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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程自取
在北方,武威城算地势偏低,眼下花时正好,齐潋她们算是赶上了暮春。
若是南下更远的城池,便从冬季直接入夏了。
昨日斩获先登功劳的将士已经由齐溦当场结清了赏金,正因为此,除了要晋级的将领和一众千夫长,校场还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士兵。
姬珩今日只带着柏潇潇去了校场,至于齐潋,此时正在客栈和曲直一人顶着一个巴掌印四目相对。
“你是为什么?”
“昨日贪功冒进,娘子回去不理我,我去哄她,推搡之间不小心扇到了。”
曲直说的是实话,柏潇潇也没料到她这么寸。
“主子是为什么?”
齐潋回避曲直的眼神,“我,我也是太过冒进。”
其实是她早晨心血来潮,拉着姬珩角色扮演,姬珩吸取之前的教训不敢用力。
齐潋急得亲自示范,要她看多大的力道才会留下印子。
结果,真留下了。
幸好,今日校场的主角是姬珩,自己只需要名义出场。
“齐潋,居首功,拜上将军。”
校场之大,可容十万将士,此刻唯姬珩一人是站立的姿态。
她与将士同色,一袭玄衣,身后的缥色发带随风飘扬。
酒仟则以猫身护卫在侧,眼神睥睨,环视四周。
一眼望去,万人一色,但在姬珩眼中,有些人的色彩更重、更鲜活。
今日八百受封将士,女子十中有七。
昨日获先登之功者过千,女子占九!
若换成往日,底下的众人听到参军封赏将军,必定认为是姬珩以下犯上、越俎代庖。
但是,昨晚渡江的两千将士已经把消息都散出去了。
每个人都讲得绘声绘色,如今数万将士心中,异象的天命所归已经悄然替换成了姬珩。
这才有了今日万人跪地受赏的场面。
“末将叩谢主上!唯主上马首是瞻!”
围观的众人也跪地齐呼,表明忠心。
姬珩欣然受之。
“自今日起,锦绣前程,诸卿尽管自取。孤与诸位同在,誓要荡清宇内,不死不休。”
“愿为主上效犬马之劳!”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校场一事结束,姬珩又选了一队亲兵才回到客栈,一进房门就被齐潋抱住听她表忠心。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微臣也是~”
齐潋的尾巴快翘到天上了,她可还记得姬珩求婚一事。
姬珩任她发作,“孤与齐将军,也会是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这句话让齐潋的心又飘回胸腔,她也正经了语气。
“姬珩……我忽然很想说,我会忤逆自己的本能,违背自己的天性,至死不渝。”
“好,我听到了。”姬珩还不知道,自己能如此沉迷单纯的相拥。
齐潋却在姬珩看不见的地方,失落敛眉。
“可我未必做得到。”
“我听到了就作数,你做不到,我就强求。”
齐潋从未想过还有这种回答,她从来都以为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无穷无尽的自我预设,一度让她拒绝考虑进入一段亲密关系。
“我可以现在就嫁给你吗?”
“可以,你喜欢的日子就是最大的吉日。”
姬珩今日用了香膏,越靠近温热的肌肤,分子就越躁动。
“那还是认真挑一下吧,到时候分手了还可以怪老天。”
“齐潋。”
“……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我控制不住。”
“明日进了郡守府,分房五日。”
“两天!两天足够我吸取教训了!”齐潋不停拱着姬珩。
姬珩不为所动,反而加倍,“十天。”
“你别!五天五天。”
这五天里,齐潋度日如年,对其他人来说却过得极快。
登记完投诚的俘虏,还要将人打散编入队伍,齐溦和纪叶染在书房忙得昏天黑地,把当初的几日悠闲翻倍还回去了。
“曲直被罚禁足,为何累的人是我啊!先登的一百两黄金,我也能给她啊!”
齐溦一边埋怨,一边笔耕不辍。
纪叶染不急不躁,“齐将军无非是换个法子给她们补上婚假。”
齐溦突然福至心灵,“我们若是成婚,是不是也能休假?”
“阿姐定下的婚假足足有十五天,还不限次数,倘若我成婚再和离,和离了再成婚……”
眼看齐溦快要走火入魔了,纪叶染直接搁笔,往门外走去,“今日的午膳有雪衣豆沙,它怕是等不及你成婚再和离了。”
齐溦不死心,追了出去,“纪叶染你考虑考虑,此事大有可为!”
“什么大有可为?”一只齐潋路过。
“呃,买下明月馆!大有可为!”
齐溦只能先把自己不成形的想法说出来,毕竟假成婚冒领婚假可以,真要让阿姐或者嫂子赐婚,那可不行!
“那就交给你了,记得要速战速决。”一只齐潋又离开。
“……”齐溦快要被责任压垮了。
另一边,柏潇潇没有被罚,只是齐潋也让她一同休息了。
她坚持把营中的事情收尾,被战场点燃的思潮这才慢慢降了温。
回去时小院已经大变样了,曲直还是一如既往,每换一个院落就不停地添置家具用度。
她已经想不起,当初曲直的营帐是不是也有这么用心布置了。
曲直还在坐等柏潇潇,等到灯芯塌了腰都一无所觉。
“嗯?你回来了。”
“别动。”
柏潇潇是第二次进门了,只是第一次没有叫醒她,先去洗漱了。
曲直还晕晕乎乎的,双臂已经下意识地护住了整个跪在自己腿上的柏潇潇。
柏潇潇探身向前,若即若离的轻吻,同时寻找曲径通幽,她已经摸清了曲直的关窍。
看她抓着两边把手的力度,人已是沉迷其中,却又不得不克制腿部的抖动。
明明是无依无靠的姿势,柏潇潇却真正明白何为倚仗。
“曲队就没有偷听过床第夜话吗?”
“还是说,曲副将依然顾忌,怕自己威严有损?”
“曲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钟意的是哪一个我?”
“是坐?是立,还是现在这般?”
曲直许久才梳理清自己的音调,“每一个。”
“阿曲,人在欢好时说的话,是不能当真的。”
柏潇潇故意在她耳边呵气,手下给了她一个痛快。
猝然收缩,曲直没说出口的话一并流淌了出去,她泄力的双手终于腾出空,抱住了娘子。
“曲直心如磐石,不可转移。”
柏潇潇却不接招了,“阿曲好无趣啊,只是情趣而已,下次不必当真。”
“你喜欢如此吗?我会去学的,下回也不会控制不住力道了。”
“……好困,抱我回房。”
曲直就这么用抱三岁孩童的姿势把人抱回房了,给自家娘子擦洗好了让她先睡,自己又回去打扫了一番,免得明早来不及。
毕竟家中不只有她们二人。
没几日,姬珩手下各司就有了雏形,天也遂人愿,新任礼官报上来一个婚嫁的黄道吉日。
就在不久之后,也不会耽搁南下的计划。
只是掌管户司的齐溦更加脚不沾地,只因武威城账上已是债台高筑。
她细细察看,东街西巷、内城外郊、秦楼楚馆、酒坊书肆,无一不是官衙消遣的去处,乡绅员外,无一人不是公署的债主。
整个武威城,就这么被这些蠹虫分而食之。
连上报都免了,齐溦挑灯夜战,把贪腐侵占查了个底儿掉,立马让纪叶染去抓人审讯。
定了罪后,她又风卷残云一般,将抄家一事扔给了复工的曲直。
“曲副将抄得越多,大家下个月的俸禄就越高!”
“那我与柏副将同去?”
“不影响你们手头的公事即可,具体如何行事,你们随意安排~”
曲直如今也懂了,一味地接济下属是治标不治本的,开源节流开源在前,于是她火速将任务排了下去。
消息一出,将士们踊跃报名,下了值的想加值,轮值的想换班,连休沐的都上赶着来销假了。
这天,一个什长正在带队抄一位富绅的家,陈设布景可谓是富丽堂皇,日常用度看得出也是挥金如土。
任谁也想不通,就是此人,连佃农平日用的农具都要克扣,种他家的地,还要自备锄头!
“哥几个都是原来武威城的吧,看着眼熟~”
“是啊,以前我都是跟着钟大人的。”
“哎呦哎呦!大哥您可是虎落平阳啊!是这样,我们兄弟二人想敲打敲打这个女什长,不如咱们结盟,这次抄完家,您拿头功!”
“你小子还真机灵,你们几个就带这个小兄弟一起去吧。老规矩,早去早回。”
几人进了其中一处院落,一顿□□烧,一众妻妾吓作一团。
“大人,不是说好的优待女眷吗?”
“哪来的女眷?你看到了吗?还是你看到了?”其中一个男兵刻意问候左右。
“没看到。”
“二哥,我看到了,这里分明是暗倡据点,今日就被我们兄弟几个一网打尽了!二哥又立一功!”
“听到了吗?上峰有令,买卖同罪,你可知罪?”
连心大失所望,“颠倒黑白!可怜我信了一纸空文,巴巴儿地去报官,招来你们这群畜生!”
“早知如此,我不如撞死在这金尊玉贵之下!”
其余的女眷赶紧制止连心,因为她真的敢。
“连心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他们只敢抢这些财物的。”
“什么叫抢?我们守护一方平安,你们不该放点血吗?”
几个小弟的大哥见人久久不出,刚走过来就听到这句话。
连心的心更沉了几分,直接破罐子破摔,“贵人有言,执法者要赏罚分明、秉公办理。”
“你们不止苛待首告之人,还对私人财物不问自取,今日但凡我活着走出这扇门,就要告到郡守府门上!”
为首的人选择先下手为强,“自不量力!来人!这群人妨碍公务,拒不配合,就地正法!”
“把谁就地正法?”
素荷是被什长喊来的,刚巧,该听的都听到了。
在气头上的男子没有分辨出来人,“这个院里的所有女人!连母鸡都要给我宰了!”
钟泽一死,武威城就变天了,自己给他当了几年的狗腿子,一切都化作云烟了!
如今他还要呆在一个女什长手下做一个马前卒!
他今日必须把这群不守妇道的女人都弄死!
“也包括我吗?”
“千,千夫长,您怎么来了?与我无关,都是他!他教唆我的!”
其中一个小弟看到了素荷,赶紧扔下了手里的刀,又退了老远。
其他人也相继丢刀,纷纷指认刚刚还叫得亲热的老大哥。
“方才是你说自己守卫一方平安?我没记错的话,你叫胡广,是第一批投降的战俘。”
素荷慢慢走到了院中,“你守卫了谁,不妨说来听听?”
连心火上浇油,“原来是鱼目混珠啊,千夫长,我要告他阳奉阴违!”
“好,我受理了,证人何在?”
“千夫长我能作证!我记账了,我知道他往日抢来的东西价值几何、藏在了哪里,我能戴罪立功!”。
‘二哥’不孝‘大哥’,亲兄弟,明算账。
男子一双鼠眼瞪出精光,“你敢背叛我?!”
“这说的哪里话?贵人在上,我别无二心!”
不久前还主动投靠的男兵也不甘落后,否则事情败露自己无路可逃,“千夫长我来行刑!”
他捡起一把地上的刀就捅穿了‘大哥’的后腰。
一刀没死又是一刀。
其余的小弟也上来两肋插刀。
素荷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等尘埃落定了才开口。
“把这个刺猬抬下去吧,你们也回去各领五十军杖。”
半死总比真死了好,几人连声应好,无形之中又将‘二哥’抬成了新的‘大哥’。
但是每个人心里都知道了,记账确实是个好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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