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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那头的祝庭照积极地提出来几种可能性,比如左游见多识广,或者大学时做过下乡志愿活动云云,都没能把言子青那颗疑心按下去。
【祝庭照:祖宗,您老管他干嘛呢】
【祝庭照:他跟咱们又没关系】
这位孙子所言极是,放在半个月前,言子青对左游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确实没什么大兴趣。
觉得他无非就是言峰拿来刺激自己的工具,不必在意,之前那次调查没查出个名头,便没再管过。
但现在不一样。
他高抬贵手将左游从工具升级到了朋友那一栏里,就有必要了解一下他了。
【言子青:你查就是了】
【言子青:上次你不还很骄傲挖出张照片吗?】
【祝庭照:就是因为那次之后一无所获,我才备受打击的啊!】
屏幕里一连飞出十多个哭泣的表情,言子青觉得他的泪都要飚到自己脸上了,无奈揉揉眉心。
他正想松口放这不靠谱的孙子一马,忽然想起上次左游妈妈打来的电话,赶忙补了条消息发过去。
言子青窝在躺椅上,发消息时莫名有些心虚,目光飞速扫了坐在桌边的左游一眼。
在他收回视线的下一秒,对面人停留在纸张边缘的目光轻飘飘回看了过去。
那蜻蜓点水般的一眼很短促,左游方才通过画画静下来的心却又躁动起来。
他感觉自己还跟在何希家的火盆旁边一样,里里外外都降不下温。
这地方是待不了了。
深深吐出口气,他收笔合本一气呵成,然后含含糊糊地对言子青说了句“我出去散步”,盯着脚尖仓促溜走了。
他前脚迈出门槛,感觉清冷理智的空气就在面前,身后传来的声音又将他整个人拽了回去——
“等会。”言子青把人喊住。
左游脚步一顿,胸前被他隔着衣服摸过的地方又开始成片成片地发烫。
“你看看这脚本怎么样再走。”言子青抬眼看他。
“……行。”他应了一声,四肢僵硬地退回躺椅边。
言子青平时不爱正眼瞧人,目光里也总带着几分疏离。可此刻他等着左游的反馈,视线便直勾勾落在他脸上。
一想到那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左游的心脏不受控地加重搏动,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言子青做的脚本很细,从景别到机位全都列了出来。
左游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看了半晌才开口:“你是艺术专业的吗?”
“不是,感兴趣自学的。”
“哦哦,”他点点头,“我是学金融的。”
言子青冷冷应声,下意识就想问问他是哪个学校的,但又觉得有些打探人家消息的嫌疑。
“哦,你去散步吧。”他摆摆手道。
左游深深看了他一眼,失魂落魄地出门了。
外面天阴恻恻的,山里雾气还没完全消散。
左游一路往山上走,心想:“他怎么不顺便问问我是哪个学校的?一点都不想了解我吗?”
满腹心事的左游在山上转悠半小时,原本因为害羞而变红的耳根变成了被冷空气冻红的,他心里的浮躁气却还没有冷静下来。
他把顺路捡来的一大袋树枝靠在棵大树边,自己则开始绕着树干无意识地踱步。
左游自小不受重视,他说的话、输出的感受都被人当成耳旁风听个乐呵,渐渐地他也不再想关注自己的感受。
如今突然冒出个强烈到让他无法忽视的念头,他既震惊又迷茫。
他该怎么办呢?
如果能和其他人一样,和言子青相识相知,按部就班地成为朋友再好不过。
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是以私生子的名义回到言家的。
天然对立的身份让他本能地觉得这件事的结果会很惨烈。
一手撑着树干,粗糙的树皮摩擦着他的掌心,带来些微刺痛。
忽然,有人叫住了他:“左游?”
左游正静心思考,打了个寒颤后抬头看了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是杨中钰。
队里三个女生身高差不多,还都戴着眼镜,今天她又严严实实裹着围巾口罩,他没能一下子分辨出来。
“你怎么上山来了?”杨中钰冲他招招手。
左游思绪还缠绕在那团乱麻里,一时有些恍惚,只下意识地指了指身边那堆树枝。
他平时温文有礼,见谁都眉眼弯弯,现在这魂不守舍的状态就差把“我有心事”写在脸上了。
杨中钰看他这样也没再多说,提醒他有些树枝带刺,让他小心手后便要走。
左游点点头,又忽然想起言子青跟队里谁都不熟,唯有面对杨中钰时冰山脸才会化冻,开口把人拦了下来。
“中钰姐,我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他绞尽脑汁组织语言,想让自己的问题听着没那么奇怪,“就是有些好奇……子青他对其他人都挺冷漠的,对你会好很多……”
杨中钰一时没转过弯,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想到颜竞总觉得言子青是因为喜欢她而跟过来的,苦恼地推了下眼镜:“小游,你怎么也开始八卦了?”
左游心里一惊,以为冒犯到人家的隐私,连忙道歉:“不好意思。”
“我跟子青就是普通朋友,非要追究的话,我勉强算是他的同校学姐,他金融我社会学,学院都建不到一块去。”
她自顾自解释着花边新闻,“子青对我略有钦佩,我对他是关怀后辈,他愿意跟着过来乡南,纯粹是有个人追求,我刚好给了他个契机罢了……”
左游不知道杨中钰在叽里呱啦讲些什么,把人送走后在原地缓了好一会,才自行从这大段大段的话里提炼出个和他的问题有关联的答案:言子青对杨中钰好,是因为钦佩她。
那言子青有可能钦佩他吗?
他摇摇脑袋,提溜着一袋树枝和满身冷气下了山。
回去时他特意拐去何希家借了个烧火盆,何外婆说他捡的树枝太潮不好烧,装了一兜自家烧的木炭塞给他。
“小言很是怕冷么,烤火时围巾也不取。”外婆提起早上的事情,还要再装一兜木炭。
左游赶忙拦住人:“够了外婆,他怕冷,也担心您会冷。”
老太太也有自动提取重点的本事,听见言子青确实怕冷后不知从哪掏出个袋子开始装炭:“怕冷的话外婆多给你们装些,用完了记得来拿。”
左手两兜炭,右手一袋树枝,树枝顶上还压着个大铁盆,左游觉得自己这趟散步像是拾荒去了。
路上遇到的几个小孩子都好奇地打量着他,心里不免有些尴尬。
但这点尴尬很快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醍醐灌顶的欣喜。
五分钟前。
言子青打发走祝庭照、定好脚本后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家里溜进来个名叫何希的熊孩子。
熊孩子进来后也不说话,只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他旁边。
言子青被那点瞌睡劲儿缠着,实在没心思逗小孩子玩。
他正琢磨着怎么把她打发去了,何希却仰起脸,用一种探讨宇宙真理般的语气,极其认真地问他:“哥哥你是女的吗?”
言子青:“……”
熊孩子似乎在乱用人类的语言。
“我知道……你是男的,”见他不说话,何希两手紧巴巴捏着衣角,放低声音追问,“可你为什么是长头发呀?”
某位长头发哥哥关上手机转过头看她。
何希今天戴了个白色的毛线帽,脖子上围着他上次送给她的浅蓝色围巾,遮住了大半张小脸,整个人显得特别文气。
跟第一次见她时灰头土脸的假小子样判若两人。
言子青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夹起她帽檐边缘往上提了提,露出小姑娘光洁的额头和短短的发茬。
“你头发是……”他把“毛寸”两个字吞回肚子里,换了种更委婉的说法,“稍微有点短,但不会影响你是个女生。”
何希眨眨眼,眼神里盛着大大的困惑。
言子青反手将自己半掩在围巾里的长发撩出来一捋:“你看,我的头发是长的,但这也不影响我是个男生。”
他试图用最直观的方式解释。
然而,六岁孩子的逻辑世界显然没那么容易打通,何希依旧歪着头,似懂非懂。
言子青感觉这就像是在解释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一样,不知该从何入手。
他按了按眉心想换个思路:“那……你们老师怎么教你的分辨男孩女孩的?”
何希闻言幅度很小地摇摇脑袋。
这是没教过还是不知道?
没等他追问,面前的小姑娘腼腆一笑,声音更低了:“没有老师,我没上过学。”
言子青身形一僵,方才那点因困倦和些许不耐而产生的慵懒气息,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我记得你六岁了啊?”
“嗯嗯。”何希点点头。
这个年纪就算没上一年级,幼稚园跟早教班也应该有的啊。
他思绪神游了一圈,完全没注意到旁边人的眼睛越来越亮、眼眶越来越红。
等到他的注意力收拢回来时,两串清亮的泪珠顺着何希的脸颊哗啦啦滚落下来。
她居然哭了!
言少爷困意全无,手脚并用离开那张舒适的躺椅,飞速在脑子里调取哄小孩子的相关知识。
很遗憾,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为零。
左游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言子青正半蹲在地上哄小孩子的场景,翻来覆去只有干巴巴的“别哭了”、“怎么了”两句话。
见到他来,言少爷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你来哄哄她。”
他撑着膝盖起身,可能是蹲久了,刚站直身子眼前便骤然发黑,赶忙招招手让左游过来搀着自己。
三分钟后,左游将这位唇色苍白的低血糖少爷安顿到床上,也不负众望地让熊孩子安静下来,并亲自把人送回了家里。
因为什么哭的,何希不肯说,他就从外婆那里问了个大概转达给言子青。
无非是何希爸妈没钱,觉得幼稚园没有必要上什么的,她心里便有些委屈。
“哦,我知道了。”言子青半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枕头里,眼睫无力地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唇上几乎没什么血色。
左游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他,心想你都这么累了,这两天还天天往她们家跑。
你又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怎么对她们这么上心。
难道对她们也有钦佩吗?
他心里短暂地不解了两秒,随后又醒悟过来——言子青对她们是可怜。
如果他也能被言子青可怜,身份或许就不是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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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晚了,重重跪下Orz
感恩各位小天使的等待与陪伴(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