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枪顶到我了

　　有谈诀的提醒在前，三个人接下来的路程都变得很谨慎。

　　着意去观察，两个掠食者也很快发现不对劲了。

　　他们确实在重复绕同一段路。

　　这里并不符合意识朦胧状态下的方向感迷失。三个人都很庆幸，而且高度警惕，周围的环境虽然都是管道但并非一成不变。

　　又走了一圈，三人再次在那根logo不均匀的管道前停下，都不再沉默。

　　连玉山先将情况向霍骁汇报。

　　他打开通讯器：“老大？这边遇到了一些情况。”

　　静待片刻，通讯器那边却并没有回讯传来。

　　连玉山立刻转用磁片传讯，“听得到吗老大？”

　　依旧没有回音。

　　其实早就该发现异常的，他们绕了这么多圈，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按道理来说早就该赶上大部队了。一直没到，霍骁却没有来讯询问。

　　两边的联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陷入沉默。

　　谈诀：“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再联系。”

　　连玉山说：“可是，我们并不清楚为什么会遇到这种情况。”

　　谈诀：“找到原因就能离开。无外乎两种情况，一是我们自身出了问题，二是外界环境出了问题。如果是前者，必定能从这一路的轨迹中找到问题出在哪里，如果是后者，能进来就能出去。”

　　寇白：“嗯。”

　　连玉山问：“怎么验证。”

　　路暂时走不下去，三人找了一个僻静些的地方坐下，边戒备周围，谈诀边开始从头回忆，指尖在地面上比划。

　　在他被从飞行舱中救出，直到被注射愈合针的这一段时间，他们所处的环境应该并没有变，因为肉身的疼痛是真实的，难以掩盖的，就像人在以为自己身处噩梦的时候，总是想要通过掐自己醒过来一样。

　　接着他们行进，沿着霍骁分享过来的路标，三次转弯改变方向，这期间，他们到达第一个转弯的路口，连玉山击毙了两支速度型感染者，到达第二个转弯口的这段路上，连玉山击毙一只速度型感染者，一只力量型感染者，到达第三个转弯口的这段路，击败两只速度型感染者和……

　　谈诀双目一紧。

　　抬眼和连玉山视线相撞，后者也同样一副恍然的样子对上他。

　　在第三次转弯口的路上，连玉山击毙了两只冲上来的速度型感染者，和一只只在远处冒了一下头的感染者。

　　因为对方身体膨大，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将其认定为力量型感染者，也没有过多理会，继续向前赶路。但是现在静下来仔细回想，力量型感染者的头部很空，被点射之后，脑部炸开，出血量却有限，那个感染者只冒了半个头，被射穿额头的时候，却喷射出大量的血迹。

　　意识游走型感染者。

　　……进工厂之后一次都没遇到过的意识游走感染者，现在被他们给遇到了。

　　这种感染者有些时候比未知型还有棘手，因为一部分意识游走型感染者的精神和□□已经处于分离状态，并且衍生的特殊能力也完全未知，与他们接触，也无法想象将要面临怎么样的攻击。

　　就如同现在，即便他们已经知道对手是谁，却不知道这感染者是怎么将他们拖入这样的境地，又该怎么离开。

　　连玉山说：“我们之前没有和意识游走交手的经验。”

　　谈诀起身，“那现在有了。”

　　他看向寇白，“你和天威收到资料了吧。”

　　刚才在帐篷中的时候，两人出去的时候霍骁就已经传给了他们，算算他们在外面停留的时间，以寇白的能力，应该看得差不多了。

　　谈诀虽然也看了，但是他对感染者的了解只停留在书面，肯定不会比N-990这样常年待在一线的掠食者要更加深刻。

　　寇白对上谈诀的视线，点了点头。

　　在刚刚判断出那是一名意识游走感染者的时候，他便回想起了资料里的内容。

　　“ZII型感染者，能以一个人的恐惧心理搭建虚拟幻境，并且可以波及周围的人。PIV型感染者，精神离体之后能够蒙蔽人的感官，使人失去方向、听觉、意识，UX型感染者，编织梦境。和现在相符的情况，有这三种感染者。”

　　连玉山问：“有提到他们的处理方法吗？”

　　寇白不假思索，“第一种需要找出是由谁的恐惧衍生出的幻境，第三种也同样。第二种感染者的精神和□□虽然分离，但也有密切联系，只要找到对方的身体毁掉，自然能脱困。”

　　那么范围已经很小了。

　　谈诀站起身，“先排除PIV，我们现在按原路往回走，玉山，把你的射击记录导出来。”

　　连玉山立刻照做了，掠食者的每一发子弹都有追踪记录，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环境射击，全部都会由鹰眼上传至系统，方便NTA核验。这种时候，也很能派上用场。

　　“找到了。”连玉山很快找到那枚射穿游走感染者脑门的子弹，屏幕上弹出准确坐标。

　　谈诀与寇白凑近看到连玉山屏幕上的定点坐标。

　　连玉山还没有来得及看那份资料，于是不由得问，“如果真的是PIV，我们回返的路上，难道能顺着坐标找到那个感染者的位置吗？”

　　寇白便回答他：“第二种感染者精神和□□之间的紧密联系致使他们不能相隔太遥远，‘身体是精神的巢穴’，他们会本能地诱捕猎物回到自己的身体旁边。我们被困在这里绕路，说不定是因为这里已经是他精神能远离身体的极限了。”

　　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可犹豫的了，三人立刻踏上返程，不过这一次要观察四周，不宜再行动过快，于是连玉山和寇白便一左一右把谈诀护在中间，三人以正常步速朝着坐标位置移动。

　　途中又观察记录着周围管道，由于相似的管道实在太多，刚开始连玉山和寇白还跟着一同记录，到后来已经渐渐有些分不清，谈诀就让他们专心戒备，由自己全程记录。

　　连玉山路上一边戒备，一边注意谈诀，“这些管道，你全都能记住吗指导员？”

　　“不，记住每一根是不可能的，我只是个普通人，大脑也没有进化，”谈诀视线落在前方的管道上，又在手中屏幕上做了个记号，“不过只记住他们特殊的地方就大致可以分辨了。”

　　连玉山，“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不都一模一样。”

　　“粗细、新旧、方向、喷漆位置、离地高度，仔细看，没有绝对相同的两根管道。”

　　连玉山嘴角一抽，这跟全记下来也没有分别了吧。

　　谈诀说：“至少我们返程走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刚才绕路的情况，我们正在按照原路折返，顺利的话，再有十分钟就能遇到那个感染者了。”

　　如他所言。

　　十分钟之后，他们就远远看到了当时意识游走感染者藏身的管道，三人对视一眼，缓慢靠近。

　　连玉山端着枪走在最前方，寇白则守在谈诀身后，三人缓步靠近，越来越近，渐渐看到感染者靠坐着管道的前半边身子，连玉山的枪端得很稳，双目缩在感染者的身上不动，确认感染者的状态，直到靠到不足五步距离的时候，他端枪猛然移动到感染者正面。

　　他双目微微睁大，被眼前所见惊了一瞬。

　　寇白先谈诀半个身位，确定连玉山没有立刻开枪，证明暂时并未遇到危险，于是才缓慢撤开一点儿，两人一同绕到了感染者的正面，不由得都被眼前这一幕镇住。

　　意识游走型感染者的身体的确已经死了，脑门留着掠食者特制的子弹射穿的黑洞，绝无活着的可能。

　　可它已经全然不想他们方才遇到的那样，身体膨大到能被误认为是力量型感染者了。反而萎缩得十分严重，几乎比原来缩水了两倍不止，当然，这还不足以让三人震惊。

　　真正让他们震惊的是感染者萎缩掉的躯体之后，他的后脑骨骼完全被撑裂，向两边打开了。肉色的脑组织结构从中疯狂地挤了出来，弯弯曲曲的像是某种油脂过剩的肠子，被注入了大量的营养一般，生长、扩张、堆叠到比感染者原本的身体还要高。

　　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堆起一座肉褐色的脑山，而身体反而只像是脑子末端的冗余皮赘。

　　身体已经死透了，脑子却仍在细微地摩挲、挪动、呼吸，在这偌大的、危机四伏的工厂的一个小小角落里，悄然死而复生，精神游走，将他们拖入未知危险的境地之中。

　　谈诀有些反胃，清了清嗓子，喉咙中却依旧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油腻感，“准备。”

　　连玉山和寇白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感染者，不过两人听到命令，还是立刻端起枪。

　　“打断脑子和身体连接的地方。”

　　脑子似乎能听见他们的交谈一般，蠕动得比刚才要剧烈得多，叠在一起疯狂扭动，向三人的方向靠近，不过能活动的范围终究有限，在谈诀的命令落下之后，连玉山和寇白几乎是同一时间开枪，活着的脑子无声无息扭曲挣扎，带着死去的身体抽搐甩动。

　　数枪之后，那怪诞的链接被彻底打断，破口处摔在地上，流淌出大量白色浆状液体，流得太快，连玉山和寇白一左一右拉住谈诀连撤了很远，才避免被那东西沾到身上。

　　三人一同看着那干瘪的身体和渐渐不再抽动的脑组织。

　　谈诀：“玉山，现在联系队长，看能不能接通。”

　　连玉山回过神，立刻照做，先是通讯器联络：“队长？”

　　等待三秒，没有回信。

　　三人对视一眼，连玉山又重复一遍，依旧没有收到回信。

　　换成磁片通讯，依旧没有收到回讯。

　　连玉山缓缓将抵在磁片上的手放下：“不是PIV?”

　　看到游走感染者那一坨脑组织，他还以为十拿九稳，他们马上就能和大部队汇合了。

　　谈诀：“接着排除下一种，无论是ZII还是UX，都需要一个具体的人的精神作为媒介，所以我们所处的环境里，一定藏着一个人内心映照。”

　　那份资料中，确实有提到这一部分内容，但是——

　　寇白看了看周围，“除了绕不出的那一段路，这里和原本的工厂没有很大的区别。”

　　“具体来说，我们始终没有绕过去的，应该是那一段喷漆不均匀的管道。如果这幻境里由恐惧搭建，那么这段喷漆不匀的管道应该有些说法。”

　　谈诀视线扫过两人，“现在我们都回想一下。”

　　见连玉山和寇白都陷入沉思，谈诀继续说道，“你们曾经执行任务的时候，出现过类似的障碍物吗？”

　　这就太不好说了。

　　因为他们执行的任务实在太多，危及生死的时刻更是数不胜数，一截不算很特别，甚至他们两人都没发现异常的管道，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印象。

　　眼见两人眉心紧锁，谈诀于是问他们：“编号19421123、21373692、21435171……”他连续报出了一连串的任务编号，听得连玉山和寇白都将目光移向他，“重点回忆这几个任务，想想这些任务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没有确切的目标还好，谈诀这样一说，两人便都能立刻回想起，这几个任务大都是他们执行的，不在酸湖地带的任务，环境在城市之中，有的甚至在地下，是最有可能和眼前情景贴边的任务。

　　他们这些亲身经历的人尚且无法清晰回忆起来。

　　谈诀却能将这些案件的编号准确报出，这只能说明，他对于N-990队伍所有参与过的任务，有更深入的了解。

　　这能用工作负责这样的词汇来概括吗？

　　至少，他们从没见过其他指导员做到这种地步。

　　在这样浅淡的震惊中，连玉山突然想到了什么，双目一震：“编号19421123……咱们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小白，是……你，是不是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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