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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与女儿的怨念
沈致知鬼魂那沉重如海的悲伤和无穷无尽的“对不起”,像一层无形的湿冷毯子,笼罩着整个灵屋阁楼,压得人喘不过气。
“必须找到那个‘小雅’。”顾栖迟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试图驱散脑中那令人窒息的深蓝色,“沈念雅。如果她真是沈先生的女儿,现在应该已经长大了。”
“幼儿园...”许南枝沉吟道,“他指向那边,又和小雅有关。也许她还在那里工作?或者她的孩子在那里?”她的鼻子轻微抽动,“墨水和薄荷烟的味道里,始终缠绕着一丝奶糖和蜡笔的气味,和幼儿园的感觉很契合。”
林遇靠在墙边,脸色依旧不好,但职业本能让他拿出了手机:“我试试查一下。沈念雅...这个名字不算太常见。”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虽然左手操作有些不便,但效率依然很高。
几分钟后,他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查到了。市第一幼儿园,确实有一位老师叫沈念雅。年龄...对得上。”
目标锁定。这一次,他们没有贸然行动。之前的几次经历让他们学乖了——直接冲上去问“你爸是不是变成鬼了一直跟你道歉”绝非良策。
第二天上午,幼儿园正值户外活动时间。栅栏外,顾栖迟和许南枝假装成路过的人,观察着园内的情况。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沈念雅。
她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扎着利落的马尾,穿着舒适的运动服,正带着一群小朋友玩老鹰捉小鸡。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动作活泼,孩子们都很喜欢她,围着她叽叽喳喳地叫“沈老师”。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阳光、开朗、充满活力的年轻教师形象。
“看起来...不像心里藏着巨大怨念的样子。”顾栖迟低声说,有些困惑。他脑中的深蓝色并没有因为接近目标而变得活跃,沈致知的鬼魂似乎被隔绝在了灵屋里,无法将情绪投射这么远。
许南枝却微微蹙起了眉:“表面是这样没错。但她身上的‘味道’...有点复杂。”
“怎么说?”
“很开心,有阳光和青草的味道,和孩子在一起时很纯粹。”许南枝仔细分辨着,“但是...当她偶尔停下来,看着某个安静玩沙子的孩子时,会有一瞬间...非常非常淡的‘墨水苦涩味’飘出来,虽然很快就被孩子们欢笑的味道盖过去了,但确实存在。”
就像光鲜的油漆下,藏着一条细微的裂缝。
他们等到孩子们午休的时间,才找到机会接近正准备去办公室的沈念雅。
“沈老师您好。”许南枝露出她最具亲和力的笑容,“我们是老街‘南枝茶话’的,想咨询一下幼儿园秋季亲子活动合作的事情。”
沈念雅停下脚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温和笑容:“您好。合作事宜可能需要跟我们园长...”
“只需要几分钟。”顾栖迟补充道,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我们就在那边长椅聊聊?不耽误您休息。”
沈念雅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时间,还是点了点头。
在长椅上坐下后,许南枝先是聊了几句关于茶叶和亲子活动的设想,然后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向怀旧:“说起来,沈老师您在这幼儿园工作很久了吗?感觉您对这里特别熟悉和有感情。”
沈念雅笑了笑:“我是在这个幼儿园长大的,后来出去读书,又考回来工作了。算是...回归初心吧。”她的语气很自然,带着一份自豪。
“真好。”顾栖迟接口,心脏微微加速跳动,“那您一定认识以前的园长吧?好像姓...沈?”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沈念雅脸上的笑容几不可见地僵硬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但眼神稍微黯淡了一些:“嗯。他是我父亲。”
果然!
顾栖迟和许南枝交换了一个眼神。
“原来是这样!那沈老园长一定很为您骄傲。”许南枝继续试探,“他退休后应该享清福了吧?”
沈念雅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她垂下眼睑,声音轻了一些:“他...几年前去世了。”
“啊,抱歉。”顾栖迟立刻说。
“没关系。”沈念雅摇摇头,抬起眼,笑容重新变得明亮,却像是刻意镀上的一层光,“都过去很久了。”
就在这时,许南枝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顾栖迟也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的、冰冷的深蓝色情绪从沈念雅身上一闪而过,快得几乎抓不住。
她在掩饰。用开朗和忙碌,掩饰着某种并未真正过去的情绪。
许南枝决定再进一步。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复古风格的金属文具盒,打开,里面放着几支漂亮的钢笔——这是她来之前特意准备的。
“沈老师,您看,这是我们打算在亲子活动上用的DIY钢笔套件,孩子们可以在上面刻名字...”她拿起一支钢笔,自然地递向沈念雅,“您觉得这个创意...”
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沈念雅的手背。
就在触碰的瞬间!
许南枝猛地缩回手,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样!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而沈念雅也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收回到身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猝不及防的、几乎是惊恐的防御表情!
“对不起!”许南枝立刻道歉,语气带着真实的慌乱,“我手有点凉...”
“没关系!”沈念雅快速打断她,猛地站起身,语速快得有些不自然,“合作的事情我觉得可能不太适合,你们还是找别的园所问问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匆忙地消失在幼儿园的建筑里。
顾栖迟扶住许南枝:“你怎么了?她怎么了?”
许南枝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后怕:“墨水的味道...刚才碰到她的瞬间,她身上爆发出的‘墨水苦涩味’...浓得可怕!几乎和阁楼上的一模一样!还有...一种冰冷的、被封印的愤怒!”
她抓住顾栖迟的手臂,声音压低却急切:“她不是不怨!她的怨念深得吓人!只是被她用一层厚厚的‘阳光’死死压住了!那层外壳之下,全是冰冷的、没有化解的伤痛!”
这个发现让两人心头发冷。沈念雅表现出来的开朗和理解,竟然只是保护壳?那真正的伤口到底有多深?沈致知当年到底做了什么,让女儿如此怨恨,甚至到了死后依然无法释怀的地步?
他们失魂落魄地回到灵屋。阁楼上,沈致知鬼魂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写着那永远被墨水掩盖的“对不起”,那沉重的悲伤几乎要溢出房间。
顾栖迟拿出速写本,凭着记忆和感知,画下了沈念雅的侧脸画像,希望能与鬼魂沟通。
当他把画像拿到沈致知鬼魂面前时,鬼魂的反应剧烈得超乎想象!
他书写的动作猛地停住,整个透明的身影剧烈地波动起来!手中的钢笔掉落在地,墨汁像黑色的眼泪一样晕开。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摸画像上女儿的脸,却又不敢,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无声的哀嚎。
深蓝色的愧疚浪潮瞬间将顾栖迟淹没,那其中蕴含的痛苦几乎让他窒息!他清晰地“听”到了鬼魂心中反复嘶吼的念头——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小雅...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但具体是什么错,依旧被淹没在无尽的墨水和悔恨里。
沟通失败了,反而加剧了鬼魂的痛苦。
任务陷入了僵局。女儿将真实的情绪深锁,父亲被困在无尽的道歉中无法传达关键信息。
第五个故事,看似指向清晰的父女心结,却因为一方深深的隐瞒和另一方模糊的悔恨,变成了一个难以打开的锁。
而那把关键的钥匙,究竟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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