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什么

　　今天，青川一中迎来了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

　　秋日的朝阳刚爬过教学楼顶的避雷塔，金红色的光就斜斜泼下来，把操场的红色塑胶跑道染成了暖融融的橘色，踩上去像踩着块巨大的蜜糖。跑道外侧的香樟林长得正盛，层层叠叠的绿叶遮住了大半阳光，只漏下细碎的光斑，落在排队的学生校服上，像撒了把星星点点的碎金，随着人动轻轻晃。主席台正中央悬着“秋季田径运动会开幕式”的鎏金横幅，风一吹就顺着气流轻轻晃，两侧立着的蓝白气球柱直挺挺地戳在地上，气球绳上系着的小三角旗簌簌作响，混着远处食堂飘来的豆浆香，把整个操场的氛围烘得既热闹又清爽，像杯加了冰的橘子汽水。

　　广播里的电流声滋滋响了两下，紧接着传来德育处李主任清亮的指令：“请各班级按指定区域列队，准备入场！”原本散落各处搬凳子、整理道具的学生瞬间动了起来，脚步声、呼喊声、道具碰撞声混在一起，原本还算空旷的操场顿时被喧闹填满，像口刚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高一的学弟学妹们抱着崭新的班旗跑东跑西，时不时被风吹歪的帽子引得同伴发笑；高二的学长学姐相对沉稳些，却也在互相整理着校服领口，或是检查手里的加油牌有没有折角；高三的学生大多抱着习题册，哪怕站在队伍里，指尖也还在书页上轻轻划着公式，只有眼神里藏着对赛场的期待，像揣了颗悄悄跳的小石子。

　　高二（3）班的列队区域在操场西侧的香樟树下，何雨扛着“高二（3）班”的黄色引导牌，正踮着脚往教学楼门口望，帆布牌的带子勒得她肩膀发红，却半点没松手，像只护着领地的小兽。“夏梦！你那加油牌再看看，别等下举着举着金粉掉一脸！”她回头冲抱着一摞硬纸板的夏梦喊，声音穿过人群，刚好落在夏梦耳边。

　　夏梦赶紧把怀里的加油牌往臂弯里拢了拢，低头翻看——每块牌子都是昨晚她和苏晴在教室里赶制的，正面用马克笔写着“林霄冲鸭”“庄寒稳赢”“苏晴加油”，反面还画着小小的香樟叶和跑道图案，边缘描的金粉是她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的，此刻在晨光里闪着细光，像撒了把碎钻。“放心吧何大班长！”她笑着回应，另一只手还不忘拽了拽旁边苏晴的袖子，“晴晴你看，咱们画的叶子是不是特好看？等下举着肯定扎眼！”

　　苏晴站在夏梦身侧，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蓝白校服，头发用简单的黑色皮筋扎成低马尾，碎发垂在脸颊两侧，衬得她眉眼愈发文静，像幅淡墨画。她顺着夏梦的手势看向加油牌，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声音轻得像风吹树叶：“嗯，很好看，昨晚你画到十点都没嫌累。”

　　“那可不！”旁边的林小满忽然凑过来，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苏晴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活泼，像只蹦跳的小兔子，“晴晴你不知道，夏梦昨晚差点把金粉撒在作业本上，还是我帮她挡了一下！”她手里揣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青柠味的薄荷糖和两张折叠整齐的纸巾，还有一个小巧的黑色发夹——是今早特意在文具店买的，知道苏晴跳远时碎发会挡眼睛，藏得妥妥帖帖。

　　苏晴侧头看她，林小满正眨着眼睛笑，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阳光落在她额前的碎发上，显得格外有活力。“又乱花钱。”苏晴轻声说，却还是伸手碰了碰塑料袋的边缘，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像触到了块藏着心意的小冰块。

　　“这可不是乱花钱！”林小满立刻把塑料袋往她手里塞了塞，语气理直气壮，“等下你跳远，跑起来风大，碎发挡眼睛就糟了，发夹备用；薄荷糖是你喜欢的口味，紧张的时候含一颗就好了；纸巾擦汗用，沙坑那边肯定都是灰。”她说得条理清晰，边说还边伸手帮苏晴理了理歪掉的校服领口，动作自然又熟练，像做过千百遍。

　　苏晴没再推辞，把塑料袋攥在手里，指尖轻轻捏着那颗薄荷糖的糖纸，心里泛起淡淡的暖意。她不太擅长表达，可林小满总能把她想到的、没想到的都提前备好，就像小时候两人一起上学，林小满总会多带一把伞，哪怕天气预报说晴天，也总怕突如其来的雨。

　　“赵宝！你那旗子举稳点！别歪歪扭扭的像没吃饭！”何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冲着扛着班旗的赵宝喊。赵宝是个微胖的男生，胳膊却很有力，此刻正把印着班徽的蓝色班旗扛在肩上，旗杆有点沉，他时不时换个肩膀，脸涨得有点红，却还是梗着脖子回应：“知道了班长！保证比隔壁（2）班的旗子举得直！”那股较真的劲儿，惹得旁边同学偷偷笑。

　　队伍末尾，林霄正跟江涛凑在一起，手里把玩着两面小彩旗，小声嘀咕着什么。“等下100米预赛，我肯定比你快。”江涛拍着胸脯，语气里满是自信，“上次测试我只是没发挥好！”林霄嗤笑一声，把彩旗往口袋里一塞：“吹吧你，上次差我0.3秒，这次能跟上我就不错了。”两人正闹着，旁边的庄寒忽然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林霄挥过来的胳膊。庄寒穿着和大家一样的校服，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平静地看着前面已经列队完毕的高一班级，帽檐压得略低，遮住了大半眉眼，只有偶尔风一吹，才能看到他线条干净的下颌，像块被精心打磨过的玉。

　　“别闹了，主任要喊入场了。”庄寒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刚好让林霄和江涛都收了声。两人对视一眼，悻悻地站好，林霄还不忘往庄寒身边凑了凑：“等下接力跑，你第三棒可得接稳了，别掉链子。”庄寒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在口袋里碰了碰早上捡的一片香樟叶——叶脉清晰，是刚落不久的，带着点露水的潮气。

　　广播里的指令声再次响起：“开幕式入场开始！请国旗队、校旗队先行入场！”原本喧闹的操场瞬间安静了几分，所有目光都投向了操场东侧的入口。只见国旗队的四名同学举着鲜艳的五星红旗走在最前面，步伐整齐划一，每一步都踏得稳稳的，“咚咚”的脚步声顺着跑道传过来，连风都似乎停了几分，只剩下庄严。紧随其后的是校旗队，蓝色的校旗上印着学校的校徽，在朝阳下格外醒目，旁边跟着的是彩旗队，五颜六色的彩旗挥舞起来，像一片流动的花海，把气氛又烘热了几分。

　　鼓号队的旋律紧接着响了起来，大鼓敲得人心头发振，小号的声音昂扬向上，长笛的旋律穿插其中，凑成了热闹又庄严的乐章。他们沿着跑道缓缓前行，路过主席台时，所有队员都齐齐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主席台上的老师和评委，鼓点也敲得愈发有力，像在为每个在场的人加油。

　　“下一个，高一（1）班！”

　　随着广播里的播报，高一（1）班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出来，引导牌上的班徽是个小小的太阳，队员们手里都挥着黄色的小旗子，走到主席台前时，齐声喊起口号：“高一一班，奋勇争先！齐心协力，共创辉煌！”声音稚嫩却响亮，引得主席台上的校长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鼓了鼓掌，像朵被风吹开的花。

　　接下来的班级依次入场，各有各的特色。高一（5）班举着绘着“青春无畏”的展板，每个字都用亮片贴成，阳光一照就闪得人睁不开眼；高二（1）班的女生们扎着统一的高马尾，手里拿着红色的啦啦花，喊口号时还特意加了整齐的手势，像群振翅的蝴蝶；高二（2）班是隔壁班，也是（3）班的“老对手”，他们举着写着“高二二班，势不可挡”的横幅，路过（3）班队伍时，江涛还特意冲对方挥了挥拳头，惹得对方队伍里的男生也不甘示弱地回敬了一个眼神，像两只互相较劲的小狮子。

　　何雨看着前面的班级一个个走过，手心有点出汗，再次回头叮嘱：“等下咱们走的时候，步伐要跟齐，口号喊响！林霄、江涛，你们俩别光顾着打闹，跟上节奏！”林霄和江涛连忙点头，庄寒则微微抬了抬帽檐，看向入口处——很快就该他们了，空气里的期待像泡腾片似的在冒。

　　林小满站在苏晴旁边，感觉到她的手指微微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袋，便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压低声音说：“别紧张呀晴晴，就是走个场，我跟在你后面呢，要是踩错步了，我轻轻推你一下。”苏晴侧头看她，林小满正冲她眨眼睛，梨涡浅浅的，原本紧绷的心情忽然就放松了些，轻轻“嗯”了一声，像片被风拂过的叶。

　　“高二（3）班，入场！”

　　广播里的声音刚落，何雨立刻抬步向前，黄色的引导牌在晨光里格外显眼，像盏小灯笼。队伍跟着缓缓挪动，夏梦把加油牌抱在怀里，脚步下意识地跟齐前排；赵宝扛着班旗，腰杆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踩得稳稳的，像棵小树苗；林霄和江涛收起了打闹的心思，脚步跟着节奏走，偶尔眼神对视，还会悄悄比个“加油”的手势；庄寒依旧保持着平稳的步伐，只是在路过香樟林时，余光瞥见地上一片卷边的落叶，脚步顿了半秒，又立刻跟上队伍，像怕错过了什么。

　　苏晴走在队伍中间，目光落在前面同学的脚后跟，生怕踩错步。林小满跟在她身后，视线始终落在她的马尾上，偶尔她脚步慢了点，就轻轻用指尖碰一下她的后背，提醒她跟上，像道无声的小暗号。走到操场中央时，风忽然大了些，苏晴额前的碎发被吹得飘了起来，挡在了眼前，她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拨，却又怕打乱步伐，只能微微皱眉，像只被风吹乱了毛的小猫。

　　林小满立刻会意，趁着队伍往前走的间隙，快步上前半步，从口袋里摸出发夹，抬手就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动作快得像行云流水。“别慌，有我呢。”她压低声音说，指尖不小心碰到苏晴的耳廓，两人都顿了一下，林小满立刻收回手，嘴角微微有点红，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回原位。苏晴的耳廓也泛起浅浅的热意，却没回头，只是攥着塑料袋的手指松了松，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个小暖炉。

　　走到主席台前时，何雨深吸一口气，率先喊起口号：“青春似火，超越自我！高二三班，永不言败！”

　　所有同学都跟着喊起来，声音洪亮得盖过了远处的鼓号声，像股汹涌的小浪潮。林霄抬手挥了挥手里的小彩旗，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庄寒，他侧头递了个歉意的眼神，庄寒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主席台上的老师，没有多余的表情，却在林霄转回头时，悄悄调整了下脚步，跟他靠得更近了些。夏梦也举起手里的加油牌晃了晃，金粉在阳光里簌簌落下，刚好落在前面赵宝的肩膀上，赵宝回头瞪了她一眼，却还是没放下举着的班旗，嘴角偷偷翘了点。

　　苏晴也跟着喊口号，声音不算大，却很清晰。喊完时，她的脸颊微微发热，林小满立刻从塑料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趁人不注意塞到她手里，还不忘用口型说：“含着，凉丝丝的。”苏晴接过糖，指尖碰到她温热的手心，悄悄剥开糖纸，把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瞬间在舌尖散开，刚才喊口号的燥热立刻消散了不少，像被泼了勺清泉。

　　等高二（3）班的队伍走到指定区域站定，最后几个班级也陆续入场完毕。整个操场被各班队伍填得满满当当，蓝白、红白的校服色块整齐排列，像一块巨大的格子布，铺在秋日的阳光里。主席台上的李主任拿着话筒走到台前，清了清嗓子：“现在，请校长致辞！”

　　全场立刻安静下来，校长走上台，手里拿着厚厚的演讲稿，却没有照着念，而是笑着开口：“同学们，今天的阳光很好，你们的精神面貌更好！”他的声音透过广播传遍整个操场，温和又有力量，像阵暖风吹过，“运动会不只是比速度、比力量，更是比团结、比毅力。希望大家在赛场上拼尽全力，也别忘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无论输赢，都是青春里最棒的回忆！”

　　台下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高一的学弟学妹们拍得最起劲儿，手掌都红了；高二的同学也跟着鼓掌，林霄甚至吹了声口哨，被旁边的庄寒用眼神制止了一下，只能悻悻地收了声；高三的学生们放下手里的习题册，脸上露出难得的轻松笑容，掌声里满是对赛场的期待，像解开了道紧绷的弦。

　　校长致辞结束后，运动员代表和裁判员代表依次上台宣誓。运动员代表是高三的学长，声音铿锵有力，“遵守规则，公平竞争”的誓言落在每个人耳朵里，像颗钉子钉得很实；裁判员代表是体育组的张老师，手里举着裁判旗，承诺会“公正裁决，严谨执裁”，眼神里满是认真。

　　最后，校长举起手臂，高声宣布：“本次秋季田径运动会，正式开幕！”

　　“哗——！”

　　全场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各班的气球被纷纷放飞，五颜六色的气球群慢慢飘向天空，和远处的白云连在一起，像一片移动的彩虹，把天空都染活了。鼓号队再次奏响欢快的旋律，学生们的呼喊声、掌声、笑声混在一起，震得香樟树叶都簌簌落下，像场热闹的叶雨。

　　何雨把引导牌往旁边的地上一插，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可算结束了！接下来就看参赛的同学了！夏梦，你把加油牌分一下，等下各个项目的场地都要有人去加油！”

　　“好嘞！”夏梦立刻把怀里的加油牌分给旁边的同学，递给苏晴的时候，特意挑了块写着“苏晴加油”的，“晴晴，你的专属牌！等下跳远我去沙坑那边给你喊加油！”

　　“谢谢。”苏晴接过加油牌，指尖碰到硬纸板上的金粉，觉得有点痒，像有小蝴蝶在指尖扇翅膀。

　　林小满凑过来，把她的外套搭在臂弯里，又把塑料袋里的纸巾塞给她：“晴晴，跳远检录是半小时后，我刚才去看了，检录处在沙坑北边的帐篷里，咱们现在过去？”她边说边帮苏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马尾，动作自然又细心，像在照顾件稀有的珍宝。

　　“嗯，好。”苏晴点点头，跟着林小满往沙坑方向走。两人刚走出队伍，就碰到了往起点走的江涛和林霄。

　　“苏晴，等下跳远加油啊！”林霄挥了挥手里的彩旗，笑着说，“争取拿个第一，给咱班争光！”

　　江涛也跟着点头：“对，别紧张，跟平时训练一样就行！”他刚说完，就被林霄拽了一把：“别耽误人家，咱们也该去检录了，100米预赛可不能迟到！”两人说着，就快步往跑道起点跑去，庄寒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路过苏晴和林小满眼时，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就跟上了前面两人的脚步，像道安静的影子。

　　沙坑在操场的东南角，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多是参加跳远和跳高的选手，还有些提前来占位置加油的同学，像群围着花蜜的小蜜蜂。检录处的帐篷下，体育委员正拿着名单点名，旁边的桌子上摆着号码布和别针，阳光照在上面闪闪发亮。林小满拉着苏晴走过去，先帮她报了到，然后接过号码布——是12号，刚好和苏晴的生日一样，像道藏好的小惊喜。

　　“好巧啊晴晴！12号，你的幸运数字！”林小满眼睛一亮，立刻帮苏晴把号码布别在胸前，别针的位置特意选在了领口下方，怕扎到她，动作轻得像碰羽毛。苏晴低头看着号码布，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嗯，是挺巧的。”

　　两人找了个靠近沙坑的位置坐下，林小满把外套递给她：“先披上，早上有点凉，等下要跳了再脱。”苏晴接过外套披上，手里攥着加油牌，看着沙坑里的沙子被阳光晒得金灿灿的，像铺了层碎金，心里还是有点紧张，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指尖在加油牌边缘轻轻划着。

　　林小满看出了她的紧张，立刻从口袋里又摸出一颗薄荷糖，递到她嘴边，声音放得软软的：“再含一颗？或者我陪你去热身？张老师说热身好了才能跳得远，还不容易受伤。”

　　苏晴张嘴含住糖，清凉的味道顺着舌尖漫开，让她稍微放松了些，点点头：“去热身吧。”

　　两人走到旁边的空地上，林小满跟着体育老师教的样子，帮苏晴压腿、活动脚踝：“慢点开，别扯到筋。”她的动作很轻，掌心贴着苏晴的脚踝，带着点微热的温度，边帮她活动边念叨：“等下助跑的时候，记得踩住标记线，我昨天帮你画的那个小石子记号还在，你跟着那个节奏跑，肯定没问题。还有起跳的时候，脚要蹬实，身体往前倾，落地时记得屈膝缓冲，不然容易崴脚。”

　　苏晴乖乖跟着她的动作做，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叮嘱，心里的紧张感一点点消散。她知道林小满为了她的跳远，特意提前一天来操场踩点，沿着助跑线摆了几个小石子做标记，还在网上查了一堆跳远技巧，抄在小本子上，早上出门前还拉着她念了好一会儿，连“落地时重心要稳”这种细节都没落下，像个操心的小教练。

　　“对了晴晴，”林小满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幸运符，是用红绳系着的光滑小石子，颜色是淡淡的米白色，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个是我昨天放学绕路去河边捡的，蹲在那儿磨了好久才这么光，你揣在口袋里，一定能跳好的！”

　　苏晴看着林小满掌心那颗泛着光泽的小石子，红绳在晨光里晃了晃，像极了小时候两人一起编的手链。她伸手接过，指尖触到石子的瞬间，仿佛连带着接住了林小满藏在细节里的心意，原本微微发颤的指尖慢慢稳了下来，轻声说：“谢谢你，小满。”

　　“跟我不用客气。”林小满笑着摆摆手，伸手帮苏晴把幸运符塞进校服口袋，还特意按了按，“你看，这样跑的时候就不会掉了。对了，热身再活动下腰，张老师说跳远最忌腰部没打开，容易发力不畅。”她说着就绕到苏晴身后，掌心轻轻贴在她的腰侧，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帮她顺时针揉了揉，“稍微转一转，别太用力，感觉腰松了就行。”

　　苏晴顺着她的力道慢慢转着腰，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沙坑旁的人群里，夏梦正举着“苏晴加油”的牌子冲她挥手，金粉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连带着夏梦的笑容都格外耀眼。她忍不住也弯了弯嘴角，转腰的动作也轻快了些，像株被春风拂过的芦苇。

　　“检录了！12号苏晴！”帐篷下的体育委员扬着名单喊了一声，声音穿过喧闹的人群传过来，像道清亮的哨音。

　　林小满立刻停了手，帮苏晴把外套往胳膊上一搭，又快速帮她理了理校服下摆：“快去！我就在沙坑边第一排，你跳的时候抬头就能看见我！”她边说边把苏晴往检录处推了推，眼神里满是期待，像藏了颗小太阳，“别慌，按咱们昨天练的来，你超棒的！”

　　苏晴点点头，攥了攥口袋里的幸运符，转身往检录处走。刚走两步，又被林小满喊住：“晴晴！”她回头，就见林小满从口袋里摸出一面小小的红色三角旗，举在手里晃了晃，“我给你当信号旗，你助跑的时候我挥旗，你就跟着节奏跑，跟咱们昨天在操场练的一样！”

　　苏晴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融融的。她看着林小满举着小旗子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发梢，连碎发都染着金边，忽然就觉得，哪怕等下跳不好也没关系——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好像连紧张都变成了值得珍藏的小情绪。她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检录的队伍里。

　　检录处的同学正在给选手们分发号码布，苏晴的12号已经别好了，旁边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看着她口袋里露出来的红绳，笑着问：“这是幸运符吗？我妈妈也给我编了一个，在我手腕上呢。”说着就抬了抬手腕，露出一串红色的细绳手链，上面串着一颗小小的桃木珠，红得发亮。

　　苏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口袋里的幸运符又往里塞了塞，指尖触到石子温润的弧度，才轻轻点头：“嗯，是我朋友昨天在河边捡的，磨了好久。”说起林小满时，她的声音不自觉软了些，连眼神都带了点笑意，像浸了蜜。

　　“哇，那也太用心了吧！”高马尾女生眼睛亮了亮，晃了晃手腕上的桃木珠，“我这个是妈妈上周去庙里求的，说能保我不紧张。不过看你这样，好像也不用太担心呀，你朋友都把‘定心丸’给你准备好啦。”

　　正说着，体育委员拿着扩音喇叭喊了句“跳远选手准备，按号码顺序排队”，队伍瞬间往前挪了挪。苏晴跟着往前走，眼角的余光又飘到了沙坑边——林小满果然站在第一排，手里举着那面小红旗，见她看过来，立刻用力挥了挥，还踮着脚比了个“加油”的口型，校服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像只雀跃的小蝴蝶。

　　苏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攥着幸运符的手又紧了紧。前面的选手陆续助跑、起跳，沙坑里扬起细碎的沙粒，落在阳光下像金色的雾。轮到苏晴前面的高马尾女生时，她助跑时脚步有点慌，落地时还踉跄了一下，下来后蹲在旁边小声叹了口气。苏晴路过她身边时，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下脚步，指了指她手腕上的桃木珠：“你的幸运符很漂亮，下次跳的时候，试着跟着它晃的节奏跑，可能会好点。”

　　高马尾女生愣了愣，随即笑起来：“谢谢你呀！你也加油，别辜负你朋友的小石子！”

　　苏晴点点头，走到助跑线后站定。沙坑旁的欢呼声忽然清晰起来，她抬眼就看见林小满举着“苏晴加油”的牌子，和夏梦凑在一起喊她的名字，夏梦手里的金粉牌被晃得闪个不停，连远处跑道旁的何雨都冲她挥了挥手，像片涌动的小浪花。

　　“别紧张，按节奏来！”林小满的声音穿过人群传过来，还特意挥了挥手里的小红旗，红色的旗子在暖黄的阳光里格外显眼，像个跳动的信号。

　　苏晴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口袋里的幸运符，闭上眼睛回忆昨天和林小满练的节奏——第一步踩住最左边的小石子，第二步加快速度，第三步起跳时记得抬头……等她睁开眼，林小满已经把小红旗举到了胸前，眼神里满是笃定，像颗定盘星。

　　“预备——”裁判举起了发令旗。

　　苏晴盯着林小满手里的小红旗，在旗子挥下的瞬间，脚步稳稳地迈了出去。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沙粒的轻响，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发慌——因为每跑一步，都像能触到口袋里那颗石子的温度，也像能看见林小满站在终点等她的样子，踏实得很。

　　起跳的瞬间，苏晴用力蹬地，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轻盈的弧线，像只展翅的鸟。落地时，她下意识地屈膝缓冲，沙粒溅到小腿上，有点痒，却一点都不疼。等她抬起头，就看见林小满已经冲了过来，手里还攥着纸巾，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晴晴！你跳得好远！刚才落地超稳的！”

　　夏梦也跟着跑过来，举着加油牌晃个不停：“我就知道你能行！金粉没白撒！”

　　苏晴看着围在身边的两人，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幸运符，忽然觉得，比跳得远更开心的，是有人把她的紧张放在心上，把她的小事当成大事，在她需要的时候，永远站在最显眼的地方等着她。她弯了弯嘴角，轻声说：“谢谢你们，尤其是你的小石子，小满。”

　　林小满立刻摆摆手，却偷偷把纸巾往她手里塞：“跟我还客气啥！走，我去给你买水，刚才喊加油喊得我嗓子都干了！”说着就拉着她往操场边的小卖部走，夏梦举着加油牌跟在后面，三个人的影子被阳光拉得长长的，落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像一串连在一起的小太阳，暖融融的。

　　刚走没两步，就听见跑道方向传来一阵欢呼，林霄举着两面彩旗从人群里钻出来，江涛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两瓶矿泉水，瓶身上挂着水珠。“苏晴可以啊！”林霄把彩旗往空中一扬，语气里满是兴奋，“刚才那一跳，我在100米终点线都看见了，沙坑都被你砸出个小坑！”

　　江涛也跟着点头，把其中一瓶水递给苏晴：“厉害啊，比上次体育课测试远多了，肯定能拿名次。”

　　苏晴接过水，刚想说谢谢，就看见庄寒也跟了过来，手里拿着条干净的毛巾，走到她面前时递了过来，声音还是淡淡的：“擦下手上的沙子。”他的目光落在她沾了沙粒的指尖，又补充了一句，“别蹭到衣服上。”

　　苏晴道了谢，接过毛巾擦手，指尖碰到毛巾柔软的布料，心里又暖了些。林小满忽然凑近她耳边，小声说：“刚才你跳的时候，庄寒站在跑道边看得可认真了，比看林霄跑100米还专注。”

　　苏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庄寒那边看，刚好对上他转过来的目光，那双平时没什么波澜的眼睛里，似乎藏着点浅浅的笑意，像被阳光照化的薄冰。她心里一跳，赶紧别开眼，脸颊却悄悄热了起来，像被秋阳晒得暖烘烘的。

　　这时，沙坑旁的裁判举着扩音喇叭报成绩：“12号苏晴，4米82，目前第一！”

　　“耶！”林小满又跳了起来，拉着苏晴的胳膊晃了晃，开心得像个拿到糖的孩子，“我就知道你最棒！”

　　夏梦举着加油牌转圈，金粉撒了一地，像落了场星星雨：“晚上请你吃冰棍！必须庆祝！”

　　林霄拍了拍庄寒的肩膀，笑着打趣：“看吧，我就说咱班有黑马，你还不信。”庄寒没反驳，只是看着苏晴被林小满和夏梦围着笑的样子，口袋里那片香樟叶被指尖捻得更展了些，叶脉的纹路硌着手心，像把这热闹的瞬间刻了下来。

　　苏晴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几人，又摸了摸口袋里的幸运符，忽然觉得这秋日的阳光格外温柔。风从香樟林那边吹过来，带着树叶的清香，混着远处接力赛传来的呐喊声，把这一刻的欢喜揉成了颗甜甜的糖，轻轻落在心尖上，化出满溢的暖。她想，或许这就是运动会最好的样子——有全力以赴的奔跑，有毫不掩饰的欢喜，还有身边这群吵吵闹闹却始终陪着你的人，把平凡的日子，过成了闪闪发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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