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探讨
平光茶馆。
云锦蹙眉，将朝和上下打量了半响，观其面色如常，才暂捺疑虑，斟酌着，沉声开口：“你看过她了？”
朝和“嗯”了一声，道，“一见我，便跟发了疯似的，一头撞在栏杆上，说甚么都要扯我的脸。狱卒都拦不住。”
听她云淡风轻地交代事宜，三言两语就道话已说清。言虽及此，云锦却不依。
她原先胳臂撑着脸颊，倾身朝朝和探看，乍闻此言，竟板正了身形。
“又打马虎眼。”叶云锦冷不丁开口，她搁下手臂，似笑非笑道，“大致是有了，细节却一个不提。”
——彼时朝和所立，也唯有隔开左右牢房之甬道而已。那过道逼仄，两人尚且难行。赵氏在里，朝和在外；她若抻手，朝和就得后退——可退又能退到哪里去？后背所向，全是牢房；而监狱之内，又哪儿没有穷凶极恶之徒？保不齐彼时朝和身后，就猫着一个。
再者，牢狱是什么地方？苦寒之地，寻常人可谓避之而不及；朝和倒好，竟还颇有闲情逸致地与赵氏说道——听她话术，大约是说了许久，否则，赵氏怎会那样癫狂？好容易等她回来问询，后者却轻描淡写；以甚至如今，竟还不肯吭气。
诸番细想，朝和又是这副架势，若说无事发生，云锦可不敢信。
云锦心中气恼，但亦知朝和如此说，是怕她忧虑。她既明白，便是领了这份情，也不好多说，只得睨罪魁一眼，冷笑两声，道： “念你好心，就先饶你这次；但听你说辞，她果真是穷途末路了？”
朝和在傍听着，也知她心有疑虑，先前所言，不过是为了嘴瘾。如今，既云锦不予追究，以甚谈回正事，朝和来不及再想，也忙正色道：
“我动身前日，朝仪曾来造访。她告诫我，让多当心朝容。大约是念及情分，旁的也没说。但赵氏与朝容亲近，必是留有后手。”
云锦闻言点头，沉声说：“你那妹妹，能教赵氏栽这么大个跟头，想来，也不会是空穴来风。“她顿了顿，又问朝和：“但朝容孤木难支，一个人，真掀得起风浪？”
“我倒无妨。”朝和皱眉，“可我这里，她几次三番讨不着好，难保不会把主意打在旁人身上。”
“若论与你相干，其实人统共也没多少。只是她要动手，必先拿弱者开刀。”云锦叹息着，侧身看向朝和，面露担忧。
后者不置可否：”恐怕不仅如此。”她冷笑一声道：“呵，赵氏的胆子，可不算小。”
云锦闻言，灵性开口：“你是说……宁国公？”她的眼微微睁大，中间顿了一下，语调却并不迟疑，依旧是迅速开口。显然，云锦早有预料。
朝和闻言，莞尔一笑，她看向云锦，也轻声说：“说不定呢。只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胃口，是填不满的。只会越来越大。”
“走一步看一步罢。”朝和怅然，转眸看云锦紧绷，她有心缓和气氛，遂一展唇角，先倾身歪头，“安啦，你约我，不会只为了洽谈吧？”
见云锦闻言果真回眸投来目光，朝和弯唇，会心一笑道：“听说，城南开了家书斋，叫什么……明月阁的，不如，去瞧瞧？”
她兴冲冲的，云锦却不慌不忙。
“依我看，你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云锦对她来回打量，“凑热闹是假，馋嘴是真罢。”
“这你也知晓？”朝和惊诧，“怎么，这楼名气竟真如此大？前日珠连说起，我还不信呢。”
她嗓音轻快，忙去扒拉云锦衣袖：“你既清楚，也无需我多说。”
“那你就给我个准话。“朝和坚持道。她眼巴巴地看着云锦，尾音上扬：”你究竟去不去嘛。”
“成。”云锦利落点头，爽快道，临出门了还不忘揶揄，“我倒要瞧瞧，那明月阁的凤梨酥有何本事，竟能勾你勾得这般厉害。”
“前些年还说——非平光茶馆不可，如今竟变了卦了。”她尾音一转，又被朝和瞪了一眼。
“还在别人地盘上，你也真敢说。当心教哪个听见了，下回一进门，就先把你打出去。”朝和挤兑她。
“要打，也是先打你。”云锦轻推了她一把，笑，“罢了罢了，我不招你便是。莫名其妙，这也能累上我。”
见朝和弯唇“哼”了一声，依旧不睬自己，云锦笑了笑，又道，“对了，这明月阁的来历，你可知晓？”
她卖关子，当即勾住了朝和。
只见她饶有兴致地抬头：“来历？一个书斋，难不成还有前身不成？可我怎么听说，这楼是新起的？”
“不错，是个新楼。”云锦莞尔，“可有意思便有意思在这儿。”
“这明月阁，原先可不是个书斋，是个糕点铺子。生意还极好。”
朝和惊讶：“既然经营有方，又何必出资重建？怎么，换老板了？”
她一句无心调笑，却正说在点子上，云锦听罢，深以为然：“可不是。老板本不愿出售，怎奈何对面也不是个缺钱的主儿，重金一砸，便换了个当家。”
“这倒也奇了。”朝和附和，而后又问道，“他不做糕点，改行卖书，生意还能这么火？”
“可不。厨子全留下了。”叶云锦颔首，示意朝和转眸，“人家是这么说得。但我觉得，是背后有人。”
“你瞧，那掌柜的，就不像是来正经来做生意的。”云锦偏过头，轻声说。
朝和循眼一看，顿觉信是如此。
那人神情淡然，冠帽整齐，发髻也一丝不乱，暗红衣袍，却是过了时的绸缎。只见他正襟危坐，明晃晃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古板。
朝和看在眼里，不觉暗地失笑，心说这样招人，还真有卫翎的风范。有燕王撑腰，也无怪此处常有人来。
她腹诽半响，听云锦回身催促，便应了声，随即侧身，悄悄掏出块令牌——粗看一眼，其上“明月”二字，也熠熠生辉。
朝和端详片刻，又敛容望掌柜一眼，而后把手一攥，也快步跟上云锦。
……
“此处明月阁是也。二位小姐，有何见教？”掌柜文邹邹的，淡声说。
见二人过来，他霎时仰头，却依旧像张被翻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书页，有股有气无力的味道。
大抵是来往宾客络绎不绝。朝和怜悯地想，转而又慨叹道——心说：当真是恪尽职守。她正思量，转头，云锦又问雅间。听她说完，朝和才道：“我拿这个，见你上头一面，行不行？”话落，便将令牌递了去。
那掌柜疲乏，接了手，却直起腰，双目骇圆。
他小心翼翼地，瞧朝和一眼，便忙低下头，仔细察看，不过半响，便将明月令双手奉回，又吆喝一声，随手招了个跑堂叮嘱。他两人嘀咕几声，掌柜的便转头，朝朝和揖了一礼，恭恭敬敬道：“小姐请。您尽可随意。”
“当家的，随时在顶层等您。”
看他欠身相迎，朝和尚未表态，云锦已大吃一惊。
她美目流盼，在二人间交移，半响，才明了此中事。只见她咬牙切齿，朝朝和微笑，低声说：“你来是为他事，何故不告我？”
“事急从心，我也怕横生变故，你且听我解释。”朝和小声辩解。
“罢了吧。”云锦冷笑，“瞧此处大有来头，你既认识，还要骗我；上楼约谈，不得几个时辰？”
“你且留着，我改日看你，待会，我吃完了就走。”她瞪朝和一眼，指着其鼻尖道，“全记你账上。”
她皮笑肉不笑，朝和却心宽许多，知云锦并未生气，遂大着胆子往前凑。
朝和贴近云锦，道：“好姐姐，你不计前嫌，我万分感激，不说请客，便是双倍都成。”
云锦闻言，却并不动容，冷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睨朝和一眼，道：“闲话少说，你究竟想做甚？”
“不敢让你难办。”朝和嘀嘀咕咕，“还求你多陪我会儿。”
“不多，一刻就好。”朝和竖起一根手指，哀求。
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云锦也不忍多说，但轻推了她一下，低声威胁：“等回去了，不说清楚，我绝不饶你。”
朝和高兴应声，忙拽上云锦，当即就要往三楼去。
掌柜见状，一个闪身过来，不卑不亢道：“小姐，当家的说了，只许您一人上去。”
“哦。”朝和点头，“原来如此。但赠我令牌的那个，可没说有这般道理。”
她似笑非笑的，与掌柜面面相觑。相顾无言之际，一小二倏地窜来，念念叨叨地，与掌柜报了几句，后者紧蹙的眉头，竟恍然舒展了。
只见他低头，说了句自便的话，便一本正经地又回至门前去了，颇有种撒手不管的架势。
云锦瞧在眼里，心中惊疑，她扯了扯朝和：“你自个洽谈，我可不去。”
朝和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须臾，她弯眸一笑，安慰：“你放心，瞧完了掌柜，料当家的也严肃。你出来游玩，岂能陪我坐冷板凳？不过试试他罢了。”
“试试？”云锦不明所以，诧异道。
朝和点头：“嗯。瞧他是否名实相副。”
“但既然规矩都能改，此令，果真要紧。”她看向掌柜，目光幽深，心中五味杂陈。
区区一块令牌，权柄竟这般大。
卫翎，果如其言，当真没有骗她。
朝和轻声喟叹，她闭了闭眼，攥紧了令牌，心想：
“卫翎以诚待我，我却暗地里试探。这样称不上光明正大的事，分明是耍小手段。若令卫翎知晓，当真不会生气么？”
朝和默然半响，心下蓦然愧疚。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