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轮回】

　　屋外的人起先见里边没有动静，有些急了，又敲了三下门，声响虽于第一次差不多，速度却快了些。

　　柯晨被这快了一些的速度吓得一颤。什么人会着急里面没有人？

　　她的脚步也轻，不知道外面的人能不能也听得见。她来到门后时，外面的人正想开始第三次敲门，被她的声音惊了一下。

　　“谁？”柯晨将声音放的很低，她不想因为她的事情惊起楼里的其他人，却也需要一些威慑力，起码表现出一种“被打扰的不耐烦”。

　　可是，外边的人听到她这么有力的声音，竟松了口气，柯晨听到门外那声放松的呼气声都蒙了。

　　他深吸了两大口气，将高兴地即将上扬的音调压了下去，道：“是我，南浔。”

　　柯晨在原地蒙了五秒钟，大脑都不转了。

　　“柯晨？”

　　“嗯！”稍有些尖锐的声音从柯晨嘴里漏了出来，意识到不妥之后强压下心里的激动仓促打开门，轻声道：“你怎么会来这边？”看似是不解的疑问，可是轻微的颤音暴露了她的欣喜。

　　看到对方的那一刻，她有些忍不住上手的冲动，想仔仔细细看一看面前这个人是否完好无损。不过她还是忍住了，起码他的表情不像是受伤了的模样，初步判断也没有缺胳膊少腿。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为什么没有去小昭家，又为什么会到女生楼这边来找她。

　　可是，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她放松的这一刻罢工了，此刻她就是一个漏了气的气球，卸力地垂下了头，全身上下唯一还能坚持的部分就是紧握在门把上的那只左手，提拉着她的身体不至于倒下去。

　　“哎你怎么了！”南浔见她像团棉花一样即将倒下，伸出手想要帮忙无从下手。

　　“我没事……”柯晨这话出口她自己都觉得信不了一点，发出来的都是气音，跟快不行了一样。

　　你要死啊。她暗骂了一句自己不中用的声带。

　　南浔更慌了：“你出什么事了吗，怎么成这样了？”他感觉对面这个人是不是被下药了，不然为什么身上也看不到明显的受伤痕迹，却跟被药了一样的虚脱？这时候也顾不上了，抓起她放松到极致的手搭到肩膀处，将她微扛了起来，使她不再依赖着最后那一只手。

　　“咳咳！”柯晨清了清嗓子，把想要收工的嗓子先生喊了回来，“我真没事，我压力过大的时候就这样。”她的声音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就是缺少了一些活力。

　　“我们先进来吧，这门隔音不太好，你那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我都听得见。”她调侃。

　　“哎，还好只有你听到了，其他人没醒就好。”南浔进门将柯晨放到了床上，随后回走关上了门。

　　“你帮我把电脑拿过来吧。”她指了指被随意放在桌子上的电脑，“还有一点时间，我先将之前我们经历的事情记录了下来，你先看看，我们再来讨论一下后面的事。”

　　“前四回你没有记忆，可能有些细节是我没有发现但是你却能注意到的，也许这些细节也正是我们需要的。”

　　南浔接过电脑一看，本来以为再有什么东西也不会被惊到的他也被这密密麻麻的字吓了一跳。其实记录并没有很长，大概也就四千多的样子，可是就算是随意一看都能抓住句中重点，这四千字里装载的八个轮回，难以想象柯晨的惊人的记忆力和归纳分析细化的脑力。

　　“这些都……都是你凭记忆写下来的？”他震惊地都有些结巴了。

　　“嗯，有什么问题吗？”柯晨疑惑。

　　“没……就是感慨一下你的记忆和行动力。”

　　柯晨摸摸鼻子。

　　南浔花了十分钟仔细咀嚼这短短的四千字，他能从简洁明了的语句里读出她的害怕、挣扎与无助，也看到了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想救下小昭的决心和做出的努力，他很高兴第三回的自己在一切都不知晓的情况下给予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也欣喜这些帮助在这四千字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柯晨第一次遇到村长拦路的时候，他能想象到事后她的自责与恐慌，不过要不是她足够小心谨慎，他也许都没有发现村长真面目的可能。

　　却遗憾由于村长的原因，她不得已再次经受一遍梁小昭死亡的痛苦。

　　南浔并没有从这些信息里找出额外的线索，也许是简短的描述不足以概括全部，也许是柯晨也有些不记得的东西。不过多亏了她的汇总，南浔终于获取了所有线索并将其串连，再次加深了他们之前的推论。

　　轮回的原因至今不明，但轮回的开始是柯晨见证了学生梁小昭的死亡，那么一部分的重心落在了小昭身上。但虽然在柯晨的努力下小昭成功摆脱了坠落而死的结局，却没有结束轮回，也许是光救下小昭一个人还不够，罪魁祸首还是自由身，那么此类事件以后或许还会发生。

　　另一个重心在柯晨身上，她第一回晕过去后意识直接来到了第二回，柯晨在任何一回里都没有晕倒后醒过来的动作与记忆，轮回又有可能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结束，她由此怀疑自己是不是轮回的因，可是之后的整点轮回又让她打消了一些。

　　综上，柯晨猜测轮回结束的中心在伤害小昭的村长和校长上，如果能够用最顺利且无人伤亡的方式永绝后患，轮回说不定会结束。之后他们因此而努力。

　　他们的最终目标是逃出无限的轮回，最佳方法莫过于报警，让更加专业的人处理问题，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出能够证明二人罪状的证据。有了最佳的证据，即便过程不充分，剩下的部分再花时间调查也不迟，起码留了喘息之机。

　　再说回报警，柯晨跟南浔都将希望寄托于段闵，他一定有联络的方法。

　　“忘记跟你说我的发现了。”南浔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都有些汗，他急着对方的时候忘记了对方可能也在急他了。

　　柯晨也没给他做什么表情，反正这个人已经安全回来了，再多问也没有必要。

　　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又叹了出来：“别忘了还有人在担心你，我们不能确定轮回能够持续多久，万一——”柯晨不太想说出那个结果。

　　“万一你不在轮回的因果里，那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柯晨把脚搭在床上，将头埋在了膝间。

　　轮回的因果序里，柯晨一定是大于南浔的，由以上推理可以证明。这也是柯晨不想麻烦任何一个人的原因，她与南浔的盟友也是暂时的，她不能也不敢投入过多的精力在他们的“盟友”游戏里。她有过无数次的猜测，万一他轮回的代价是生命力，精神力，在过度消耗中逝去，又万一轮回的因不在他，他遭遇意外之后没能及时轮回——那之后的轮回里会不会不再有他的踪迹？

　　柯晨把这种现象叫做“轮回”，却不代表着这真的是轮回……要是每一次的回溯都有看不见的代价，那又是什么呢？代价过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南浔抿了抿唇，看着她沉浸在郁闷里几次张口却也说不出口。

　　沉默了几分钟，他也想了蛮多。轮回这件事，好像从一开始就只是柯晨一个人的事，而他不过是因为一个浅浅的好奇心，莫名闯入了这本与他无关的轮回。

　　南浔没想过轮回的代价和后果，五回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没出现类似副作用的症状，他也就大胆做了。不过他确实也没后悔过，能够帮她分担一些也好，这么庞大的事，不该是由她一个刚毕业的女孩来承担的。

　　柯晨担心他会出事，他想告诉她没关系，在安全这件事上，他有自己的把握。之前可能确实没有正确评估过村长和校长的战力，做事是有些冲动了，不过现在他也长进了，在保证自己安危的情况下争取短时间内拿到更多的信息。

　　“话虽如此，”南浔出声将她从阴郁中唤起，“你的这句话也该说给你自己听。”

　　“就算你真的能无限期轮回，也依旧有人担心你啊，也许是平时看起来傲娇的于敏，也许是平时沉默寡言的付息，又或是平时都很照顾你的张姐刘哥，还有……我。”

　　柯晨微怔，将头抬起一些望着他。

　　“今天下午，张姐是不是在担心你啊。”南浔见她没回话，看来是猜对了。

　　“你看，不在轮回里的张姐都能猜到一些你行动的想法，为你的安全而担心，更何况看着你去冒险的我呢？我不反对你冲动的想法和行动，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个不切实际的保障而‘肆无忌惮’。我很高兴能够帮到你，有些事你不仅能跟我倾诉，也能指挥我去做，如果做不到我也一定会说出来的。这是‘盟友’之间的信条。”

　　“又聊多了。”南浔生硬转开话题，不给她愧疚的机会。“趁还有点时间，我先跟你分享一下我待在那里得到的信息。”他瞄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快要四十分了，这一轮回即将到达终点。

　　“在你离开之后很久，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我都开始确定楼上真的没人了，差不多二十三分的时候村长就上去了。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交谈，离太远了没能听清。”他挠挠脑袋。

　　“交谈停了一段时间，四十分的时候有一个人下了楼，然后又是很长很长的安静。十点二十三的时候，有人上来了，听脚步声跟之前出去的人是一致的，我想可能是村长。”

　　“嗯，应该是，他快十点到了小昭家，那个时候我在那里等你，然后跟他正面对上了。”柯晨的头还埋在膝盖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南浔有点坐不住了，怕她又出什么问题，第七回的事对他们来说还算是昨天。

　　“但我感觉还行，看他绷脸还有点点好玩。”

　　意料之外的展开，貌似开启了她一个奇怪的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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