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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5)
这个问题对勃勒来说有些好笑,他道,“哥,谁会不想做使女啊!整个家族都会因此获得数不尽的荣耀与财富!”
白佑霖听完,干笑两声,脑子里忽然浮现陈七掉进水缸里要他杀人的模样,狠厉,愤怒,慌张,她怕是最恨骜丹了,怎可能自愿!
白佑霖不由地松一口气。
那口气还未落地,猛然想起,她最恨的人……该是白佑霖吧?
这个念头一起,他一晚上没睡着。
暂歇一晚后,什图下令前往下一个水源点。沙漠之行枯燥极了,骆驼走得很慢,将一趟路程无限拉长,睁眼闭眼仅剩黄沙漫漫,好似世界再无他人。
夜里歇息时,白佑霖躲去那不起眼的角落,在地图上写写画画,看得元楹楣越凑越近,眯起了眼。
白佑霖正想事情,她垂落的辫子尾巴忽然扫到他的胳膊,细微的痒意让他寒毛竖起,心口一跳,还未等人开口,他羞赧上了,面上腾起一股热意,臊得瞬间出汗,将那地图一把捏进掌心。
“什么鬼画符?”她轻笑,尾音得意得像蝴蝶颤动的翅膀。
很是不出意料的羞辱,他背对着人,宛如一头犟牛,死不回头。
她伸出手去扯那地图一角,白佑霖看她翘起的兰花指都觉着羞辱,气得牙关发抖,用力死死攥住地图,鼻腔里呼呼出气。
她笑得比银铃还清脆,拍了两下他的肩头,“来,我教你写字。”
说话间,那地图已经被她一点一点抽走,鬼画符赫然跳跃于那韧皮纸上。
他压根不需要回头,便能想象她的表情,让她得意坏了,她将韧皮纸展到他眼前,“你这写的什么?”
“水啊!还能是什么!”他恼羞成怒。
元楹楣仔细瞧了瞧,“喔……原来如此,你将这地图送给细作,细作拿回去得被骜丹砍了。”
“呵呵!”白佑霖嘴角抽抽,偏过头去,背后没声了,他又将头转回来,沙土上出现了个方方正正的水字,不知为何,他心颤得厉害。
咽了好几口唾沫,他失笑,“我会写……”
他拿手指在软和的沙土里一笔一划写字,她蹲着朝他身边挪了挪,撑着下巴,“你杀人也抖得那么厉害?”
杀人是个禁忌词儿,白佑霖抖得更厉害了。
元楹楣看不下去,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一只手使不上力,便用两只手钳着他手腕,一笔一划写了个方块字。
白佑霖手指渐渐没了力气,任她作弄,眸光盯着他手上的那纤细的双手,一颗心漂浮起来,怎么也落不了地,实在空旷得厉害了,他反手握住了她一双手腕。
元楹楣一惊,不可置信地抬眸,“你干嘛?”
白佑霖喉间干涩,一呼一吸后,他大掌忽然施力,紧紧掐住她一双手腕,银眸里锐利骇人,“骜丹是如何逼迫你做使女的?”
料到他会反击,却不想他说出的竟是这个名字,元楹楣瞳孔登时缩紧,心神纷乱,“使女是我自愿做的。”
白佑霖眸光一凛,“自愿的?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与其被他圈禁在宝殿里,倒不如做使女,还能寻个逃走的机会……”
他手上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含了几分怒,“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骜丹如何欺辱你?又做了什么让你怕成这样?你男人是不是骜丹害死的?”
他咬字一个比一个重,眸光越发凶狠,不像询问,倒像审判。
元楹楣被问懵了,并非回答不上,只是身份与屈辱同为桎梏,她不能说。片刻后,她恢复了冷静,细想他为何这般愤怒,竟觉有几分好笑,“你在乎的是我嫁过几个男人?”
“鬼才在意那玩意儿!”
她眼里有几分故作轻佻的薄凉笑意,白佑霖看得很燥,他将人往前一拽,元楹楣不受力地跌坐进沙里,他万分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我在乎的是你受人欺辱!”
元楹楣并不相信,懒懒回避了眼神。
白佑霖不满她回避的动作,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
元楹楣本能想要抗拒,可他随之而来手掌掌住了她的后颈,虽不是多大的力,却也让她动弹不得,被迫听见了他的心跳。
他一定是愤怒的,不然呼吸也不会如此深重,胸肌更不会如此坚硬。
胸腔里传来浑厚低沉的声音,“你都说与我听,我替你报仇。”
报仇……
元楹楣耳尖熨帖着他微微震颤的胸膛,感受到自己耳尖的一抹冰冷,这话说得感人至深,她心里起了一丝波澜。
但仅仅止于一丝。
“我是讨厌骜丹,他野蛮霸道,囚禁于我,有时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
可他只是敌人,算不得仇人。
元楹楣叹一口气,“比起他,我更恨白佑霖,国破家亡才是仇,可他又是你兄弟,你怎么替我报仇?”
白佑霖浑身紧绷了好久,刚才是他冲动才将人搂进怀里,他不想在任务里搞些不三不四的事情,但人一入怀,他还是兴奋得血液奔腾,呼吸深重。
他只是想,杀了骜丹,算不算送给她的见面礼。
哪知她的仇人是白佑霖。
他真的沉默了,手上的力道也渐渐消失,任人缓缓从怀中抽离,他没有作挽留。
元楹楣坐直了身子,“你跟白佑霖真这么好?”
白佑霖低着头,舔舐了下干燥的唇瓣,“嗯,很好。”
元楹楣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沙,“那我不说了,他说不准也是受人指使……”
白佑霖猛地抬起头,眼睛在顷刻间亮起来,又听她道,“要不然做皇帝的就是他了,要怪也该怪皇帝,是么?”
他眸光又暗了下去。
她回眸,探寻他眼底的情绪,瞧见了一丝说不出的自嘲,元楹楣便明白了,“得了,你又能改变什么,你只是个小武官而已。”
元楹楣理了理衣襟,用脚尖点着地上的字,“喏,记得写字,最少一百遍。”
每一日,她都会教他认上几个字,从名字开始。
白佑霖每次看着她指尖在沙里滑过,肌肤会莫名其妙酥麻一阵,就像那指尖划的是他的肌肤,他的心坎。
有时忍不住了,他会一把握住她的手,但感受不了多久那份柔软,所有的情绪都会在提到白佑霖时戛然而止。
白佑霖陷入一片茫然的慌乱里。
若即若离,抓心挠肺。
队伍里已经没人敢欺负白佑霖了,毕竟他现在是使女的奴隶,地位异常高。
每日都会有人来找使女求药,元楹楣便将她带来的瓶瓶罐罐一一摆出来,调配出不同的药丸与粉末赠给求药之人。
白佑霖盯着她面前各种颜色的粉末,看她在粉末中做法的怪异动作,忍不住打趣,“你这药是真的?还是图个安心?”
“当然是真的。”
“作法也是真的?”
元楹楣一看他就觉着傻,笑意盈盈,“怎可能!这些药呢,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按照配比调配便能解常见的病痛,每个神使都必须学会一定的药理,使女也同样。而作法就是让这不知配方的药看起来高不可攀,神秘莫测。”
白佑霖给她收拾着瓶瓶罐罐,“净整些忽悠人的。”
“你真是小瞧了达鲁人。”元楹楣笑意渐渐消失,“这手段让多少达鲁人为玛姆神虔诚无比地效命,数百年了。”
“你不知此理,永远打不了胜仗。”
白佑霖凝神思考了会儿,“知道了这个道理,又要怎么打?”
要说怎么打败达鲁人,元楹楣从小就听人讨论此事,那说法可太多了!但世上那么多聪明人,仗也打了无数次,不乏胜仗,却从未大挫过达鲁人。
她朝白佑霖扬眉一笑,“这是秘密,你拿什么跟我换?”
“你要什么?”
“我要你归心于我。”
白佑霖收拾好药罐子,擦起了长刀,扯唇笑了,“你每天说这种话调戏我勾引我,可是连手都不给我拉,我归个屁啊!”
“我不是说……”
“别提白佑霖啊!”白佑霖打断她的话,“我总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我兄弟!”
他脸皮也渐渐厚起来,不像最初那般无所适从了。
元楹楣并非要他的承诺,只是常在他耳边念她的恨,以后当她“原谅”白佑霖时,以退为进再美化一番说辞,那不得给人感动得稀里哗啦,为她所用嘛。
她也不想松动白铁牛和白佑霖的感情,真正该拆的,是纪南风、萧臻简、白佑霖三个人的感情。
想象如斯美好。
白佑霖看她仰头看着璀璨星空,又不说话了,耳边碎发丝丝缕缕飞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玩意,眼里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白佑霖”像堵墙一样,横亘在中间,烦死人了!
二人神思各飞各的,勃勒忽的兴高采烈飞奔而来,激动得在元楹楣面前跌了一跤,他连忙起身拍拍泥土,笑容灿烂极了,“宝月珠使女,你瞧瞧我捡到了什么!”
两人同时探过头去,白佑霖定睛一瞧,一颗圆而扁的鹅卵石,他有些疑惑,“啥玩意儿?”
“石头!”勃勒双眼神采奕奕。
“我知道这是石头,什么作用……”他话未说完,就见元楹楣接过,将石头捧在掌心,嘴里开始念诵经文,而后会勃勒笑得温柔,“你祈愿吧。”
白佑霖大概明白作用了,不作声地瞧着。
勃勒跪坐于她身前,双手合十地祈祷,“我祈愿我弟弟残疾的双腿能恢复如初,祈愿母亲不再生疮,祈愿父亲不会遇见熊,祈愿妹妹们不会遇见坏男人……”
勃勒说了很多话,元楹楣静静听完后,问他一句,“全为家人祈愿,你自己有什么愿望?”
“我的愿望就是他们都好。”
“玛姆神说,你善良宽厚,让你也为自己祈愿。”
勃勒想了想,“我希望这一趟能安全抵达,我要拿十五纹银回家。”
元楹楣朝他颔首微笑,“玛姆神听见了,我会为你画符,画好了就给你。”
待人走后,元楹楣又掏出她的瓶瓶罐罐,拿了根极其细小的笔,竟开始在石头上涂涂画画。
“这又是干啥?”白佑霖蹲在她身旁,视线落在她扇动的睫羽上,久久不曾转移,“什么叫画符?这祈愿有用吗?”
元楹楣懒得跟他解释太多,想了个恰当的比喻,“开光加持。”
白佑霖瞬间明白了,“喔!有意思,我也要!”
“可不是谁都行,达鲁人认为只有找到比月亮还圆比馕饼更薄的石头才足够虔……”
话音未落,那大掌便伸了过来,手掌里三枚石头,又圆又扁,相当完美,人不会运气那么好,能同时捡三枚这样的石头。
元楹楣眨眨眼,“喔……哪哪里来的?”
白佑霖伸手一指,又顺手捡起一块儿更完美的,“这儿不到处都是?快给我祈愿!”
元楹楣左右扫了一圈,地上的石头奇形怪状,哪里来那么圆的,偏生他手里捡了四块!她傻了眼,愣愣道,“喔……你祈什么愿……”
白佑霖显得异常兴奋,“先给我儿子祈愿!”
“儿子?”
元楹楣一时歪了歪头,眸光微颤,挂着几分笑问他,“你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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