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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胎与抗癌的双重折磨
“我决定……保孩子。”
这五个字,如同最沉重的誓言,也如同最决绝的赴死宣言,从林晚晚苍白干裂的唇瓣间吐出,带着一种耗尽生命的孤勇和凄怆。
病房里陷入了一片死寂。护士震惊地看着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主任闻讯匆匆赶来,看着满地撕碎的同意书纸屑和病床上那个眼神亮得惊人、却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女人,所有劝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他行医多年,见过太多生死抉择,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而坚定的选择。这不是选择,这分明是一场以命换命的献祭。
“林小姐,你……”王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林晚晚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砸在冰冷空气里,“意味着放弃最佳治疗时机,意味着癌细胞会不受控制地扩散,意味着疼痛会越来越难以忍受,意味着我可能……撑不到孩子足月,甚至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她平静地叙述着最坏的结果,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但这是我的选择。
”她抬起头,看向医生,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近乎偏执的坚定,“求求你们,帮我。用一切可能的方法,控制我的症状,减轻我的痛苦,让我……多撑一天,再多撑一天。只要对孩子好,什么样的痛苦我都能承受。
”王主任看着她,最终,所有劝阻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们会成立专门的医疗小组,制定最详细的方案,尽最大努力,为你和孩子争取时间。”
从这一刻起,林晚晚的生活变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
她转入了保密性更高的特需病房,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保守治疗。所谓的“保守”,只是相对而言。为了控制肿瘤生长、缓解出血和梗阻风险,她需要定期接受一种对胎儿影响相对较小、但效果也大打折扣的靶向药物治疗。
每一次输液,冰冷的药液进入血管,带来的不仅是身体上的剧烈反应——恶心、呕吐、脱发、皮疹、神经末梢的刺痛……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凌迟。她知道,这些药水能暂时延缓死神脚步,却也在同时,缓慢地、不可逆转地摧毁着她本就残破的身体。
孕期的反应和癌症的折磨交织在一起,将她拖入无边的苦海。
她的呕吐变得更加频繁和剧烈,常常是刚勉强吃下几口特制的营养流食,下一秒就全部吐出来,夹杂着血丝和胆汁。胃部的疼痛几乎成了常态,从隐痛到钝痛,再到时不时发作的、让她蜷缩在床上冷汗淋漓、几乎昏厥的剧痛。止痛药的使用被严格控制,以免对胎儿造成影响,大多数时候,她只能硬生生扛着。
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脸色苍白得透明,眼窝深陷,曾经柔软顺滑的长发大把大把地脱落,不得不剪成了贴着头皮的短发,更显得她脆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她的眼神,却始终亮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执拗的光。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听胎心仪里传来的、那一声声强健有力的、如同小火车般的心跳声。那是支撑她熬过每一次剧痛、每一次呕吐、每一次濒临崩溃边缘的唯一力量。
她甚至开始偷偷地、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宝宝……你要坚强……”
“爸爸……爸爸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忘记了……”
“妈妈很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再坚持一下……很快……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却充满了无尽的温柔和爱意。这是她唯一能给予孩子的、贫瘠而珍贵的礼物。
与此同时,顾夜寒的世界,却与她截然割裂。
陈铭定期会来医院,支付高昂的医疗费用,带来一些昂贵的补品,但每次都行色匆匆,转达着顾夜寒千篇一律的、冰冷的“关怀”:“顾总让您安心养病,公司事忙。”
林晚晚从不询问,也不再期待。她只是麻木地接受着这一切,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对抗病痛和守护孩子。
偶尔,顾夜寒也会打来电话。语气永远是公事公办的疏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仿佛例行公事。
“怎么样?”他问。
“还好。”她总是这样回答,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不泄露一丝痛苦。
“需要什么跟陈铭说。”
“嗯。”
然后,便是短暂的沉默,和急促的挂断声。
他从未提出要来医院看她。一次都没有。
有时,林晚晚在剧烈的疼痛间隙,会恍惚地想,如果他看到她现在的样子——瘦骨嶙峋,头发掉光,浑身插满管子,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他会不会有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动容?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会被更剧烈的疼痛打断,淹没在无边的苦涩里。不会的。他只会觉得更厌烦,更觉得她在用苦肉计博同情吧。
就这样,在无尽的折磨和微弱的希望中,时间一天天流逝。
林晚晚的病情在药物的勉强压制下,维持着一种脆弱的、摇摇欲坠的平衡。肿瘤像一颗蛰伏的毒瘤,在她体内悄然生长,等待着某个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而她腹中的孩子,却在顽强地、一天天地长大。胎动越来越明显,有时甚至能隔着薄薄的肚皮,看到一个小鼓包的滑过。
这是她黑暗生命里,唯一鲜活的存在,是她用血肉和生命浇灌出的、最后的奇迹。
她甚至开始偷偷给孩子准备礼物。一件小小的、柔软的羊绒襁褓,一顶她亲手织的、歪歪扭扭的小帽子。每完成一点,都需要耗费她巨大的精神和体力,常常织几针就要停下来喘息很久。
张妈来看她时,看到这些东西,总是忍不住偷偷抹眼泪。
“少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张妈哽咽着。
林晚晚只是虚弱地笑笑,将织了一半的小帽子紧紧贴在脸颊,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眼神温柔而悲凉:“总得……给他留点念想。万一……万一我撑不到那时候……”
张妈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林晚晚却没有哭。她的眼泪,仿佛早已在那无数个疼痛肆虐的深夜流干了。
她只是日复一日地躺着,忍受着,期盼着。感受着身体里两个生命的残酷拉锯——一个在疯狂地掠夺,一个在顽强地生长。
她将自己变成了一座孤岛,隔绝了所有外界的信息,也隔绝了那个她深爱却永远无法触及的男人。
她的世界,只剩下疼痛,和希望。
而希望,正以吞噬她生命为代价,微弱地、倔强地燃烧着,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她并不知道,顾夜寒的世界正因内鬼调查的深入而风云变幻,一些指向苏婉婉及其家族的蛛丝马迹开始浮现,让他心烦意乱,疑虑渐生。而她持续“装病”住院、耗费巨资却不见好转的情况,也让他愈发烦躁和不耐,认定这是林家和她联手拖延、企图获取更多利益的戏码。
误解的坚冰,非但没有融化,反而冻结得更加深厚,彻底隔绝了两個世界。
一个在煎熬中等待救赎。
一个在猜忌中走向偏执。
而命运的绞索,正在悄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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