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

　　禁军的铁靴踏碎木屋外的落叶，寒光粼粼的刀枪将苏瑾、春桃与阿瑶围在中央。
　　李玥手持那本承载着皇室秘辛的册子，转身面向为首的太监，月白色锦袍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语气里满是胜利者的倨傲：“王公公，幸不辱命，苏瑾与册子都在此处。”
　　王公公谄媚地笑着上前，眼神却死死盯着李玥手中的册子，伸手就要去接：“七殿下果然英明！太后娘娘在宫里等着您的好消息呢，这就请殿下随杂家回宫领赏吧！”
　　李玥侧身避开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册页边缘，似笑非笑地开口：“王公公急什么？这册子可是扳倒苏瑾的关键证据，总得让她亲口认了罪，才算尘埃落定吧？”说着，她转头看向被禁军按在原地的苏瑾，眼底淬着冰冷的嘲讽，“苏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苏瑾被两个禁军死死按住肩膀，后背的伤口因挣扎再次渗出血迹，她却像是没察觉般，仰头望着李玥，突然凄厉地笑了起来：“李玥！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这个连杀母之仇都能抛在脑后的伪君子！”她的声音嘶哑，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混着嘴角的血迹，模样狼狈又绝望，“我苏家一百七十三口人的冤屈，先皇后、梁淑媛的枉死，在你眼里，都比不上太后给你的那点权势！你等着，就算我做了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春桃和阿瑶也跟着哭喊起来，一个骂李玥忘恩负义，一个哭自己轻信了人，整个木屋顿时乱作一团。
　　王公公皱着眉，不耐烦地挥手：“行了行了！既然人证物证都在，赶紧带回宫交差！太后娘娘还等着呢！”
　　就在禁军要押着苏瑾三人往外走时，李玥突然开口：“等等。”她走到苏瑾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按计划来，别露马脚。”
　　紧接着，她故意提高声音，对着王公公道，“这三人狡猾得很，尤其是苏瑾，若是就这么押回京城，怕是会出岔子。不如先把她们关在城外的别院，派重兵看守，等我回宫禀明太后，再做处置？”
　　王公公犹豫了一下，想着太后确实叮嘱过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半路上出了差错，自己也担不起责任，便点头应道：“也好！那就劳烦殿下安排，咱家先回宫向太后禀报喜讯！”说完，他带着几个亲信匆匆离去，留下一队禁军听候李玥调遣。
　　待王公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竹林深处，李玥脸上的倨傲瞬间褪去，她对着押着苏瑾的禁军厉声道：“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要问她们。”
　　禁军们面面相觑，却无一人动身。
　　李玥掏出太后赐予的鎏金令牌晃了晃：“这是太后亲赐的令牌，你们敢违抗？”
　　禁军们见状，赶紧松开手，纷纷退出屋内。
　　“真是……一出好戏。”苏瑾道，“即便如此，我们该如何脱困？”
　　李玥把玩着腰间的玉扳指，月白色锦袍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语气里满是胸有成竹的笃定：“有什么是比当众揭露这一切更好的呢？” 她抬眼看向苏瑾，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马上就是祭祀大典了。”
　　苏瑾浑身一僵，瞬间明白了李玥的盘算。
　　祭祀大典是皇室最庄重的仪式，文武百官、宗室亲贵齐聚天坛，若在此时抛出太后篡改血脉、毒杀先皇后的罪证，定能一举颠覆太后的统治。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压下，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行！”
　　春桃被苏瑾突然的强硬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险些摔在桌上。她看着苏瑾紧绷的侧脸，不解地追问：“为什么？在祭祀大典上揭露一切明明是最好的时机啊！百官都在，太后就算想遮掩，也无从下手……”
　　苏瑾抿唇道：“我……这些我都知道。”
　　“别担心。”李玥笑了笑，“不会有人为难我的，文武百官宗室亲贵亦或是黎民百姓。”
　　苏瑾一顿，蓦然看向她。
　　只见李玥说：“这场戏还要继续演下去。明日我便要启程回京，你们在此等待我的消息，很快，一切都会结束的。”

　　……

　　苏瑾望着李玥转身整理行装的背影，烛火在她月白色锦袍下摆投下晃动的光影，竟让她瞧出几分孤注一掷的决绝，“殿下独自回京，太后若起疑心怎么办？她若是多疑，定会追问你为何不将我们一同押解回去。”
　　李玥正将那本皇室秘辛册子塞进贴身锦袋，闻言动作一顿，回头时眼底已没了方才的轻松，多了几分沉凝：“疑心是必然的，但她更想要的是定心丸。我会告诉她，留你们在别院是为了不出乱子，等祭祀大典前一日再押回京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你认罪，这样才能彻底坐实你的罪名，也让天下人知道她清理奸佞的决心。”她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着梅纹的铜符，递到苏瑾面前，“这是联络符，若遇紧急情况，持此符去别院后山的老松树下，自会有人接应。”
　　春桃赶紧上前接过铜符，小心翼翼地收进衣襟，声音里带着担忧：“殿下路上要小心！太后身边的人都跟豺狼似的，万一他们对你动手……”
　　“动不了我。”李玥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扳指，语气里藏着旁人看不懂的底气，“我是她眼下唯一能信任的棋子。她需要我帮她盯着你们，更需要我在祭祀大典上表忠心。只要我没露出破绽，她就不会动我。”说罢，她目光扫过木屋角落的阿瑶，见她始终紧攥着衣角，眼神里满是惶恐，便放缓了语气，“阿瑶，你曾在彩华阁当差，熟悉宫里的布防，若后续需要传递消息，还得劳烦你。”
　　阿瑶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用力点头：“殿下放心！我……我一定尽力！”她攥着衣角的手松了些。
　　苏瑾看着眼前的局面，心里仍有顾虑：“可我们留在此处，禁军看守森严，若太后派来的人强行逼供怎么办？他们若发现我们是装的，后果不堪设想。”
　　“不会。”李玥走到门边，撩起窗帘一角望了眼外面的竹林，确认没有眼线后才压低声音，“我已经跟留下的禁军统领打过招呼。他女儿去年遭歹人误伤，落下了病根，我给了他能治女儿的药方，条件是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们别闹出太大动静，他会帮你们挡下那些无关紧要的盘查。”
　　她顿了顿，又从袖管里掏出个小巧的瓷瓶，放在桌上：“这里面是能让脉象紊乱的药粉，每日服一点，既能装作病弱，也能应付可能的问诊。记住，言多必失。”
　　苏瑾拿起瓷瓶，指尖触到冰凉的瓶身，心里的疑虑渐渐消散，却又生出新的沉重。
　　这场棋局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筹码赌，禁军统领赌女儿的性命，李玥赌太后的信任，而她们，赌的是苏家一百七十三口人的冤屈能得以昭雪。
　　“殿下何时启程？”苏瑾问。
　　“明日拂晓。”李玥将鎏金令牌别在腰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祭祀大典还有五日，我在赶回京城，还需安排后续的事。你们在此等候，若三日之内没收到我的消息，就持铜符去后山，会有人带你们去见景王旧部。”
　　春桃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从怀中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她连夜烤的桂花糕：“殿下，路上带着垫肚子吧！这糕不易坏，也能尝尝……尝尝我们之前说的桂花味。”
　　李玥接过布包，指尖触到温热的糕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她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甜香在舌尖散开，竟让她想起母亲梁淑媛当年偷偷给她塞松子仁的模样。“多谢。”她轻声道。
　　夜色渐深，木屋外的竹林里静得只剩下风声。
　　李玥最后叮嘱了几句“万事小心”，便推门走进了夜色里，月白色锦袍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深处。
　　苏瑾、春桃和阿瑶站在屋内，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都清楚。从李玥启程回京的那一刻起，祭祀大典前的暗战，就已经拉开了帷幕。
　　苏瑾走到桌边，拿起那枚铜符，借着烛火仔细看了看。铜符上的梅纹与当年净身房妇人帕角的白梅隐隐相似。
　　仿佛是命运埋下的伏笔。
　　她握紧铜符，对着春桃和阿瑶道：“我们得做好准备，无论是等殿下的消息，还是应对突发情况，都不能慌。能不能讨回公道，就看这最后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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