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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任希颖的极短发配上细挑的眼线,一字领的伴娘裙竟然有股性感的味道。
杨敏佳刚想混时尚业的是不是不管穿什么都会有自己的独特的味道,就看见这性感的伴娘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大哈欠。眼线也被打得歪了。
伴郎和新郎已经进了门,梁太太刚才来嘱咐她们,不要闹得过。所以她们不过就是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拿了一堆红包就开了门。
伴郎和新郎昨天的晚宴上就已经见过,所以杨敏佳还算淡定。不会像昨天一样拼命对着酒席上出现的一张张面孔,试图和脑子里闪过的八卦新闻一一画线。
男方伴郎是两个。那个性格开朗的叫小麦,话多,随和。另一个斯文有礼,但稍显板正,话少,但对上小麦话就多起来,以怼小麦为乐似的。
昨天晚宴上,就看见他们两个像说相声的逗哏和捧哏似的,停下不下嘴,倒把敏佳局促的心情冲淡不少。
至于新郎,杨敏佳的心情就有点奇怪。就好像电视里的哪个名人突然成了你爸或者你姐夫的那种感觉,一觉醒来,他穿着你妈或者你姐的睡衣在你家翘着二郎腿吃早餐,还跟你说,早上好啊。
虽然你知道他很多事,但总觉得他不该出现在这。
杨敏佳脑海里流水似地翻过各色桃红色的八卦标题。原本看着那张报纸上的脸是极有魅力的,出现在眼前却越看越不是滋味。
街角小食铺的流言蜚语还在自己耳边,自己都没忘记,何况要嫁给他的鸿宝。
脑中飘出各种奇怪的想法,仿佛自己正在上网冲浪,还在论坛上发帖求助,“要是我姐夫当上某国总统,但他对不起我姐,我还要不要让我姐嫁。”
在任希颖又一声哈欠声中她清醒了过来。
正听见小麦说:“怎么这么简单就放过我们了。我为了这次接亲,一个月前接到消息就开始健身,以为会让我们做一百个俯卧撑。还苦练了两个妖娆舞蹈,以为一定要我们一展才艺才肯放我们进来。”
看任希颖转过头似乎正要打另一个哈欠,杨敏佳赶紧顶上:“你都准备了,那赶紧跳啊。还有一百个俯卧撑。”
麦家成转头对章牧说:“一人负担一个,你选一个吧。”
章牧看似不宁愿。但还是脱下西装,一丝不乱地先理平在床上。然后再折起袖子,不慌不忙地开始地做俯卧撑。姿势标准得好像体育老师在给学生做示范。
麦家成则风格完全两样,把西装一甩扔在地,怪叫一声。打开手机播放出一支魔性音乐,然后摆出一个超级炫酷的POSE,随后开始慢吞吞地跳一支超级丑舞。
既像鸭子走路,又像蚂蚱蹦跶,还像缺胳膊少腿的人被魔鬼附身了似的。
沉闷的房内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纷纷笑得前仰后合。
连今天也没笑几次的鸿宝都说:“小麦,这就是你苦练一个月的成果?”
麦家成说:“俯卧撑练了一个月。舞蹈是昨天才开始练的,才学了一个动作就困了,剩下的都是即兴演出。”
梁鸿宝说:“早知道婚礼演出嘉宾就你上好了。表演喜剧。”
麦家成转头对朱施南说:“你听听,鸿宝多会当家,一结婚连这个钱也想替你省。”
朱施南笑笑,一句话未说。
杨敏佳眼睛转到了新郎身上。
他一整套英伦风的纯黑西服,平驳领的设计显得很正式。以往出现在八卦周刊上的他,照片里总显出一种懒散劲。这两天也许服装的原因,他身上的懒散劲,收起来不少。
但从昨晚晚宴上,杨敏佳就看出来了,这个新郎的状态,也和新娘一样的不对劲。一个有股事不关己的漠然,漠然下却仿佛藏着不安;一个有种压着不痛快的阴郁,阴郁里却有种孤注一掷的劲头。
要是她和鸿宝不认识,她恐怕脑子里已经转过一万个念头,想钻地挖出一万条线索,可这会她只是转过头,不安却又害怕被人发现似的地,偷偷瞄了一眼鸿宝。
结果鸿宝还是发现了。
她对敏佳宽慰地笑笑。
也许她以为敏佳只是不适应这种场合。
原来的确是的。
过分豪华、过分不同,自己原来根本接触不到的人和事,确实让杨敏佳局促,但现在却被另一种更大的不安给替代了。
杨敏佳迟钝的脑袋让她一下子想不清这不安究竟源于什么。她只是隐约感觉到,自己像一个站在地面上的人,而新郎和新娘正站在高空的一个细钢线上,面对面走着,现在已经快走到那个对峙的关卡了。
她光是仰头看着,就觉得气都快透不过来。
婚车里,梁鸿宝也觉得朱施南有点怪。这种奇怪是从昨天晚宴时就开始了。
他出乎意料的话少。
但他的脸上……
朱施南曾经说她“眯眼皱眉,唇角绷紧,像一头警戒性很高的猎犬”,可他脸上现在也是差不多似的表情。只是他的沉默里,还有一种更顽固的东西。
梁鸿宝打了个冷颤,跟司机说:“赵叔,把空调风打小一点。”
司机应了一声,调小了风速。
为了不要在难言的胡思乱想中消耗,梁鸿宝主动跟朱施南聊天:“你在想什么呢,想得眉头紧皱。”
他仿佛刚刚回神,从口袋里掏出折成几折的信笺,随意晃了晃。
“我在想婚礼致辞还要不要改。”
梁鸿宝手快,抢到手里才犹豫要不要打开。
他却很稳,脸上泰然自若,似乎设好了陷阱一样,就等着她打开。
她笑笑,没有看,丢回他手里。“原来婚礼还有新郎致辞。”
“当然,一步一步。有开场,有致辞,有证婚人发言,交换戒指和誓言,每一步都要认真。”
也许是她错觉,他在说那个一步一步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她讪笑:“其实婚礼仪式都差不多,我参加过那么多婚礼,都是大同小异。仔细回忆起来,除了人,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是因为之前你都是观众,如果是自己参与就不一样。灯光打下来,在所有的亲人和熟人面前,交换戒指和誓言的那一刻,再儿戏的人也会有一刻的当真。”
他打开信笺,往梁鸿宝面前一递,“要不要看一下?”
梁鸿宝只是望了一眼,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涂来删去,几乎难以辨别。恐怕真有人要照着读,都要费好大力气才能认出来。
可她脑袋轰地一下,直觉想躲。强装镇定摇了摇头,她便望向车外。
捧花被她一直搁在两人座位的中间,像划线似的挡开一点身体距离。可这长长的铃兰花束,在空调的冷空气下散发一种幽微的冷香,若有似无地交融在空气中。
梁鸿宝说:“其实我一直跟婚礼策划说,按最简单的流程来,坐在台下的宾客等开席也等得无聊。像这样不必要的婚礼环节都可以去掉。”
“婚礼策划说,已经是按最简单的准备了。但婚礼,该有的还是要有,该走的步骤都应该走一遍。”
“可是像这样,小学生读稿子似的,站在台上说一些肉麻话,我想想都尴尬。”
“又不是你说。”
“我是替你尴尬。”
朱施南笑了一声,“那如果按你的意思婚礼应该怎么办?男女双方略过所有过程直接入洞房?”
梁鸿宝被他这话顶得既发窘也有点生气,司机赵叔还在前面,几乎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他怎么可以当赵叔的面说这样子的话。
但想一想她还是耐下性子说。
“我觉得还是去掉最好。不如我们到了酒店,跟司仪说精简一下流程,就说新娘怀孕了所以不想站得太久。”
“那我准备的致辞怎么办,揣你兜里?”
“我哪有兜?”
“所以只能我拿着,既然是我拿着,就不需要别人指挥我做事。”
他语气平静,话语却不客气。
“想扔哪里不能扔,到了酒店随便找个垃圾桶好了。这种东西都有模板,都是差不多的客套话。根本不需要瞎费心思改来改去。扔了也没什么可惜。”她语气也不由带点火气。
朱施南不再说话,过了一会,他才说:“梁鸿宝,全世界的客套话我看这些天都快被你讲完了。”
两个人都不再开口,只是各自转头望着窗外。
沿途也有记者,虽然贴了深色车膜,知道外界拍不到什么。但两个人还是不由自主把头转了一转,但宁愿低着头,不看彼此。
朱施南甚至闭上了眼睛,似乎和她对话太累,不如闭目养神。
司机老赵在朱家做了多年,靠的是憨厚本分的品质和察言观色的能力。
虽然他刚才话没听全,他也知道这后面一对新婚夫妇似乎闹了点矛盾。
他有心帮忙圆上几句。
于是他开口说:“少奶奶,结婚这是一生一世的事,怎么能用模板呢?我当时结婚,我都说得掉眼泪。我太太过来抱着我的头,我们两个一起呜呜哭。”
结果梁鸿宝问他:“赵叔,你不是离婚了吗?”
老赵嘴皮不利索一下,但还是答道:“离婚是离婚,当时的感情是真的,眼泪是真的。一点不掺水份。”
“可感情再真,结局还不是一样。还不如省下婚礼上的眼泪和真心话,否则回过头来,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只会觉得难堪。”
老赵知道这忙恐怕自己半点都没帮上:“少奶奶,你这话说得让人心底哇凉。”
梁鸿宝说:“赵叔,对不起。你别在意,我只是一时口快。可说出去的话就收不回来了。我下次开口前一定不再冒失,一定仔细地想一想。如果不该说的话我就绝对不说。”
字字句句她都说得清晰,就怕闭着眼睛的人听不到。
可他固执地闭着眼睛,就像一个装睡的人叫不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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