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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密旨
朕亲笔谕示钦差谢无昶:
明夷,卿此番查案,想必已然探清劫漕一案,刺史徐某虽行事违背国法,有失官职,然念在其初心为民,今又生死未卜,朕悯其孤弱,哀其所为,死罪可免,活罪不可赦。朕自会遣人寻其下落,不必忧心,卿大可暂放一旁。
至于铸钱工坊,此行实为狂悖,朕亦从左武卫将军崔某处闻得讯息,不及待卿密奏,事态犹为紧急,特先手书此谕,以告于卿:朕已洞悉,此案皆因都虞侯章琰而起,所获赃款数额庞大,胆大妄为,贪渎王法,更有欺瞒节度使沐某在先,借其名行恶事,何其不轨!朕虽念其旧功,但料想此人将来定为祸国殃民之蠹虫,即处绞刑。沐某治下不严,罪责难逃,着革去节度使之职,降为云麾将军,即刻令其入京,留京听用。
......
李珈洛皱皱眉。
好生奇怪,她看不了密旨上的内容,这又是怎么了?
在京时,她就进不了皇宫外门,这一次干脆连密旨都见不得。
她凑过去瞧,眼里所见的只有一片白。
不过看谢无昶那神情,事情怕不简单。
“殿下。”
谢无昶手里捏着密旨,指尖泛了些白,没明白陛下为何突然让他“止步于坊,不可溯其源”,难道只是因为沐无量手握重兵?怕失了皇家体面,于是便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一个都虞侯身上?而且偏偏那都虞侯都未必知晓事情全貌。
难不成,节度使背后的那人,就连陛下都要忌惮一二?
司侍卫见他在仔细瞧密旨,于是便道:“殿下若是无事,某便要带人押一众罪犯归京了。”
谢无昶点点头,状似无恙地问道:“司侍卫,京中近来可好?”
司侍卫着一身干练的官服,腰间佩刀紧紧扣着,站得笔直,几乎与谢无昶一般高:“回殿下,京中一切安好,只是最近孩童中总流传首童谣,不过殿下且放下心来,陛下已经交代过,此童谣乃妖言惑众之说,实在是不利孩童成长,故陛下已着人彻查源头。”
谢无昶轻轻合上密章,惯是会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勾勾唇角:“竟有此等事。宫中呢?可有发生什么变故?”
司侍卫瞥了眼面前的男子,穿的是青色圆领袍,素淡如轻描在纸上的山水画。
他回答:“没有变故,近来陛下盯几位殿下盯得紧,殿下们便也不敢有所妄动。”
“他们倒是懂得如何保持安静了。”谢无昶笑笑,只是随口点评。
以往只要见到那几位堂兄弟,他都头疼得厉害,实为心理上的疼痛。
不管哪一位。
他们谁也好不过谁。
说实话,能够厉害到这种程度的,除了澄阳侯府的某位女公子,怕就只有他们了。
想到这儿,谢无昶不自觉地朝角落里看去。
没瞧着什么,司侍卫就要告辞了。
谢无昶一声“嗯”还没落地,就得来了司侍卫的一句警告:
“殿下,也该早些回京才是。”
他给了句寡淡的回答:“我知道了。”
目送着司侍卫离开的背影,山棱又立马上前关了门。
他便将密旨上的内容讲给了苍术与山棱听。
“都虞侯那人,万万不可能是主谋啊殿下,就他平时对沐节度使狗腿的模样,怎么可能有胆子瞒着节度使造个铸钱工坊来?”季山棱屏息凝视确定了周围除了他们没人偷听,这才敢开口。
就连他都知道,陛下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啊呸呸呸,这话好像有点歧义。
李珈洛拍拍脑门,赶忙把脑子里蹦出来的这句话给清除。
“但事实就是如此,陛下不但没动沐无量,还将此案归结到了章琰一人身上,做出这样的裁决,陛下自然是有他的考量,想必是因为节度使权大位高,若摆在明面上说沐无量就是扰乱国之根基的主犯,天下必定会有动乱,陛下得以稳定社稷,其依靠之一便是这些远在州城的节度使们,若是轻易轻易给节度使判了刑,一来有损皇家颜面,二来动摇力量根基。况且,委任沐无量为云麾将军,既达到了惩罚警告他的目的,又可以借着任职的由头将他放在放在离天子最近的地方,名义上是当了个云麾将军,实则是将其软禁在京中,此举,岂不妙哉?”
季山棱觉得这段话分外有理,肯定地点头。
点了几下突然发觉不对劲:殿下就坐在他面前,苍术就站在他身侧,那这道声音怎得从他身后传来了?
他猛地转头看去,有点儿恼:
“李青风!你什么时候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李珈洛也瞥了眼所谓的“李青风”,此人身量极高,长得也瘦,却不显羸弱,他戴了青色面具,似是长了可怕的獠牙,黑色披风懒懒挂在脖间,欲掉未掉。
他耳后有道疤,格外得惹她注意。
莫名地,总觉得这疤给她很熟悉的感觉,像是斩了一小截下来的葡萄藤,堪堪有小指那般长。
原来他就是那个无所不能的李青风吗?
李珈洛心想。
突然,系统插话道:“宿主......人家在嘲笑你。”
“谢谢你。”
李珈洛扯了抹僵硬的笑。
这声感谢都给系统说蒙了,它连忙询问原因。
她老老实实回答:“谢谢你让我知道人家在嘲笑我,真是太谢谢你了,我的好系统。”
“宿主,你现在好像有点可怕。”系统道。
懒得理它。
李珈洛撇撇嘴,她觉得李青风说的这些完全与自己所想一致。
“最近怠于练功了?”沉沉的面具后面传来闷笑,李青风拍拍山棱的肩,调侃道,“都在这屋子里边待许久了,你竟然一直不知道?”
山棱无语极了,难不成苍术就知道?
结果他好弟弟倏地打破自己的幻想:“我以为你知道呢,就没同你说。”
季山棱:“......”
谢无昶睨了他们仨一眼,总觉得他像在带孩子,每次这几人一凑起来,便要打闹半晌,不过说实话倒是蛮有趣的。
他清了清嗓子,示意三人安静些。
李青风反应很快:“殿下,可是不明白陛下为何阻止我们继续查?”
指尖在密旨上点了点,谢无昶眉心皱了几分,他确实是不解,明明只要继续查下去就定能查出些什么,况且明眼人一瞧自然就知道,不管是章琰,还是沐无量,都不可能是工坊的幕后主犯。
他在陛下身边待得久,自然行事都要以陛下为先。只要他查到了源头,一能断绝私铸货币的恶劣行径,二能铲除困扰陛下的人。
一举两得,陛下却不允许。
他抚抚眉心,自我安慰道:“这是陛下深思熟虑的结果,暂且就先停下吧。”
李青风知道他向来最是信任陛下,此刻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回应道:“是,殿下。”
“哎,咱们谢世子对皇帝的滤镜也太浓厚了吧。”系统悠悠然,为此给出了一句中肯的点评。
李珈洛没懂:“滤镜是什么?”
“你们那个世界的词汇,总而言之就是说在谢世子眼中,不管皇帝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他都觉得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一句话概括,就是他觉得陛下做什么都有道理。”
“又学到了新东西。”
系统有意纠正她:“你不是学习新东西,你是在慢慢回收旧东西,宿主,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李珈洛偷听他们的对话,抽了空就回:“那我也送你一句话,做人可别太较真。”
系统终于知道,沉默果真是金。
“山棱,送官员及亲眷们回梁州,安顿好以后,派人再去打听打听忘忧阁里那位叫‘梅姑’的主人。”谢无昶冷静地给他们下收尾的命令。
“那小婢呢,也放了?”山棱问。
什么小婢?
上下唇瓣一碰,李珈洛喃喃出声。
谢无昶的回答倒是给了自己一个提醒:“在沐无量府上给我下毒的那位?”
竟然是那位小婢吗?
李珈洛有些惊喜地看了眼谢无昶,他依旧是一张木头脸,就好像天生不爱笑一样。
她有些高兴,此前踏着月色把节度使的府宅都给逛了一遍,就好像小婢凭空消失了一般,哪儿都没找到人。
事已至此,她以为谢无昶的人刀起刀落就给杀了。
谁知道,竟然只是被他们藏起来了。
疏朗的声音落在耳边,俊朗的面容就在眼前,李珈洛眨眨眼睛,突然觉得他今天怪顺眼的。
谢无昶不带一丝犹豫:“本心不坏,只是受了人逼迫,多给些赔偿,想办法让沐无量给她签了放良文书。”
他话音刚落,另一件事又缠了上来。
这回是李青风:“殿下,徐刺史想再见沐无量一面。”
“让他见,护好刺史。”
李青风想了想:“殿下,既然陛下已经着人在找徐刺史,那我等二人见完面就想个办法让刺史在陛下的人面前漏点踪迹?”
“可以。”
关于徐克柔,李珈洛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原来在金吾卫押送他的途中,有人在机缘巧合下救了他一命,而此人便是桨州刺史。
桨州刺史看中了徐克柔的果敢与真善,即便是私藏罪犯,要落得个同罪而论的下场,他也不惧怕,抄家便抄家。
别的东西,他都有,只有家,唯独是他最缺的。他早年便没了父母,又没娶妻,与旁的远房表亲也断了往来,只想做个论事不论情的人,抄他的家那还真是太轻松了。他对此很是不以为意,于是拍案便决定将徐克柔藏在桨州。
李青风的人顺着线索一路追查,这才发现徐克柔的下落。
不得不说,这一路上若是没有桨州刺史、梁州司马这些真诚之人,未必会像如今这般顺利。
李珈洛第一次觉得,还好她成了鬼,还好她绑定了系统,还好她是李珈洛。
还好她必须跟着谢无昶南下。
要不然真见不到这些事儿了。
她正出神地想着,屋外有了些声响,只见李青风立马藏进了暗中。
苍术提高了点音量:“谁?”
外边沉默着。
苍术便走去开门。
权玖就站在那儿,她笑得腼腆,两枚墨玉都好像活了过来。
她说:
“大人,我想我应该是撒了弥天大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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