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闻

　　手机又响起来。

　　辛玫在屏幕前迟疑许久才接起来，秦晏冷静低沉的嗓音隔着通讯传来。

　　“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吧。”

　　辛玫心不在焉地揉搓着腿上的吻痕。

　　“要我去接你吗？”

　　“应该……不用。”

　　“要准备晚餐吗？”

　　“应该……也不用。”

　　“好，那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他听起来要把电话挂了。

　　辛玫急急追问一句，“你都不问点什么吗？”

　　“我需要问什么吗？我知道你昨晚在温特双子那里。”

　　“你不好奇昨晚发生什么了吗？”

　　电话那边陷入死寂，久到她几乎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她重新听见秦晏的声音。

　　“你希望我好奇？你打算给我什么样的回答？你躺在酒店里，什么也没做就度过了一晚？你觉得我会相信？”

　　这回换辛玫失语了。

　　秦晏继续说，“你是成年人，跟谁在一起都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困住你，我只要你人没事，还有别的疑问吗？”

　　“没有……”

　　“好，晚上等你回来。”

　　他把电话挂了。

　　辛玫怔怔盯着黑下去的屏幕。

　　她不明白，不明白秦晏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她。

　　法穆抢走手机。

　　“宝贝你要晚上回去？那我们下午去游乐园？晚上再订个直升机玩？”

　　听完这话先回应的不是辛玫，而是那边浏览笔记本电脑的夏穆。

　　“你昨天又没看格林的邮件，他催到我这里了。今晚十点钟前必须收到《春日复归》的完整编曲。”说着他抬头看向弟弟，“你答应他接下来三个月都按时写曲子的。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十七分，你还有十个小时摆烂。”

　　法穆的俊脸瞬间流露出抗拒表情，“summer——”

　　“叫summer也没用，summer救不了你，你要写的是spring。”

　　“哦不，你们都是残酷的资本家！”

　　法穆眼巴巴地扭头看向辛玫，“玫玫下午陪我去工作室写曲子好不好？”

　　“你已经准备好工作室了？在这里？”

　　辛玫惊讶的目光看完他又转向夏穆，“你们是要在这里长待吗？”

　　法穆把她的脸扭过来给了回答，“至少我接下来半年多要长待，待到明年庆典，我得写主题曲，总得花点时间来研究你们的音乐文化。”

　　他的蓝眼睛水汪汪的，“曲子是到时候给玫玫演奏的，我不想敷衍了事，你不希望我长待吗？”

　　当然不希望了。

　　辛玫摸了摸法穆手感良好的蓬松金毛，蓝宝石般的大眼睛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讨人喜欢的卷毛猫。

　　古代皇帝的后宫佳丽都分三宫六院，性别互换也是同样，雄性不可以养在同一个缸里，这是来自生物学的冷酷指导。

　　她想是这么想，回答得可假。

　　“没有的事。”

　　法穆却不是那么容易被蒙骗的人。

　　当辛玫嗷一声被他按倒在沙发上挠痒痒肉的时候，夏穆只是淡定地抿了一口咖啡。

　　这副场景像极了他们的年少，那些没有被丑闻蒙上阴影的过去。继父不常待在庄园里，庄园每个角落都可以变成他们三个人的游乐场。

　　法穆捉弄了她好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夏穆，“sum，我们是不是得买栋别墅？还是说一直住酒店？”

　　“在找别墅了，”夏穆的声音从那头远远传来，“你有喜欢的位置吗？”

　　“离玫玫近一点儿的。”

　　“好。”

　　他们轻松自然地做出暂留沪城的决定。

　　辛玫有些恍惚，她差点要觉得五年前的那场丑闻和两地相隔，只是一场漫长而荒诞的梦。

　　夏穆订的衣服很快被送来，一套甜辣风短裙，他的审美整整五年都没有发生改变。第二次送来的衣物甚至省略掉胸衣，只给了胸贴。

　　午餐是三人在外面吃的，下午辛玫就陪法穆去了工作室。夏穆下午无事，也就跟着去了。

　　工作室装修基本完成，还有几件设备在等空运。辛玫一进去就喜欢上了整个美拉德风格的音乐工作室。

　　其实乐团今天有安排训练。

　　辛玫昨天发脾气夜不归宿，秦晏料想到她今天也肯定不愿意去，所以就提前帮她给黄指挥请了假。

　　黄指挥跟秦晏是老相识，很清楚秦晏跟辛玫的关系，他尽可能地在乐团里照顾辛玫也是秦晏的意思，但是辛玫一耍脾气就连翘两天训练属实有些过分。

　　接电话时，黄指挥话里话外都是对秦晏的不满敲打。

　　“秦总，玫玫年轻，又是个姑娘家，我不方便说她，可是你也该知道，迎宾音乐会有官方人员出席，下周就要上场了，玫玫要是继续这样，我真不保证当天会不会出意外。你这边给老师交个底，有没有额外安排？实在不行我只能安排我的学生上场了。”

　　秦晏很清楚黄指挥的顾虑，波澜不惊的声音里透着安抚，“黄老师，这是您的任务，同时也是我的任务，玫玫那边我会去说。如果下周她还是这么任性，你让你的学生上也可以，我这边也会提前找人替换，到时候看黄老师的安排。”

　　“这可说好了啊。我不是对玫玫或者你有意见，实在是领导这边不好交代。”

　　……

　　黄指挥跟秦晏通话的间隙里，乐团其他成员都在等待排练。

　　叶媗划拉手机屏幕，把之前群里流传的照片上传到本地最大的乐手论坛，标题特意采用了颇具八卦爆点的词汇，诸如“脚踏两只船”“外籍帅哥”“国际作曲家”，并且带上秦氏文化。

　　“媗媗，你真把照片发出去了？”旁边的何果忍不住凑过来，语气里带着担忧，“秦氏文化是秦总那边的，听说咱们院长都是秦家人脉……“

　　“怕什么？院长还是我亲舅舅呢！”叶媗冷哼一声，“辛玫本来就是靠着攀附秦家才有机会来迎宾会的，我倒要看看，等她同时勾搭两个男人的事情曝光，光明正大给秦总戴绿帽子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她们的声音同样也引来了周围人的簇拥，一听是辛玫的事，大家都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很多人都跟拿出手机上论坛跟风水帖，有一个乐手将叶媗发在小圈论坛的链接转发到热门平台的营销群里。

　　下午三点，论坛回帖的人越来越多，隐隐有破圈的意思。

　　起初只是围绕“辛玫是否脚踏两只船”的八卦，有人认出照片里的外籍男子是国际上声名鹊起的年轻作曲家F·W，也有人提到帝都秦家。

　　【神秘资本大佬被绿】【西方财阀入华】两个词条热度开始在各个平台攀升。

　　一个ID名为“国际金融观察”的营销媒体人网上冲浪刷到以后，媒体人敏锐的营销嗅觉让他捕捉到了词条的潜在爆点，他立刻开始着手编写新媒体软文。

　　【F·W所属的温特财阀与近期宣发的“中外文化枢纽”项目息息相关，秦氏资本已经入圈，此时传出丑闻是否是两地资本博弈的结果？】

　　这篇软文像炸弹的引信引爆热搜。

　　【温特财阀？是不是大漂亮那个？我以前留学刷到过他们消息，五年前好像爆过继承人的丑闻。】

　　【跟继女的？我好像也刷到过，那个继女是不是亚裔？】

　　【对啊，她妈妈是早期特别好看的港圈模特辛望仪，出嫁那会儿婚礼特别隆重，不过死的太早了，某站经常刷到美貌剪辑，红颜薄命啊。】

　　【开局俩词条，内容全靠编。】

　　【什么什么什么报道？给我康康给我康康！我像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jpg】

　　【我好像也有点印象，当年有个报道说财阀继女勾引继承人意图上位，最后被家族遣送回国。】

　　【真的假的？有没有证据？】

　　【证据可能得去外网找，不过外网也不一定能找到，当年的版面消息应该都被清理掉了。】

　　【没有被清理啊，我上个月翻墙有看到报道。】

　　【求指路，我爬梯子去看.jpg】

　　【求指路，我爬梯子去看.jpg】

　　【求指路，我爬梯子去看.jpg】

　　舆论席卷网络，似是而非的昔年丑闻开始在资本圈和艺术圈双重发酵，营销号因为最初金融圈流传出来的贴文都纷纷把噱头引导到资本博弈的方向。会爬梯子的媒体号开始从外网各大平台寻找蛛丝马迹，搬运有关信息，并配上“从□□丑闻到资本新宠？竖琴公主上位之路”之类哗众取宠的标题。

　　彼时的辛玫还待在法穆的音乐工作室里陪他写曲子。春日主题在她眼里应该从蒙蒙细雨由低转高的旋律开始舒展，而法穆却觉得春日序曲应该从活泼轻快的鲜花舞曲开始谱写。

　　彼时的秦晏开会到一半，秘书室里单独负责辛玫事务的齐舟齐特助满脸担忧地来敲会议室的门。

　　秦晏看到后，经过片刻迟疑，起身向与会董事表示暂离歉意。

　　他推开会议室的门，齐舟给他看了网络平台。

　　论坛里流出来的暧昧照片里，辛玫和法穆清晰可见的亲昵姿态被无限放大，配上无礼恶意的揣测，像举办猎巫行动一样把她钉在了水性杨花的耻辱柱上。

　　齐舟担忧地问，“秦总，辛小姐心理状态不好，持续发酵下去，看到了可能会出事，而且里面还提到了你，要不要直接动手处理？”

　　秦晏思忖良久，只交代他四个字，“暂时不要。”

　　彼时的夏穆也看到了网络平台的消息。

　　他微微侧目，音乐室里法穆和辛玫浑然不觉的身影正依偎在一起专注作曲。

　　戴维和格林都在他身边，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夏穆轻轻皱眉，压低声音问戴维，“华国这边的网络，有办法控制吗？”

　　戴维给出回答，“可以控制，但必须借用温特家在港城的权限交涉大陆媒体，而这必须上报到家族办公室内部做决策，老板您在大陆没有控制权。”

　　格林接着问，“这件事也影响到fam的名誉了，温特家内部不会坐视不管吧？”

　　“是不会坐视不管，但是……”戴维看向满脸凝重的夏穆。

　　夏穆清楚后半句的内容，温特家不会坐视不管，但也不会全面控制。他们会像五年前摘清夏穆那样，把法穆的责任摘出去，留辛玫独自承担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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