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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雨季
南杭的雨季总是显得特别的漫长。
那天之后，云遥在香樟园里的住处从夫人主卧隔壁护理的房间，变成了那个隐秘又奢华的卧室。
而那里，也成为了夫人常驻的爱巢。
每一个令人烦闷无聊的雨夜，夫人都会光临那里。
貌似痊愈了的夫人精力充沛，她拥有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会有的疲惫枯槁，她反而像只重新起飞的雌鹰，像株热烈重开的浓艳牡丹。
她在年轻的甘泉里尽情享乐。
而云遥，他成了香樟园里的红人和香饽饽。夫人对他的宠爱与日俱增，香樟园里，或者说整个翠微山庄里，没人再敢使唤他或当面议论他，反而个个对他亲切友善起来。
就连之前私下眼高于顶的程管家，都会对他亲热微笑。他的身边甚至还有了服侍和奉承他的仆人。
但这些对云遥来说都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唯一还让他有点慰藉的是，相比之前，他拥有了更高的自由度。他可以在不出翠微山庄的前提下，自由出入香樟园，也可以得到更多的关于外界的讯息。
出了香樟园的第一天，云遥就打发掉跟随的仆人，独自一人撑伞来到了揽芳院。他和邢宇约好了在此见面。
收起湿漉漉的雨伞，云遥坐在了揽芳院后院的隐秘小亭子里，四周天色昏暗，雨滴飞溅在亭子的石檐上，发出寂寥的空响。
等了没一会，邢宇的身影就出现了。他人还没进亭子，声音却已经传了进来：“哎呦，看看这是哪位大红人啊，竟然还能记得起我这个小人物。我当云公子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邢宇跑进了亭子，掸着身上沾到的雨珠，一屁股坐到了云遥对面。
然而，云遥却没回应他的话。
云遥只是怔愣看向亭外淅沥的雨滴，他隐藏着心中的苦痛，只是忍不住轻声道：“这雨，下得我心里难受……”
邢宇愣了愣，还以为云遥是在抱怨这绵长的雨季。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娇气，”邢宇轻哼了一声，看着绵绵不断的雨滴，他想了想又赞同地说：“不过这雨没完没了的，确实也烦人，衣服都干不了了。”
云遥看邢宇还和之前一样的性子，对他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变化，他才露出了这些天的来第一个淡淡的笑容。
云遥端详了下友人，轻声问：“你最近还好吗？”
邢宇嗤笑一声，说：“我倒是没哪里不好，反而是你，云遥，你在香樟园里发生啥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邢宇，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云遥垂下眼，低声问。
邢宇本想再讽刺两句，看云遥这可怜的样子，又闭上了嘴。他沉默了会，无奈地安慰道：“事已至此也没啥可说了。你也不容易，陪在夫人身边，那是伴君如伴虎，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你也要小心，多保重自己才是。”
云遥抬眼看了他一眼，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问：“你之前还说要带我出山庄呢，现在还作数吗？”
邢宇听到这话瞬间瞪大了眼：“我是想死吗？”他没好气地说，“你现在可是夫人的人，我不要命了敢放你走。”
他看了看神情沉郁的云遥，又忍不住劝道：“这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拼了命的想往山庄里挤呢，他们想见夫人一面，那是难如登天，这一点，你赢了多少人。”他又故作调侃，挤眉弄眼道：“我可听说了，夫人对你很是宠爱，夜夜都宿在你那里……”
云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带些木然：“我没有选择。”
邢宇愣了下，他叹道：“你这话要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说你凡尔赛。”
他又好奇的问道：“你在香樟园里还好吗？夫人对你怎么样？你这样不开心，让我都怀疑夫人虐待你了，但是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夫人。”
云遥瞥了八卦的好友一眼，淡淡地回道：“好与不好，又如何，我都只能接受。”
邢宇这下是确定云遥并不像其他人一样，觉得得夫人宠/幸是天降大饼的大好事。他叹了口气，安慰地拍了拍云遥的肩膀，劝道：“云遥，事已至此，咱们也要看开些，日子才会好过。”
“对了，”邢宇又想起今天想找云遥说的事，他忙道：“我托人打听了消息，你上次都没跟我说，原来你这么惨，你那个渣爹可真会坑儿子啊！”
邢宇想起调查出来的情况，看云遥更是小可怜了，没想到在云外婆去世后，云遥的妈妈也去世了，结果仅剩的一个爹，还犯罪坐牢，连累了他。
邢宇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最开始误会你了，还以为你是跟其他妄想攀龙附凤的人一样……我算是打听清楚了，那个什么你妈妈的故交，一定是跟你爸勾结，把你骗进来的。”
云遥惊讶地看着邢宇，他不知道邢宇到底知道多少，但他还是忍不住为父亲辩解道；“我是自愿的，我爸爸他……”
“得了吧，我见过的人渣多了，这事我一看就感觉有猫腻，你那个渣爹把你害惨了……”邢宇没好气的打断云遥的话，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是太心软，太重情了！你爹要真是对你好的，你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儿。”
云遥沉默了，他喃喃地说：“我爸爸，他，他以前对我很好的……”
邢宇叹了口气，他看了眼手表，他得走了。于是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突然蹿上前，大力地抱了下又在忧郁的好友，大声说：“云遥，不管怎样，你还有我！我虽然没本事帮你做很多事，但你有事都可以来找我，至少你能多个商量的人。”
云遥给他吓了一跳，但听到他的话，又笑了。这阴雨绵绵的天气，好像都稀有地照进了一丝温暖的日光。
……
云遥就带着这样稍许放晴的心情回到了香樟园。没想到，他刚进了园，就有一个随从在门口等着他了，随从告诉他，夫人在花厅的书房等他。
云遥心里叹了口气，他只能答应一声，便跟随从一起过去了。
书房里，夫人正在书架前看着一卷古书简。云遥放轻脚步走了进来，正巧一队随从搬着一大摞文件从里面出来，云遥瞥眼间似乎看到有文件的一角盖着北方中心市的某局印章。
云遥没敢多看，只是心里隐隐想到，夫人身体康复了，而北方中心市那边才是夫人原先掌控的故地……
他还未来得及深想，就听夫人含笑的声音传来：“云儿，你来了。”
云遥抬起头，看到一身素衣的夫人正现在书架前含笑看着他。
“夫人，您在看书简吗？”
夫人闻言却轻叹道：“云儿你来得正好，这书简本来是成套的，我只找到了上半卷，下半卷恐怕是在这书架的上方，我想自己上去翻找，不如你帮我扶下梯架吧？”
难得夫人有这样的兴致，云遥也没开口说什么让随从们上去找的这类扫兴的话，他只是应答了一声，按夫人的要求找来了梯架。
夫人迈上梯架如愿地找到了要的书简，她似是很高兴，对着底下还扶着架子的云遥笑道：“我就记得果然是在这里，若是让那些不知道的人翻找，岂不弄乱了其他摆好的古籍。”
云遥也抬头，和夫人对视一笑，说：“是，还有谁能比夫人您更清楚这些书简的位置。您是真的爱书人。”
夫人往梯架下走了几步，但没完全下梯架。她让云遥接住了刚找到的书简，当少年接住后要抬头说什么时，夫人突然俯身吻上了他鲜艳的唇。
云遥怔住了，他感受到夫人微凉的唇瓣，和那湿润的带着微微催促意味的吮/吸。云遥闭上眼，他微微张开了唇……于是，在这个充满书香的梯架下，发生了一个炙热缠/绵的吻。
云遥其实内心非常矛盾，他想，要是可以只陪夫人一起谈诗作画笔墨添香，那一定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他是真的很敬重夫人，也很感念夫人对他的好，甚至不可抑制地产生些好感。但这一切和雨夜里的那些隐秘的被迫承受的炽热/欲/火是不一样的，那些他不能回想的经历仿佛是深渊，贪婪又无情地吞噬着少年的心灵。
云遥不知道要怎样分开看待这两者，他讨厌那些雨夜，又无法对白天的夫人视而不见，他时而感觉自己在重蹈覆辙，时而又贪恋某一瞬间的安宁美好。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撕裂了。
静谧的空间里，水声暧/昧地停下了。夫人终于放开了云遥，她看着少年湿润微红的眼角，微微地笑了：“云儿，你怎么哭了？”
云遥羞恼地擦了擦眼睛，低声道：“夫人，你不要笑话我了。”
夫人抬手抚摸着少年的脸颊，似想起了某些不可言说的时刻，她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深，“云儿总是容易哭……”
她注视着少年晚霞般烧红的美丽面容，暧/昧地低语：“如果有不舒服的，要和我讲，嗯？”
云遥咬了咬牙，他实在受不了这个氛围，便倏地抱着书简转身朝书桌走去，“夫人，我们还是继续看看书简吧。”
身后传来了夫人不明意味的轻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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