时也烟消云散,只剩下了那个熟悉的温柔大师姐。
杨诚忽然心头一动,一个念头又被他死死抓住。
“若是时间停在此时该多好啊。”
杨诚重新看向杨溪杨玉,那份静谧和温情全然没有让自己被排斥。
比现在更小的时候,杨诚曾经在过年的时候,因为爷爷不在家,大年初一在武陵港随意闲逛。
本来猜想会很热闹,只是这份热闹与自己想的不一样。
杨诚站着门外,看着一户户人家在门内其乐融融。
那些温情并没有像现在这般包裹着自己,而是如浪花一般,将自己越推越远。
很多年后的一天,杨诚才明白,原来这叫做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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