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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眼泪
将人踢翻在地是祝听星临时想出来的对策,装弱装得有些累了,是时候让那些跳梁小丑见识一下什么叫作真正的变脸。
祝听星将鞋底慢悠悠地从钱屹身上移开,在对方憎恨的眼神之下扬起无辜的笑脸,举手投足之间都在表现对钱屹的轻视之意。
“抱歉,一时脚滑。像您这样彬彬有礼的大人物,肯定不会计较我这种小人物犯下的错误。”
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即使有滔天的怒火,钱屹也得默不作声地将其咽下。
毕竟这座城里无人不知钱家独子面如冠玉,温文尔雅。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
伸手拍去身上的灰尘,钱屹转身背对着人群,朝祝听星露出一抹浅笑,面上无虞,眼里却满是嘲弄与唏嘘。
“听星你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你与悦音情同姐妹,那我当然不会与自家人计较。”钱屹说完,朝在场围观的百姓拱了下手,“小妹过于顽劣,让大家见笑了。为了赔罪,从即刻起迎月楼免费为诸位送上一道招牌菜,限时三天。”
迎月楼是这座城里最负盛名的酒楼,每年都会向宫里输送御厨的人选,吃到招牌菜的人非富即贵,现在却让众人捡了个大便宜。
众人在对钱屹喜爱程度更上一层楼的同时,对祝听星刚才的行为也开始声讨起来。
“钱公子是什么人,我们这些百姓可比你这个混世魔王看得清楚。”
“就是就是,你要不是有个好出身,你恐怕连钱公子的面都见不上。”
“要不是看在钱公子的面子上,我今天还真得送你去见官。”
终于有人说到了点子上,见官就是要见官。闹了这么一出,不见官那不是白白浪费了刚才那么用劲的一脚。
祝听星将掌心相贴,不断摩/擦至发热,在方岁和震惊的目光之中,迈步走至了被众人捧为“活菩萨”的钱屹面前。
揪着他的后衣领面朝百姓,二话没说对着他的左右脸各来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现在能送我去见官了吗?”
见过干坏事的,没见过干完坏事就闹着要见官的。
方岁和将手背至身后示意面具人退下,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对策埋伏在暗处。强扭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根,泪眼婆娑的歪倒在祝听星的怀里,在钱屹没反应过来之前,一脚踹在了他的左腘窝。
于是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多久的钱屹,现在又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
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保持宽以待人的面具,钱屹在钱管家的搀扶之下缓缓起身,每一个动作都设计得过分完美,恰到好处的跛腿以及微不可察的轻呼。
让在场的众人对祝听星二人的所为愈发愤怒,不用钱屹推波助澜,就有人从人群中跳出,握住二人的手腕往官府带,动作快到只看见了一道残影。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裴寒迟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位名叫祝听星的小祖宗,易容过后的面貌都沾染上了无法去除的忧愁。
视线落在祝听星泛红的掌心,眼眸中情绪如潮水一般翻涌,在经历一番风雨后归于平静。
“疼吗?”
祝听星摇头,疼其实还是有点疼的,但她也打爽了。
对付钱屹这种伪君子顺势而为根本没用,只能破釜沉舟,走乱拳打死老师傅那种风格才行。
见没人注意她这边,祝听星偏头凑近裴寒迟的左耳,呼出的气息与之交缠,裴寒迟的脖颈浸染上独属于祝听星的痕迹。
“盟友,你知道什么人最难缠吗?”
裴寒迟垂眸思考这个问题的间隙,恰有一阵微风掠过,将两人交叠在一起的长发交叠,乍一看似有密不可分之意,过长的衣袖将两人分隔,各占一边。
在裴寒迟将要说出答案之际,祝听星收回动作站直了身体,目光深沉藏着不能被探寻的秘密。
一刹那,断联的思绪重组,裴寒迟无师自通地知晓祝听星未言之语。
无心之人最难缠,有心之人常哀伤。
官府内,祝听星站在正中央接受所有人目光的审判,如一棵松柏独立于室外完全不受影响,自顾自地看着头顶高悬的牌匾——明镜高悬。
衙役敲棍伴随“威武”,地面倒映主审官的身影,惊堂木一拍镇退有所有窃窃私语。
新上任的知县大人抚弄着山羊须,目光如炬的从堂下的每一张脸淡然扫过,最后停在了祝听星的身上,似是在疑惑,又像是在找寻些什么。
见知县大人还不开始问询,接收到钱屹催促视线的钱管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从侧旁的座位上走出,站在了知县大人的视线之中。
“大人,此女名叫祝听星,三番五次地在钱府门口挑衅,并当着众人的面对我家少爷大打出手,这是对王法的公然挑衅,必须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钱管家声泪俱下的控诉,让在场众人都开始倾诉钱屹所遭受的伤害,在他人的授意之下,两巴掌和一脚变成了天家的挑衅。
站在祝听星身后的方岁和抬头想要反驳,告诉知县大人这一切都是钱屹曾经对着楚悦音做过的事,他们只不过是在以牙还牙而已。
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将胜利拱手让人。方岁和闭上眼默念这句陪伴了他多年的话,伸手握住祝听星垂在身侧的衣袖,轻轻晃了一下,好似在说。
姐姐,这次换我来陪你。
摩挲着手中的惊堂木,知县大人向祝听星投去视线,“海水朝日”图印刻在他身后,夺目耀眼。
“你可有话要说,没话说的话,就上前画押结案。”
祝听星用余光瞥了一眼坐在旁侧悠然喝茶的钱屹,对这种局面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从袖口掏出一沓信封,由一旁的师爷转交于桌上。
“知县大人,我并未伤人,我只是帮钱公子拍去脸上的灰尘而已,吾弟顽劣,见到虫子在钱公子膝上小憩,连忙抬脚驱赶罢了。”
“钱公子脸上无伤痕,腿依旧健步如飞。我想这都是一场误会。”
“此事可了,但我这还有一事须知县大人定夺。”
眼见局势将走于不利的局面,钱屹连忙装作不适捂住自己的左腿,开始了一场精湛的表演。
“知县大人,我一直都知道祝小姐对我抱有不满,这些年来我从未与她有过争执,可现在她居然想要毁掉我的良缘,其心可诛啊。”
祝听星朝着钱屹所在的方向勾了勾唇角,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卖弄情怀,三分真心七分假意,捏起衣袖擦了擦本就不存在眼泪。
“你与悦音青梅竹马多年,我自然不会做这种毁他人姻缘的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爹他和反贼有勾结,钱府和迎月楼都要没了。”
“悦音并不是突然离府,而是在向我寻求帮助,可你倒好四处散布谣言,悦音知道后一病不起,天天以泪洗面,你当真伤透了她的心。”
不知真相的众人当真以为钱家出了问题,连忙开始谴责钱屹与钱管家,吓得钱屹直接从椅子上栽了下来,趴在地上紧紧盯着祝听星,伸手指向她所在的地方一字一句。
“祝听星,你就是故意的。你和楚悦音约好的,你就是故意搞我的,我不就是对她动了几次手而已,至于扯什么勾结之罪吗,再说悦音都觉得没关系,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掺和夫妻之间的事情。”
无视钱屹的恼羞成怒,祝听星朝知县大人拱手,目光沉静姿态从容,从头到尾都如出初见般淡然,像极了一位故人的身影。
“大人,民女所说句句属实,请大人明察。若证有此事,请容许这桩婚姻作废,还楚家女自由。”
惊堂木抬起落下,宣告这一起案件结束,知县大人翻阅着手中的信纸眉头皱起,早就忍耐不住的愤懑涌上心头。
“来人,将钱屹与钱管家统统拿下,即刻带人去搜查钱府。”
“至于楚家女待查明真相后,再做定夺。”
“退堂。”
照在角落的阳光偏移,将牌匾上的“明镜高悬”照亮,祝听星卸力松开早就被汗水打湿的双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朝着帘子后头唤了一声。
“悦音,你可以出来了。”
说完,祝听星拽住想要再给钱屹几脚的方岁和,将这个地方留给了最需要的两个人。
楚悦音掀开帘子,从袖口掏出休夫书,不留余力地甩在了钱屹的脸上,锋利的纸张从他的脸侧滑过,留下一道红痕。
年少夫妻,也曾发誓说要恩爱不渝,可现在咫尺之间却看不清对方真正的面目。
她穿上当日初见时的衣裳,画上他曾为她化过的妆容,出现在他的面前不为追忆往昔,而是为了向未来跨步向前。
“一厢情愿的是我,咎由自取的是你,此后以后你我陌路不必问询。”
往日不可说出口的话在今日脱口而出。桎梏着往日岁月的枷锁自动脱落,在名为爱的漩涡里周旋了许久,回首才发现,她的世界里不止这些。
不理会钱屹伸的挽回,楚悦音提起裙摆跨出官府,屋外阳光灿烂,鸟语花香,有她最爱的人间烟火,有她最爱的家人朋友。
他们正在光亮里朝她挥手,帮她剔除所有黑暗中的腐朽。
楚悦音正想抬手回应,就被一个拥抱扑了满怀,她怀中的人肩膀微颤,似是要将多年的委屈全部倾诉完。
“爱哭鬼逢秋,以后不会不开心啦。”
祝听星靠在树下看着主仆相拥的这一幕,视线逐渐模糊,抬头想装作看天,却对上了一双总是淡然无波的眼,似是包揽万物的海,拥有万千生机的山。
泪流下来的瞬间,被人轻轻拭去,传来一句。
“幸福的眼泪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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