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秤

　　凌晨四点。城市最沉寂的时刻。

　　宋聆站在一家通宵营业的廉价打印店外，看着卷闸门缓缓落下。怀里抱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里面是刚刚打印出来的、所有证据的实体备份。U盘则贴身藏着。

　　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吹过空荡的街角。他拉高了帽衫的领口，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熬得通红却亮得惊人的眼睛。

　　和郑薇的会面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那个干练的女记者在看到电子版证据时，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凝重，最后化为一种职业性的、见猎心喜的兴奋。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签署了保密协议，并开始连夜策划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这些炸弹般的材料。

　　“我需要时间联系可靠的发布渠道，并做好应对对方反扑的法律准备。”郑薇最后说，“你那边能拖住吗？”

　　“最多到明天下午。”宋聆计算着时间。宋守仁要求的一天期限，是缓兵之计，也是最后通牒。那个老狐狸绝不会坐以待毙。

　　“够了。”郑薇收起东西，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他需要见到宋冽。必须见到。在最终的风暴彻底降临之前。

　　他不能再通过任何可能被监控的常规方式联系他。周铭轩像条疯狗，宋家此刻肯定如同惊弓之鸟，宋冽的身边恐怕早已布满了眼睛。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的却不是酒店地址，而是位于城市另一头的一个老式居民小区。那是林教授一位老友的空置房，钥匙很久前就放在他这里，以备不时之需。一个绝对安全，无人知晓的角落。

　　在车上，他换了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然后凭着记忆，输入了那个他从未拨打过、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宋冽的私人手机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宋聆几乎以为不会有人接听。

　　就在他准备挂断重拨时，电话被接起了。

　　那边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重的沉默。但宋聆能感觉到，电话那头有人。他在听。

　　“哥。”他对着话筒，轻轻地、清晰地叫了一声。不再是“师兄”。

　　电话那端的呼吸声，骤然停滞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粗重，带着一种压抑的、难以置信的震颤。

　　“别回酒店。也别回家。”宋聆语速加快，声音压得很低，“去城南的‘静安苑’，3栋2单元501。钥匙在门垫下面。我现在过去找你。”

　　电话那头依旧是令人心慌的沉默。

　　“哥，你听到了吗？”宋聆的心提了起来，“信我一次。就这一次。”

　　漫长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几秒钟后。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极其沙哑、破碎得几乎不成调的单音。

　　“……嗯。”

　　电话被挂断。

　　宋聆紧紧攥着手机，手心全是汗。他靠在出租车冰凉的玻璃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灰蓝色的城市黎明前的轮廓。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混合着恐惧、决绝，和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希望。

　　他知道，宋冽来了。

　　最后的审判日，即将来临。

　　而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棋盘两端，被迫厮杀的对手。

　　他们是即将背靠背，迎接狂风暴雨的——

　　兄弟。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