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不能跳的舞
金灿的日光透过营帐的缝隙洒落在辉煌华丽的室内,层层叠叠的奏折堆砌在桌上,秋风掀开其中一页,沙沙的声音扰的朱叶行心烦意乱。
“所以,二位是想借月下舞找人?”朱叶行揉着眉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微笑的二人。
“或许有些唐突,但确实如陛下所想,茵莫先生想借此寻找一个人。”阿尔曼轻笑,扫了眼身旁的茵莫,双向翻译中。
“很多年前我的兄长曾被此人救过一命,但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后来再次相见,便是那月下之舞,令兄长记忆尤深。他唯一的愿望便是当面感谢那人,并再看一次月下舞。如今兄长病重,身为弟弟,自当实现他这个愿望,让他此生不留遗憾。”
朱叶行面前的外国使者回忆着他兄长的话,真挚的注视着面前不苟言笑的异国皇帝,希望他能帮忙实现这个愿望。
“他曾救过你兄长一命?”朱叶行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垂眸扫了眼面带笑容的茵莫,和一旁十分显眼的阿尔曼,又问:“茵莫先生的兄长,可是当年的正使诺特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茵莫有些意外:“正是。陛下竟还记得家兄诺特,茵莫不胜感激。”
朱叶行眼底一沉,轻哼了一声:“毕竟这个名字,换当年的谁来都难以忘怀。”
打算向茵莫翻译的阿尔曼在听到这句话后一愣,嘴角勾起,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他咳嗽了一声,笑着继续翻译:“陛下说,他当年与令兄关系匪浅,自是记得诺特先生的名字。”
茵莫闻言眼底的激动再也掩盖不住了,他深深对朱叶行鞠了一躬。
他这个反应,倒是让朱叶行有些无所适从了。
高位的皇帝嘴角绷直,略过茵莫的身影,俯瞰着身下的翻译官。
“阁下的愿望朕已了解,只是朕曾听闻在与朕商讨前,阁下已经派人去找寻过能跳此舞的人了。”
一股巨大的威压袭来,刺骨的寒意从中弥漫,令人退避三舍。
感觉不妙的茵莫颤颤巍巍说不上话,阿尔曼却是无畏的迎上朱叶行略带审视的目光。
金发的青年笑的灿烂,那笑容竟让朱叶行幻视某个故人。
同样是一抹灿烂明亮的金发,同样的如翡翠般透亮的绿眸出现在他脑海中,正笑着张着嘴说些什么。
“确有此事,但那不过是在下一人所为,与茵莫先生无关。”
记忆中的身影与面前的青年重叠,阿尔曼说着说着,语气似乎有些委屈和害怕的缩了一下。
“陛下若是要怪罪就只怪罪在下一人吧,这种私事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若非迫不得已,我们也不想叨扰到您。”
朱叶行抬眸注视着面前的阿尔曼,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但阿尔曼眼神真挚,语气真诚,不像是在说谎忽悠人的样子。
看着他的模样,朱叶行忽然问道:“你……是混血对吧。”
阿尔曼笑而不语,似是根本没在意二者身份差距般,他一直抬头直视着朱叶行。那平和又带有些许审视的视线落在当今圣上身上,最后只留有一声耐人寻味的嬉笑。
“陛下慧眼,在下确实是混血。”
阿尔曼笑得无畏灿烂,朱叶行低头沉默的同他对上视线。
在那双平静璀璨的眸中,他看到了某种熟悉却又陌生的色彩。
朱叶行望着阿尔曼沉默许久,直至烛蜡燃烧殆尽,扑闪的火光于风中起舞无了生机。风悄悄穿过缝隙,缠绕着那人的金发,带着他一起尽情狂欢。
阿尔曼无奈叹了口气,伸手将凌乱的头发抚平,五彩斑斓的珠子在落日余晖下跳动,一点一点的潜入了朱叶行的眼底。
“朕答应你们的请求,但也只限今夜。”
低沉的嗓音从殿上响起,阿尔曼毫不意外的歪了歪头。
他刚要向茵莫翻译,朱叶行又开口补充了一句:“若一个时辰内找不出符合要求之人,此事也莫要再提了。”
“谢陛下隆恩。”听到阿尔曼的翻译后,茵莫激动的感谢朱叶行的准许。
朱叶行有些乏了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二人行完礼后转身离去,但在阿尔曼脚踏出帐内的阴暗走向室外的光明时,朱叶行忽然叫住了他,并用一种似是在唠家常的长辈语气,说道:“回去的时候,替朕向你父亲问好。”
阿尔曼站在光与影的交汇处没有动静,日光透过缝隙打在他那张精致戏谑的脸上晦暗不明。
他没有回头,望着天边如火烧般的云彩,迈着步子离去,语气中没多大情绪:“我会的。”
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朱叶行烦躁的将李长叫了出来,让他赶紧吩咐下去做准备。
等他打算在今夜是非降临前再多加休息一会儿时,帐外变得嘈杂,他好像还听到了皇后的声音。
李长为难的进入营帐向朱叶行禀报,朱叶行沉默良久,见外面的声响一直不退后,他摆手示意皇后进来。
闻人婷的脚还未踏入帐内,不满的声音就已经传入了朱叶行的耳朵里。
“陛下,您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月下舞不能跳,会出事的!”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朱叶行疲惫的睁开眼,扶着额头看着眼前火急火燎,有些狼狈的闻人婷。
他摆了摆手,语气平静的与闻人婷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舞蹈要跳就跳,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一个舞蹈要跳就跳,确实没那么严重。但问题在于现在的时机,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三烟,秋猎,月下舞,这三个加一起便是阴谋啊,陛下!”
闻人婷不顾尊卑有别,地位差距,礼都没行的走到朱叶行面前,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
而朱叶行对此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揉着眉心,平静的安抚着让她放宽心。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就算有,又能说明什么?当年的事跟月下舞没有任何关系,说到底不过是想逼着阿河他……总之,你不要太担心了,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秋猎,一段普通的舞蹈,跟当年的事没有任何关系。”
朱叶行郑重其事的跟闻人婷解释,可明显闻人婷并不相信朱叶行的话。
“可信吗陛下?曾经的您可以觉得这是意外,选择不在意,但现在不行。那件事的后果,您比任何都清楚。不会有人想再见到第二个静王和苏……”
“够了!”
一声沉厉的断喝炸响,吓得闻人婷将后半句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不可置信的看向朱叶行。
她很少见到朱叶行发怒,平常温润的帝王忽然发怒,让她下意识的攥紧衣袖。
朱叶行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他拧眉看着身旁的皇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
“阿婷,你是我的妻子,朕的皇后。我知道你的顾虑,怕此事牵连到皇室的颜面,但你也应该清楚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方还威严的眸中漾起阵阵柔和,朱叶行刻意放轻语调,自称是“我”的安抚起受到惊吓的闻人婷。
闻人婷明显还是有些懵,耳畔还回响着朱叶行那句带着薄怒的“够了”,她的心头忽然的一紧。
朱叶行摸上闻人婷有些颤抖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似在弥补刚刚的唐突:“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因为这件事,伤了你我二人的情分。”
闻人婷回过神,她望着面前既为帝王,亦为夫君的男人,褪去了面上的惊恐,一脸复杂的点了点头,声音却有些沙哑:“妾身……知道了。”
朱叶行笑了笑,暖黄的光晕映在二人身上,照得二人暖呼呼的,方才的剑拔弩张也消失的荡然无存。
……
“所以……他为什么会同意这种无厘头的要求?”离开后的茵莫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到底还是想不明白的他问向了从一开始就胸有成竹的阿尔曼。
阿尔曼歪了歪头,不以为意的说道:“不算无厘头吧,毕竟这是先生您兄长的夙愿。”
“可据我所知,这里的皇帝对我们并不会很尊重,我的兄长也没在这里受到多好的待遇。”茵莫摇了摇头,觉得阿尔曼的说法并不准确。
“那谁知道呢,可能是他自己也想看?”
“他自己……想看?”
茵莫有些懵的重复了一遍,阿尔曼笑而不语,转头看着身后已经开始忙碌的宫人,笑着又问了茵莫一个问题:“话说茵莫先生,关于月下舞的人选,你可有心意的?”
茵莫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那我给你推荐一个可好。”阿尔曼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配上他的面容,如同坠入地狱的堕天使,带着勾人的蛊惑:“保证让茵莫先生,终生难忘。”
“阿尔曼先生,你笑得好像一个反派。”茵莫打了个寒颤。
“这话说的,我可是个好人。”阿尔曼有些失望的笑了笑,眼底的暗芒却一闪而过。
此刻,落日余晖的最后一抹金红倾泻下来,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风穿林而过,带着傍晚的微凉,吹动宫人忙碌的衣摆,簌簌作响。
在这被落日余晖温柔笼罩的平静黄昏里,风波在此悄然酝酿,今夜将是个不眠之夜。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