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小姐在横滨写小说

作者: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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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杀王


      就在折笠祐羽专心于《终旅》的写作时,日本的舆论场还在因“千羽文”而持续震荡。

      《耻》中对社会结构、家庭伦理的尖锐剖析,触动了某些保守派敏感神经,被指责为“宣扬危险思想”、“破坏传统价值”。

      而《造人》中那血腥又悖论的结局,更是被一部分评论家抨击为“亵渎人性”、“为非人之物张目”,甚至隐晦地与城内日益紧张的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关系联系起来,指责其暗示“人造之物亦可取代天然之人”。

      小报周刊争相报道,文学评论界分裂成支持和反对两派,在报纸上展开连篇累牍的笔战。

      然而,正如折笠祐羽所预料的那样,越是争议,越是引人好奇。

      《横滨文艺评论》的销量一路飙升,加印次数不断刷新纪录。千羽文这个名字以风暴般的速度席卷了更广阔的范围,甚至引起了周边城市乃至海外文学界的侧目。稿费汇款单上的数字也变得越来越可观,源源不断地流入折笠祐羽的账户。

      吃不上饭的拮据日子终于是永远地和她说再见了,感谢。

      巨大关注度和丰厚稿费,实实在在地加速着她《命运手册》上“振兴文学”进度的增长,也让她有了更充足的资金去养活侦探社这一大家子,以及应付乱步那永无止境的甜点开销。

      折笠祐羽收到了比平时还要多上几倍的读者来信,而在这其中,有两封被因果线重点标注的信件引起了折笠祐羽的注意。

      一封字迹工整有力,棱角分明,仿佛每个笔画都恪守着某种准则。署名处写着“一名担忧的教师”。

      信中,他严谨地表达了对《造人》结局伦理困境的深度忧虑,认为其虽然深刻揭示了问题,但未能指向一条“理想”的解决之道,恐对心智未熟的年轻读者产生误导。字里行间透着一种近乎刻板的认真与责任感。

      另一封则笔迹略显潦草,更随性一些,没有署名,只简单写着“佚名”。信的内容很短,语气平淡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可靠的温暖:

      【读了您的文章,觉得您似乎背负着很沉重的东西。如果有什么需要跑腿或是需要帮忙的地方,或许我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在这个因她的文字而争论得沸反盈天的舆论场里,这种不带功利色彩、纯粹出于个人关切的声音,反而显得格外清晰。

      她铺开信纸,略作思考,开始回信。

      给那位老师的回信,她写得较为斟酌:【谨谢阁下诚挚之言。您所虑极是,文学之作,若只破而不立,易陷虚无。《造人》之结局,并非答案,亦非倡导,仅为一种极端情境下人性与存在之悖论的呈现。通往‘理想’之路道阻且长,需众人求索。愿日后之作,能更多映照此心。再次感谢您的警言。】

      而给那位好心的“佚名”先生,她的回信则简单许多,笔调也轻松了些许:【感谢您的关心。目前一切尚好,稿费足敷日用,亦有心力应对琐事。唯新作构思遇阻,笔下人物似有其意,不肯轻易就范,此乃现下最大烦恼。阁下善意,心领神会。】

      将两封信分别封好,贴上邮票,折笠祐羽轻轻呼出一口气。

      窗外阳光正好,但她案头《终旅》的稿纸,却依然只写了寥寥几页。那个身患绝症的男人坐在空旷的公寓里,感受着生命机能一点点剥离的寂静——然后呢?

      她试图构思一些温暖的情节,一些能够照亮这绝望旅程的人和事。但每当笔尖落下,脑海里浮现的却总是组织阴影下的冰冷、背叛的刺痛、以及身为“非人”存在时那种挥之不去的疏离感。

      阳光、温情、平凡的幸福……这些词汇对她而言,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得见轮廓,却难以真切地触摸和描绘。

      她卡壳了。

      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久久未能落下。那种熟悉的、源于自身经历匮乏的无力感再次悄然蔓延。

      唯一的烦恼,就是新作卡壳。

      ......

      江户川乱步要出差了。

      国际侦探大赛,听起来风光无限,但对于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折笠祐羽身边的乱步来说,无异于一场酷刑。

      “祐羽!我走了之后,你绝对、绝对不可以被路上随便哪个突然冒出来的、笑得很好看的、或者看起来很有钱的、甚至只是会弹两句破钢琴的家伙拐跑了!听到没有!”

      “尤其是港口黑手党那条青花鱼!如果他趁我不在跑来献殷勤,你就用稿纸砸他的脸!用最厚的那本!”

      折笠祐羽:“……”她试图让表情看起来更真诚一点,“乱步,我不会被拐跑的。”

      “不行!光说不行!”乱步完全不放心,他锐利的目光立刻扫向办公室里的另外两个“编外人员”——正在安静整理书稿的兰波和坐在角落玩手指的梦野久作。

      “兰波!久作!”乱步叉着腰,拿出名侦探的派头,下达了最高指令,“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的首要任务,就是给我盯紧她!”

      他指着折笠祐羽,语气郑重得像是在托付国宝:“一旦发现有可疑人物接近,立刻向我汇报!用电报!加急!”

      兰波裹紧了他的外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仿佛接到的只是“今天天气不错”的普通寒暄。

      梦野久作则抬起头,看看乱步,又看看祐羽,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才不要——!”

      乱步顿时炸了毛,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显然是想和梦野久作理论一番。

      “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与谢野晶子终于放下了她的柴刀,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拎起乱步的后衣领,另一只手抓起他的行李箱,

      “再磨蹭下去飞机都要起飞了。赶紧走吧,世界需要你去拯救——用你那颗聪明绝顶的脑袋。”

      “呜哇!暴力医生!社长!社长你看她!祐羽——!”乱步哪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大呼小叫起来,试图寻求援助,可惜福泽社长早已不知何时离开了办公室,避免了卷入这场送别闹剧。

      折笠祐羽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无奈地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晶子,还是我来送他去机场吧。”

      最终,还是折笠祐羽接过了行李箱,安抚性地拍了拍还在气鼓鼓整理衣领的乱步,亲自送这位仿佛要远行一个世纪的名侦探前往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乱步的嘴就没停过。从“祐羽你每天要给我写一封信”到“不许熬夜写稿”,从“记得喂楼下的三花猫”到“离所有主动搭讪的异性保持三米以上距离”,絮絮叨叨,事无巨细。

      “乱步,”折笠祐羽终于忍不住,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语气带着一丝哄劝,“好好比赛。我会……想你的。”

      这句话似乎稍微安抚了即将离巢的大型猫科动物。乱步总算安静地看了她一眼,走过了安检。

      “等我回来!不许失约!”

      看着乱步一步三回头、最终消失在安检通道尽头的背影,折笠祐羽轻轻呼出一口气。

      世界安静了......

      但她似乎已经习惯吵闹的感觉了。

      她转身,走上了返回侦探社的道路。

      然而,就在她刚走到侦探社所在的办公楼楼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一楼的漩涡咖啡厅时,脚步不由得一顿。

      透过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她清晰地看到——穿着黑色大衣的太宰治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只手悠闲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另一只手支着下巴,仅露出的那只鸢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带着那种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笑意,正正地看着她。

      显然,他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折笠祐羽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躲是躲不掉了。这位麻烦精主动找上门,通常意味着更大的麻烦。

      她推开咖啡厅的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店内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和甜点的暖香,与窗外渐渐弥漫开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

      她径直走到太宰治对面坐下,没有点单,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太宰君,专程在这里等我,应该不是只想请我喝杯咖啡吧?”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他放下搅拌勺,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严肃: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千羽老师呢~”他语气轻快,内容却沉重得足以让空气凝结,“是森先生的命令哦。该到你兑现‘特别顾问’承诺的时候了。”

      折笠祐羽翡翠绿的眸子微微眯起:“说清楚。”

      “欧洲的暗杀王,保尔·魏尔伦。”太宰治吐出这个名字,语气平淡,却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他即将来到横滨,目标——是带走中原中也。”

      他顿了顿,观察着折笠祐羽的反应,继续道:“那个家伙,是非人的顶峰,比小矮子还要彻底、还要强大的存在。顺便一提,他也是兰波先生那位……背叛了他的前搭档。”

      最后,他总结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得的、近乎真实的凝重:

      “总而言之,这次需要你和兰波先生出手了。否则,如果让中也和那个魏尔伦动起真格来……”

      太宰治摊了摊手,做了一个“砰”的口型,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整个横滨,怕是得被轰掉一半哦。”

      他歪了歪头,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讨论今晚的菜单:“多亏了千羽老师你,我可是省下了好多布局坑害那位暗杀王的心思呢。而且——”

      他拖长了调子,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这样一来,我们敬爱的森先生,大概也不用像原定计划里那样,为了取信于人或者制造机会,而不得不‘死’上那么一次了。虽然看他演戏也很有趣,但总是重复同样的戏码,观众也是会腻的嘛。”

      折笠祐羽听着他这番近乎大逆不道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评价道:“看来太宰君对港口黑手党的忠诚,还真是……别具一格。”

      “诶?我对森先生的忠诚可是天地可鉴哦!”太宰治立刻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我只是在寻找对组织最有利、代价最小的解决方案而已。千羽老师的出现,无疑是最优解中的最优解~”

      折笠祐羽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她微微蹙眉,思考着更深层的问题:“兰波知道了吗?关于魏尔伦的到来,以及……他曾经的搭档真正的目标。”

      “暂时还没有。”太宰治收敛了些许玩笑的神色,“毕竟,兰波先生现在的情绪稳定很重要。这件事,或许由千羽老师您亲自告诉他,效果会更好一些。毕竟,您现在是他的‘监管人’,也是……某种程度上,能让他放下些许心防的人。”

      折笠祐羽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处理。魏尔伦抵达的具体时间?”

      “最快明天傍晚,最迟后天凌晨。”太宰治报出一个精确的时间,“千羽老师只要在指定的地点待着,剩下的我会解决。”

      “指定的地点?”折笠祐羽挑了挑眉。

      “一个足够空旷,即使发生意外也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的地方。”太宰治一副温良的表情说道。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大衣,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预祝您……写作顺利。”

      说完,他像只慵懒的黑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出了咖啡厅,消失在横滨的街角。

      折笠祐羽回到侦探社时,面色平静得仿佛只是下楼买了杯咖啡。她目光扫过办公室——与谢野晶子正在保养她的柴刀,梦野久作窝在角落安静地翻看一本图画书虽然画面有些诡异但暂且算他安静,福泽社长尚未归来。

      她径直走向安静坐在窗边、仿佛与周遭喧嚣隔绝的兰波。

      “兰波,”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有点事,需要和你单独谈谈。”

      兰波抬起眼,黄绿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询问,但还是顺从地站起身,跟着折笠祐羽来到了侦探社外相对安静的走廊转角。

      “是关于魏尔伦的消息。”折笠祐羽没有迂回,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压得更低,“他活着。并且,最快明天傍晚,最迟后天凌晨,就会抵达横滨。”

      她顿了顿,观察着兰波的反应:“他的目标,是带走中原中也。”

      兰波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走廊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发涩,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我知道。从……‘荒霸吐’事件后,隐约就有这种预感。”

      折笠祐羽没有追问他是如何“知道”的,前顶级谍报员的直觉和情报网总有些非常理可度之处。

      兰波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确切的消息,又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他抬起头,目光穿过走廊的窗户,望向远处横滨灰蓝色的天空,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郑重:

      “这次……我会亲自向他道歉。”

      折笠祐羽微微一怔。这个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向他道歉?”她翡翠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清晰的困惑,“可当初……是他背叛了你。”她陈述着已知的事实。

      兰波闻言,嘴角勾起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

      “是啊……”他轻声重复,仿佛叹息,“所以,我要向他道歉。”

      折笠祐羽瞬间捕捉到了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远超简单背叛与原谅的、纷繁错杂的感情纠葛与历史重量。那或许是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外人难以真正理解的羁绊与伤痛。

      她适时地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有些伤口,不需要旁人反复揭开检视。

      “……我明白了。”她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那么,届时见机行事。希望你们的……‘调解’,能够成功。”

      她在“调解”二字上微微停顿,深知这场会面绝不可能如这个词听起来那般风平浪静。

      兰波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周身笼罩在一层更加沉寂、却也更加坚定的氛围之中。

      折笠祐羽看着他沉默的侧影,心中暗忖:

      总之,希望他们这对前搭档能自己把恩怨捋清楚。

      如果实在调解不了……

      那就只能由她来“帮”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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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暗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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