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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冠
决赛会场,环形看台座无虚席。灵能构建的巨大阵法将场地笼罩,留出了一片寂静之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场地中央那片唯一的灯光之下。
场地中央,只有一张朴素的棋桌。两张石凳分置两旁,李荒原与白景行相对而坐,如同古老壁画中对峙的神祇。他们上空,两块巨大的灵能显示屏悬浮着,让观看者能看清棋局的每一步变化。
主持人没有多余的渲染,声音通过扩音设备清晰传来:
“决赛项目:对弈。规则同标准象棋,棋子由灵能模拟。三小时限时,超时未分胜负,由组委会根据棋局态势、灵能运用及剩余子的价值进行裁定。比赛——开始。”
没有激昂的宣告,比赛在一种近乎冰冷的氛围中展开。
白景行执红,先行。他指尖微动,一枚“兵”便轻盈地越过楚河汉界,落在预定位置。落子无声,但棋子与棋盘接触的刹那,一圈微不可察的能量涟漪荡漾开来,显示着其内部稳定的灵能结构。他的开局,是经典的“屏风马”,每一步都落在经过无数推演验证的最优解上,仿佛在构建一座无懈可击的完美城池。媒体区的镜头牢牢锁定了他的双手,那优雅的动作自信的神情,符合所有人对世家天才的期待。
李荒原执黑,应对。他的起手平平无奇,甚至显得有些笨拙,只是依循最基本的棋理移动棋子。他确实不擅此道,连规则都是在确定决赛形式后才临时恶补的。然而,他的棋风却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韧性,每一步都走得极其沉稳。他的棋子灵光凝实,虽不似白景行那般灵动精巧,却别有一种厚重的力量感。媒体镜头也分了一部分给他,这位一路逆袭的黑马,能否再次创造奇迹,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中盘是无声的绞杀。
随着棋局步入中盘,原本清晰的战线开始变得模糊、交错。无声的绞杀在方寸棋盘上激烈上演。
棋至中局,厮杀渐烈。白景行在一次精巧的兑子后,取得了微弱的物质优势。他习惯于计算最优解,偶尔会牺牲次要棋子来换取战略主动。一枚“灵马”为了打开局面,在他精确的计算下被送入对方虎口,灵光溃散时发出的细微嗡鸣,并未让他神色有丝毫变化。
李荒原则截然不同。当白景行试图孤立他的一枚“车”时,他宁可承受局面上的暂时落后,也调动了相邻的“兵”和“象”进行策应,形成了一个难以被迅速击破的小型防御体系。他的棋子之间,仿佛存在着一种无形的联动。
“不必要的感情用事,会拖累整体效率。”白景行在落子的间隙,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这是他习惯的心理施压。
李荒原的目光依旧胶着在棋盘之上,仿佛那声音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他直接落下了下一步棋,用行动做出了回答。这种彻底的无视,让白景行另一只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媒体镜头捕捉到了白景行这细微的表情变化。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悄然流逝,棋局进入了最后的残局阶段。白景行凭借前期积累的子力优势和精密到可怕的局势掌控,发起了如潮水般的最后攻势。他的大军压境,将李荒原的“王座”逼至角落,层层围困。看台上,许多人已经开始低声交谈,准备迎接白景行加冕的时刻。闪光灯开始频繁闪烁,聚焦于他自信而从容的侧脸,记录着“胜利者”的姿态。
白景行拈起了那枚决定胜负的棋子,他的动作依旧优雅,仿佛不是在终结一场比赛,而是在完成一件早已注定的艺术品。
“结束了。”他平静地陈述,棋子落下,直指李荒原摇摇欲坠的“王座”。这一击,在他无数次推演中,都已宣告了终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时,李荒原动了。
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决绝。他没有去看那岌岌可危、仿佛下一秒就要灵光爆散的“王”,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棋盘另一边,一枚从一开始就潜伏在底线、在整个棋局中都显得毫无存在感、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灵炮”。
然后,他将这枚“炮”,移动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位置——一个完全违背常规棋理,在任何棋谱教程中都会被列为禁忌的“愚形”!
这一步,石破天惊。
整个棋盘的灵能联系被瞬间重构!李荒原那些看似散落、处于守势的残存棋子,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统一的意志,灵光同时炽亮,彼此呼应,形成了一张致命的网。这张网的目标,并非自救,而是——白景行那看似固若金汤的“王座”!
白景行脸上的平静终于碎裂,瞳孔骤缩。他试图计算,却发现这一步完全超越了他所有的推演。回防?来不及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连串细微的、如同冰晶碎裂般的灵能湮灭声。
当最后一点光芒散去,棋盘上,白景行的“王”已然崩解。而李荒原那残破的“王”前,一枚近乎解体的“兵”,依旧倔强地悬浮着。
三小时时限,刚好走完。
“比赛结束。”主持人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语速加快,“胜者——李荒原!”
“轰——!”
几乎在结果宣布的同一瞬间,预先设置的装置被触发。无数细碎的金色彩带从穹顶喷薄而出,如同骤然降临的、灿烂夺目的光雨,簌簌落下,瞬间将冰冷的赛场染上了一层辉煌的暖色。媒体区的闪光灯如同疯了一般亮成一片,几乎将李荒原淹没。记者们试图冲破隔离带,嘈杂的提问声浪般涌来。组委会的教授们迅速上前,护住李荒原,准备将他引向采访区和颁奖台。
白景行僵在原地,死死地盯着棋盘。他输了。不是输在计算,而是输在了一种他无法计算、更无法理解的力量之下。
他想开口,想问一句“为什么”,或者“怎么可能”。
但他抬起头,只看到李荒原被簇拥着离开的背影。自始至终,李荒原没有看他一眼,没有对他说一个字,甚至连获胜后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片深不见底的平静——甚至凝重。
所有的质疑、不甘、甚至是隐秘的探究,都撞上了一堵无声的、冰冷的墙。
胜者从容离场,未曾回顾,留下一个被无数镜头和赞誉填充的背影。
败者独坐原地,连失败者的姿态都无人欣赏,只有面前冰冷的残局,和周身挥之不去的寂静。
短暂的准备后,简洁而隆重的颁奖仪式在会场主舞台举行。星火奖组委会主席,一位头发花白、神色严谨的老者,将暗金色的奖章戴在李荒原胸前,并将写有李荒原这个名字的荣誉证书递到他手中。整个过程,李荒原只是微微颔首,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随后是媒体采访环节。无数话筒和记录晶石伸到他面前。
“李荒原同学,恭喜夺冠!请问你此刻的感受?”
“最后那步绝杀棋,你是如何构思的?”
“对于未来的学术道路,你有什么规划?”
李荒原的目光扫过台下依旧坐在棋桌前、仿佛被定住的白景行,然后看向提问的记者,声音平静无波:
“感谢组委会。”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却说出了让全场微微一静的话:
“其实,学术界一直有个猜想,但尚未获得广泛验证。”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会场,“灵能是灵魂的延伸。即使离开人体,也会保留原主人性格的微弱印记。”
站在台下阴影处的白景行猛地抬起头,这句话像针一样刺破了他维持的平静,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李荒原像是根本没听到白景行的质问,他的视线掠过那些提问的记者,最终落回舞台上那面巨大的、尚未关闭的、显示着终局棋盘的灵能屏幕。用他那平稳的语调说道:
“我在想,这些被我们赋予了形态、充满了灵能的棋子……它们在‘死去’消散的那一刻,会不会也像真人一样,会恐惧彻底的虚无?会害怕在绝对的寂静中,孤独地消逝?”
他抬起眼,目光仿佛穿透了镜头,看向某个更深远的地方:
“所以,它们会不会……也像绝境中的人类一样,在明知必死的‘背水一战’中,爆发出远超计算的、想要拉着敌人同归于尽的……全力反杀?”
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不仅解释了那石破天惊的最后一步,更将他与白景行之间最根本的理念差异,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追问,在再次爆发的闪光灯和嘈杂的议论声中,由工作人员护送着离开了舞台。
在无人注意的通道尽头,阴影微微扭曲,报喜鹊倚着墙壁,看着李荒原离去的方向,又瞥了一眼台下那片寂静中独自品尝失败滋味的白景行,终于心满意足地、缓缓地舔了舔嘴角。他那斑斓油彩下的笑容,充满了发现无上珍馐的餍足与期待。
盛宴,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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