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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
诧异的目光落到眼前青年脸上,只见他平静得很,越发衬得她失态。
“你到底是谁?”
对方只不过淡淡道:“回皇后,小民李蒙之徒,李桦。这条手臂是从我师父肩上活生生砍下的,行凶者是宫中之人。”
见他又重复一遍,徐意润冷静下来,稳住语调:“你是来寻仇的?”
外面有侍卫守候,就算他要动手,也不一定能得逞。再说,真对她做了什么的话他也不可能留有全尸。
可他却摇摇头:“不,我只是按我师父的遗言行事,将东西送到任务便成了。”
她抬起眼,盯着他:“自称刘氏族人的话也是你师父让你说的?”
“正是。”
他又掏出一个东西放在她面前——一块木牌,上面歪七扭八地刻着三个字:刘二白。
直觉告诉她这三个字包含着许多秘密,于是因紧张而缩紧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这是什么?”
“这是师父让我交给娘娘的另一件东西。”
她小心地拿起来,再看看他,“你师父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摇摇头。“我也把知道的事尽数告知娘娘了。”
他站起来,徐意润垂眸看着那木牌,久久不动。
“在下告辞。”
“等等,我派人送你出去。”
她转过头,只见他微微一笑,退至林边。“在下不敢,请娘娘留步。”
起身追上,可他鸟一样钻入树丛中,立刻消失不见。
徐意润攥着木牌的手印出白痕,被粗粝的木头硌得生疼。
被宫中人所杀……难道皇帝又开始“清理”刘姓后人了么?据她所知,他们早已改姓的改姓、流亡的流亡,不成气候了,为何要这样赶尽杀绝?
看着“刘二白”三个字,她不由得咬紧牙关。
此事必须得快快告知见鹿和争儿,越快越好,不然,恐怕皇帝会不念私情。
“鲤裳——”她唤到:“咱们回去。”
鲤裳惊讶:“您不多歇息会儿了吗?”打眼一看,方才那个男子已经消失无影。
“不了。”她向外走去,似乎有什么急事。
回试炼场的路上徐意润一直愁眉不展,下面的便便闭上嘴,没一个敢多问的。
她当下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派人出宫把东西交给张伯,让他把口信带到定襄。可是这么做风险太大了,一来他年事已高身体不好,二来徐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一定能传到皇帝耳朵里,实在不好实施。
“撑着点,我带你出去。别睡,听到没?”
发现那个被搀扶着的浑身是伤的身影,她抬起手,让众人停下。
“那是不是方才与明绰对上的那个齐三?”
原本平平无奇的一个旁系后生,今日被揍了这一次也算是出名了。
敬绾:“看着像。要不要奴婢把人叫过来?”
徐意润摇摇头,绕到他们面前。“你们这是要出去?”
齐伯见状,腿一软差点跪下,哆哆嗦嗦道:“回、回皇后娘娘,场上的御医忙不过来,我听说不远处就是随行御医的暂休所,就打算带小弟去求他们瞧瞧,不然……”他转头看着齐筑虚弱的脸:“恐怕他要撑不过去了。”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她给敬绾一个眼神,很快她就会带太医过来。
他似乎有些不相信,磕磕巴巴地说:“真、真的吗?”
“哥……你傻了?还不快谢、谢过皇后娘娘……”
齐筑在一旁半死不活地张开嘴,生怕他哥把事情搞砸真让他一命呜呼了。
“行了,快把人放下缓缓。”她问:“这是刚和明夫人比试完?”
提起这个齐伯就叹气。“回娘娘的话,正是。小弟败给了明夫人。”
“从今往后……”他咬着牙,“从今往后我们就不配姓齐了。”
瞧他的样子,徐意润道:“陛下本意并非真的削去你们的齐氏族人身份,而是叫你们在这场试炼中不遗余力,以便选出真正的将才。”
他只道:“娘娘说得是,这些道理我们理应明白的。”
“你们是朔方人,和我也算半个同乡,不必这么拘礼。”
好在太医来到之后为他查看发现只是外伤,并未伤到根本,上药包扎后也说只需静养便可,不用担忧危及性命。
“伤筋动骨一百天,太医说至少十天才能下地走路,你们就在长安落十天的脚再返程吧。”
“可是我们……”
徐意润转过头,对敬绾说:“钱拿来。”
齐伯不可思议地睁大眼,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帮衬他们到如此境地。
“皇后娘娘,小民不敢……”
齐筑抓着他的胳膊坐起来,用最后的力气说到:“娘娘大恩大德,我等无以为报,只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见他上道,她也不藏着掖着。“你们家爵位的事我会与圣上说清,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我的确有件事需要你二人相助。”
齐伯讶然瞧着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娘娘请吩咐,我等必不遗余力。”
她道:“我想请你们帮我带一件东西到定襄徐府。”
“这不难。”他一口应下,“请娘娘交给我吧。”
左手抬起,她一连撸下两只镯子。“木的这个要亲手送到徐家人手里,金的这只就当做酬劳了。”
齐伯双手平举,郑重接过,跪起来又行了个礼。
徐意润不动声色地张望一圈,对他道:“这事需尽快,所以得麻烦你先行一步,你若放心不过外雇之人照顾你弟弟,可以去徐府找我家管家。”
“娘娘放心,旁的事我都会安排妥当的,定不会误了娘娘的大事。”
她点点头,轻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因为家中世代为将的原因,他们从小就定下暗号,如若身陷险地,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身上最重要的东西送回家告知家人。而刘争的身份让她离家时留了个心眼,冲她要了一只亲手做的镯子。
这样,送回家后他们便知刘争有危险。
至于答应齐筑齐伯的事她也没忘,一回宫就和皇帝提起。
他累了一天,顺带脚歇在了椒房殿,徐意润坐在镜台前,慢慢理着头发。
安息香从香炉中飘出,丝丝缕缕地萦绕在鼻尖,烛火慢慢摇曳,一时间,殿中只有她搁下篦子的声响。
正思索着怎么说,皇帝先开了口:“朕听厘重说你今日帮那个齐三叫了太医,可有此事?”
她半侧过身:“一点小事,竟然传到陛下耳朵里了。”
他轻笑:“众人皆道皇后仁厚慈善,文武百官全都盛赞皇后美名。”
“本就是臣妾分内之事。”隔着一道屏风、一层床幔,她没听出他的情绪,便只能揣摩着说:“陛下,今日齐筑和明夫人一场比试也算让两人在京中都出了名,臣妾以为不如就免去削爵之罚,一来留个爵位罢了,也不算什么负担,二来还有利于彰显陛下之仁德。”
他久久不语,殿内静得可怕。
“你的意思,是要朕收回成命?”
徐意润印在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飞速琢磨着他话中用意。
“胜败有道,输了就是输了,皇后此举恐怕不妥。”
“他是败者不假,臣妾并未说要免去罚俸,只是……”
“你还想免去他的罚俸?”
她顿时哑口无言,“臣妾不敢。”
“败者削爵、罚俸,这是朕亲口昭告诸侯的,绝无收回的可能。”他撩开床幔,冷下脸,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
“对那么个无关紧要的人,皇后还真是慈之悯之。”
赤裸裸的不满,她不可能听不出。
徐意润沉默着,低声道了一句“陛下息怒。”在皇帝的怒气面前,除此之外,她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朕会因为这么一个人恼怒?”
徐意润:“他自然不配。”
那他现在是在做什么?徐意润自问,也没法得到回复。
“一只蝼蚁而已,朕若真的因其而怒,便顺手碾死了。”
徐意润一怔,下意识抬起头,毫无征兆地撞入了那双疑忌的眸子。她胸中一颤,自知这反应在他眼中定更错上加错。
不出所料,他毫无波澜的声音如一只大手般扼住她的喉咙,绝不留情地收紧。
“过来。”
她眉间的轻蹙虽只一带而过但也被齐攒捕捉得清清楚楚,于是更加心烦。
她在不满什么?如果是因为那个齐三,那实在难堪重任,毫无大局之观;若是因为自己——那更不可理喻,她眼里还有没有君上和齐夏?
她站起身,乖乖走到他跟前。
他不语,徐意润便不敢妄动,等待号令。
“该做什么还用朕教你吗?”
他斜着身子,落在她身上的的目光却总是审视。
两排牙齿咬得发麻,她知道他想让自己做什么,但她忽的生出抵抗之情来。
她不愿意。
“若臣妾哪里做错了,陛下可以对臣妾施行宫规,为什么每次都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
他仿佛听到什么荒谬之事般抬起下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徐意润。”这话说得极尽嘲弄:“皇后无错,朕也没有理由惩罚。”
“可我就是想看你不得已的表情,怎么样,这个回答你可还满意?”
进宫以来第一回被他大发慈悲地唤一句姓名竟然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她有些木讷地望着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可悲。
那些自以为是的手段怎么比得上皇帝一句“我想”。
衣群被掀开的瞬间,她知道现在必须说出那句话了。
可他今日却预备得极其缓慢,撕咬、啃食、扒皮抽筋,偏偏久不进入正题。
徐意润望着头顶的凤凰金缕,眼神呆滞。
他伏在她颈侧混乱地吐息之时,她缓缓伸出已经变得冰凉的手,触到那滚烫的肩头,稍稍用力,在上留下泛白的痕迹。
这动作似在忍痛,又藏着许多无奈。
“陛下,”她声线沙哑:“我肚子疼。”
身上的人忽然僵住,紧接着是突如其来的松懈。目光慢慢后移,她看见皇帝乱发下的眼睛,不知是错觉还是幻象,竟稀奇地出现一丝疑惑。
“这是该腹痛的时候么?”
她拉起他的两根手指,那只大手便轻轻松松地覆盖住整个小腹。
而徐意润眼中氤氲,望着他时并无委屈或埋怨,只是凄然。
“是真的。”
他显然凝滞了一瞬,随后很快抽出手,如同没有碰过她那般。
“来人。传太医——”
她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仍是恍惚,紧接着便是一床绸被盖到脸上。
她眨眨眼,从脸上撂下,只见朦胧的纱后皇帝的身影。她知道他也正透过这帐纱看向自己,于是缓缓背过身,缩到床边,将自己团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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