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错情

　　林惊尘认得她，青年女中音歌唱家顾惜兰，斩获过好几个国际声乐大赛的奖项。
　　听她提及自己，林惊尘赶忙上前微鞠一躬，举止大方又礼貌客气。
　　“顾老师您好，我叫林惊尘。”

　　“你好你好。”顾惜兰上下连着打量她几眼，接过她递来的饮品点心，“景明的朋友，来探班啊？”
　　林惊尘浅笑着点头。

　　“那我们还沾了景明的光了。”

　　唐景明走过来：“是她有心，我什么都不知道，她都到门口了才给我发消息。”
　　顾惜兰探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几个来回，旋即耐人寻味地笑了笑。

　　林惊尘转身的时候，顾惜兰立刻歪过身子，压低声音在唐景明耳边打趣了一句。
　　“是不是好事将近啊？”

　　细品了对方话里的含义，唐景明反应过来，无奈一笑：“我努力。”
　　顾惜兰抑扬顿挫地“哦”了一声，笑吟吟走开了。

　　其余演职人员都跑来谢过林惊尘，弄得她倒有些不好意思。
　　眼见他们休息时间结束，林惊尘自觉地坐到了角落。
　　排练过程不方便拍照，她就只安静地坐在那，单手支着下巴，认真看着。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总看到唐景明的视线朝她的方向照来，两人总在某个瞬间对视。
　　林惊尘今天来的也是巧，以往他们歌剧组晚上也要排练，今天却提早结束，傍晚六点半就全员收工。

　　她本想着看一会儿就走，听说他们晚上不用排练，于是等到了六点半，同唐景明一起出来。
　　“我开车来的，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林惊尘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

　　“你回家的话我跟你一起，我这段时间排练太忙，都没时间去看我妈。”
　　听他这么一说，林惊尘也想起来，音综结束后，她也忙得天旋地转，又在外省的剧院待了那么久，很久没顾上宁丹了。
　　宁丹该是孤孤单单了好一阵子。

　　莫名有些愧疚，林惊尘主动提出一起去看看她。

　　车子直接开回了小区，两人在的电梯里，按键少有的只亮起一个数字15。
　　提着附近超市买的菜，他们打开宁丹家门，一眼望去，满目漆黑，屋内唯一能看清的只有借走廊灯光反射的玄关。

　　唐景明摸到开关，啪地一声点亮屋子。
　　“阿姨没在？”
　　林惊尘四下打量整个屋子，从挎包抽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七点十分，也没到跳广场舞的时间啊。

　　两人进屋，先把东西放进了厨房，唐景明拨通宁丹的电话。
　　“宁大美女在哪儿潇洒呢？”
　　“在垃圾场捡破烂！”
　　语气充满怨念。

　　唐景明刚想说自己来看她了，但瞄了一眼低头收拾菜的林惊尘，到嘴的话就转了个弯儿：“惊尘来看你了。”
　　“你说话要学会说重点！”
　　话音刚落，这头唐景明的手机里只剩下忙音。

　　扔开手机，他走进厨房，站在林惊尘身边，拿过一把青菜，扯开捆绑的胶带。
　　散开的青菜铺满了放在两人中间的择菜盆，林惊尘一下接一下伸手，将挑好的菜在水池下冲洗。

　　身边的唐景明也微弯着腰，目光专注在手上。
　　谁也没有注意到下一秒两人同时伸向中间的手。

　　林惊尘只觉手中触到与蔬菜截然不同的温度，那温度似乎比自己指尖的温度要再高上些许。
　　她心脏忽然一缩，偏头看去，两人的手放在了同一片菜上。

　　林惊尘本能地收拢手指撤回手，指尖却在蜷缩的动作下，无意地在男人手背上轻轻一刮。
　　她自是感觉不到什么，唐景明却觉手背发痒，连带着心上也像被什么挠了一下。

　　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一切如常。
　　两人间沉默无声，却自有一种满怀心事闭口不言的默契。

　　“哎呦我真不该回来……”
　　听到厨房外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林惊尘和唐景明一左一右侧过身子朝后看。
　　宁丹冲他们眨眨眼，探进身子来瞧了瞧，脸上表情揶揄。

　　“阿姨，我这段时间太忙了，好久没来看你。”林惊尘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年轻人忙点好。”宁丹不在意地摆摆手。

　　唐景明转过身，手向后撑在案台上，半靠着：“你上哪儿去了。”

　　说起这，宁丹可来劲了：“我认识了一个爬山队，下午跟他们爬山去了，我本来还提议大家一起在外面吃晚饭，结果你猜他们怎么说。”
　　宁丹顿了顿，白了唐景明一眼，“人家说他们子女在家给他们做好饭了，才不跟我在外面。”

　　唐景明抬手摸摸鼻尖，移开了目光。他就多余问这一嘴。

　　林惊尘和唐景明配合着，很快做出三菜一汤端上了桌。
　　“我妈说你总点外卖，没想到你做菜有一手。”
　　“我就是懒，自己做饭太花时间。”林惊尘将最后一个菜盛好，把锅铲滑回锅里，“阿姨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没办法，她喜欢你，三句话里两句都是你。”
　　唐景明瞥向沙发上看电视看得哈哈大笑的宁丹，招呼她来吃饭。

　　按照宁丹的性子，他们家吃饭确实是没有什么这样那样的规矩，大家在一块吃个烟火气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餐桌上永远是宁丹在开启新的话题。
　　“你今晚住这还是回去练声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向的是唐景明。

　　林惊尘听着她话里的意思，不由得疑惑，转过头去：“你还要回剧院吗？”
　　唐景明摇头：“不是，是回我自己住的地方练习。”

　　林惊尘回想着很多歌剧组的排练都很紧凑，通常拼一点儿的结束都要晚上十点以后了。
　　“所以你每天在剧院排练完还要回来自己练？”

　　“因为我是剧组最年轻的，状态没那么稳定，公爵又是个很重要的角色，所以想多花一点时间练。”
　　唐景明说着，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

　　林惊尘今天在剧院也见到了《弄臣》另一个场次曼图亚公爵的扮演者，是世界一流音乐学院深造归来、在国内数一数二的专业院校任教的男高音歌唱家。
　　歌剧组里的其他前辈老师也都是有一定知名度和较高水准的。

　　要尽可能完美地演绎好这个角色、这部歌剧，对唐景明来说，确实有不小的压力。

　　“一般剧组排练结束的时间都很晚，我要是来这里练会打扰我妈休息，所以都是回我自己的房子，算起来是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了。”
　　唐景明语气中有愧疚。

　　“少管我，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宁丹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话里反倒含着些心疼。

　　“你自己那地方跟省剧院一个东一个西，远的要死，我都说让你来我这住着了，我房间门关着也不会很大声……”

　　唐景明那次买的钢琴前不久已经送来，放在这里的一个空房间，只是没来得及重新装修，不隔音。
　　“算了吧，又吵你还影响左邻右舍，反正这段时间过了就好了。
　　”
　　“不介意的话，用我的琴房吧。”林惊尘默默听他们聊了几个来回，忽然开口，“我还能帮你伴奏。”
　　以她现在跟唐景明有来有往的关系，行个方便也没什么。

　　唐景明和宁丹闻言，都看向她。
　　尤其是宁丹，眼睛瞬间有了光彩。

　　“哎哎，我觉得行，你看啊，你又不用跑那么远，还有这么优秀的艺术指导。”
　　还有一个原因不用说，她儿子肯定能想到。
　　宁丹手臂越过半个餐桌，激动地拍拍唐景明的肩。

　　唐景明无奈地推开她的手，扭头看向身边一手用汤匙搅着汤，一手支着下巴歪着脑袋看他的林惊尘。
　　“这样方便吗？是不是有点麻烦你。”

　　“没关系，我刚结束《乡村骑士》的排练，工作暂时不多，就……充当一下你的私人钢琴艺术指导吧。”
　　林惊尘嘴角弯弯，柔声笑着。

　　唐景明望着她深潭般的瞳孔，唇边的笑意像是压不住：“那就麻烦林指导一段时间了。”
　　“客气什么。”林惊尘放下支撑下巴的手，将搅动晾凉的汤舀入口中。

　　吃过晚饭，林惊尘就领着唐景明上楼进了家门。
　　“当初装琴房的时候，可没有想到使用权还有你一份。”林惊尘拧动琴房的把手，开玩笑道。

　　“那你看我付多少租金合适？”
　　“嗯……一张《弄臣》首演票吧。”

　　林惊尘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四周的射灯，回过头去笑着应声。
　　跟在她身后的唐景明猝不及防看着她在琴房暖灯下逆光的笑颜，怔愣在原地。

　　她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

　　林惊尘走到钢琴前坐下，再度回头，看到他还站在门口，抬了抬眉。
　　“不进来么？”

　　唐景明身影摇晃了一下，缓步进来。
　　“只要演出票？”

　　“怎么，我要少了？那看来应该狠狠敲诈你一笔的。”林惊尘掀开钢琴盖，笑。
　　“那你好好想想怎么敲诈我。”唐景明唇角上扬，在钢琴前站定。

　　琴房门外，晚风自落地窗潜入，摩擦屋内物件发出细微声响。琴房门内，流淌的音符和歌声一点一点交织缠绕，在狭小的空间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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