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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锣密鼓（下）
——“今天召见各位的原因只有一个——白兰大人指示，这座基地可能已经成为敌人的目标。因此，我已经得到白兰大人的许可、将以本基地最高领导人的身份执掌此处的指挥系统。”
入江正一冷峻地在高台上进行了这出宣告——不容置喙的态度已经摆得很明。围着正中高台聚集的黑白魔咒们都非常惊讶，但这惊讶一分为二：一边是如雷轰顶，一边是幸灾乐祸——尽管白魔咒内部的家伙们相处得也没多好，但一想到最高领导人说到底还是他们这边的成员、能给那些粗鲁又没脑的黑魔咒一个下马威也不赖。
“什么玩意儿……”
“那家伙当老大？”
“他说什么梦话呢——”
第三部队的黑魔咒们抱怨得尤为大声。作为队长的γ挑了挑眉，指间似是而非的玛雷雷戒磕在围栏上——入江正一这么大张旗鼓地跑来宣告自己的绝对领导权……他觉得大概是要来真的了。
——估计是要开战了吧，和彭格列家族的那些人？要是能再碰见那个白头发的小丫头，他很乐意给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做做整容——她说的那些话实在让人火大：不只是因为言辞，还因为她那个对他重要之人的死亡（公主她真的在未来到来之前死去了吗？）过于冷漠的态度。γ很疑惑他未来怎么会收这种冷血的家伙做学生？尽管这话说不定也是坑骗他的——
“——从现在开始，无论各位隶属于哪个部队，”第二罗萨部队的队长——现在的梅洛尼基地最高领导者，并未对他们的评论进行言说、甚至说一点都不在意，“所有的人员！都必须直接且绝对地服从我的命令！”那枚象征着实力与权能的玛雷晴戒（即便它只是徒有其表）在他的指端闪过锐光！
白魔咒的妖花爱丽丝·赫本似是挑逗般地笑了一声、引来不少男人痴迷的侧目：“入江终于亮出他的獠牙了呢。”她随意地用戴着像是玛雷云戒的指环的手撩了撩自己圆环状的金耳环、上边串着的细圈发出悦耳的响音。
她那声调侃清脆地在会议场上余音绕梁。正一侧目瞄了她一眼、以示噤声：“——如果各位有异议就站出来吧。”见那女人只是媚笑、没有继续打断他话的意思，他很快又将视线收回了前方。
亚菲兰朵拉的γ队长嗤了一声，弯着嘴角上前一步：“——我就有。”
野猿被他吓了一跳：“γ大哥！？”
——随后瞳孔猛缩的不止是他，连先前一直保持似笑非笑态度的太猿和γ也瞪大了眼睛！
出乎意料的是，入江大人也没预想到这一点。
那个疾风般自亚菲兰朵拉所聚的区块后边一跃而出、手中寒光如快马的身影稳稳地落到正一站立着的高台上——正一僵住了，而切尔贝罗们的反应极为迅速、在那人直起身之前便不顾实力差距伸手将他护在了臂后。
“我奉白兰大人之命赶来了。”鸦发金眼的男人对那位白兰大人下令要“重点保护”的对象抬眼，随后将目光投向一脸憎恶的γ。
那男人微微眯了眯眼，脸色并未改变。
“无论是谁要违抗入江大人，先过我这一关。”
——入江正一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他最不想见到的人。作为术士的同时也是剑士、靠着技艺精湛的四刀流和犹如膜拜般的忠诚一跃而上雾之六吊花宝座的这家伙……有着让他胆颤的精悍眼光。
（白兰先生他还真是会派人啊……！！）
（居然就精准地派到了这个我怎么都不想在梅洛尼基地见到的人来！！这下做什么都不方便了——看他这说法，想必会全天候守在我附近……！！）
有了一个飘忽不定的玛琳菲森就足够让他苦恼，现在又来了一个他——
两名雾的术士，要怎样才能在他们眼皮底下瞒天过海……从这方面来看，那魔女反倒是更能让人省心：虽然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就她现在都没对他的身份进一步地进行破拆工作来看、暂时可以将她的危险指数降到这男人之下。假若他真的在这人面前暴露了，等着的不外乎是比千刀万剐还可怕的当场处刑——
入江正一身上几乎是一瞬间就流满冷汗。
γ同样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这个该死的叛徒、白兰·杰索的走狗——！
“幻骑士……”他死死咬牙。明明是唯一赶上了先代生命的末尾、被托付了将公主介绍给家族里的大家的任务的人……明明被将要离世的艾莉亚那般信任了，居然会在现在干出这种下三滥的恶心事——！不但背叛了，甚至还对他们曾经共有的家族名衔冷言冷语——甚至还做了白兰掳走尤尼的帮凶……！！
γ在过去的人生里，从未如此——出奇地愤怒。
但一切结束后——待到年岁渐渐增长，他有时候也会想起这个男人：气愤与憎恶会慢慢被磨淡、谈不上原谅却能思考得更深，更何况那家伙的结局的确悲惨至极；他会想，以前那个基里内奥罗的幻骑士……冷静、强韧、对人情债一板一眼、对医学有着浓厚兴趣的家伙，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那真的是他的本相吗？还是同样——所谓“奉白兰大人之命”而装出来的模样？
后来他想想，那大概是真的吧——因为有不是本人的本人作比较、果然还是很像。
承认了这点之后，连他都觉得有点凄凉了。
——但现在他只是一心感到愤恨。站在那里的那个男人，他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把他大卸八块！
如此的想法从心底里而来，连带着眼神里都有了杀意——雷之六吊花的杀气浓烈到要交加起雷电，但察觉到这点的幻骑士似乎不为所动，只是将先前一击便刺入混凝土高台的剑拔/出，随后站直了身子、退到了与切尔贝罗们一致的位置上。
正一在心里为自己抹了把冷汗——至少从这种姿态来看，幻骑士应当是会遵从他的指示的……也就是说，还是有机会在必要时刻将他支开……
稳了稳气息后，晴之六吊花再度开口了——尽管他不愿跟γ对上，但现在不拿他开刀不行了：“……你也听到了，γ队长。幻骑士奉白兰大人的命令前来、代表的是白兰大人的意志，而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听命于他！”他环视了一周——γ的视线让他喘不过气来——白魔咒的人都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而黑魔咒的脸阴到了底，“除了对白兰大人的意志之外还有什么异议，各位可以继续提出来！安排、策划、我本人的领导实力——只要你们提出，我欣然接受！”
这句话已经说死了——有“白兰大人的意志”压着，谁敢在明面上继续不听话？到时候被判处背叛罪就得不偿失了，他们也不是那么情愿把挂在裤腰带上的脑袋随随便便拱手给人的——至少对相当一部分人来说，他们怎么都不想把自己的命稀里糊涂地就交到这个叫入江正一的眼镜小子手上。
“还有任何异议吗？”
入江正一再扫视了他们一次。幻骑士在他身侧无言地释放着威压，而两位切尔贝罗对此只是冷眼相待。
藏在切尔贝罗外貌下的D·斯佩多注意到了玛琳菲森——她独自一人趴在较偏且不引人注目的区块栏杆上，像是在剧院的贵宾座里往舞台上眺望。但他觉得她大概是准备要走了、连身子都直了起来。似乎极为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魔女笑盈盈地对他招了招手、做了个道别的手势，随后便踏着悠然自得的步子隐没在了延伸到会议场外的黑暗里。
他大概知道玛琳菲森最近在鼓捣什么——那台圆形的白色机器，以亚空间技术为主要框架制造出来的时空转换装置，原理跟波维诺家族的十年后火箭炮很是相似、但多出了一些附属部分，是入江正一的手笔；原本放在主控室，现在则挪到了他最为重视的实验室，想必这东西并不只是把十年前的彭格列十代成员送过来这么简单，应该还有些别的什么目的……
D·斯佩多不得不说入江正一的间谍工作做得很好——他已经入驻到了这么深的地方、得到了几乎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能，即便危机四伏，但还是值得的。但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凭他的经验来看，白兰·杰索不可能是个感性的家伙，不然他做不到如此缜密而有序的剿灭……他留着入江正一为的是什么？老实说，现在这种情况下最大的不确定性便是白兰是否对入江生了疑；要说是没生疑，那他没必要早早地就派幻骑士来这边、直到他出发后才跟入江谈起实际上已经派了的援兵——可要是说生疑了，他为什么只派幻骑士一个过来？这种节骨眼上发觉的背叛大罪，首领用直令宣布当场处死一点问题都没有，可他居然就只是看着？
白兰那家伙的确行事诡谲，连算是活上了好几辈子的D·斯佩多不是很看得懂他——这人是个惊人的矛盾体，而且他直觉这不是一人份的矛盾：或许是成百上千人份的矛盾，而且彼此并不相通，要预测他的行为必须要理解成千上万个不同人的思维模式，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也想过从玛雷戒指突破密鲁菲奥雷的布局，但研究得不够透——资料太少，基里内奥罗家族对那些戒指保护得太好，甚至到了连家族成员都不一定知道那些戒指存在的地步。假若那些戒指也与彭格列戒指一样有着极为特殊的用途的话，他想那大概就是白兰的底牌和王牌了。
梅洛尼基地里有入江正一操心——他肯定会给彭格列的那些小鬼大开方便之门，这里不是需要太过操心的地方。
问题是密鲁菲奥雷的总部，也就是白兰和尤尼的所在地。等这边的事情了结后——或许会以那些小鬼们全都死无全尸作结吧，谁知道呢——他会亲自去会一会白兰·杰索——虽然他一向不乐意搭理大空的家伙，但既然这人想要清除彭格列家族，那他不介意过去跟他好好“谈谈”。
D·斯佩多大致能把白兰·杰索定位成一个豪赌且从不输的赌徒—— 一个保持着不败胜绩的顶尖玩家，一个不曾失手的娱乐犯。因而他足够自信，也确实有自信的实力。就是这样的人，才会做出一些别人看不懂的诡异举动：有时候是心情使然、有时候是无聊使然、有时候是矛盾本身使然，所以才令人琢磨不透——这种人不按常理出牌，做的事情不一定符合逻辑。
——真要这么说，其实他觉得彭格列的历代首领都属于这种危难关头能靠奇兵制胜的类型，但要好预测得多，至少他过去从未脱靶过。
但白兰·杰索是个几乎不存在、或者说几乎无处不在的靶。不存在就会瞄不准，无处不在就会辨不明，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之外还真拿他没办法。
“——入江大人。”此时那位百分百是切尔贝罗的女性突然出声，手中的电子平板放了下来，“技术部刚刚发来报告：检测到了古罗·基西尼亚大人丢失的定位仪器信号，已经开始定位了，在不考虑电波干扰的情况下预计三十分钟内能完成。此外，医疗部报告说古罗·基西尼亚大人在不久前清醒了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利用视线仪拼写出了‘基地’二字——但尚未结束拼写就突然陷入昏迷，现在正在抢救中。第八部队副队长津嘉·布莱德大人目前已经身在医疗部等待结果了。”
“‘基地’……！？”正一的眼皮一跳——胃部的隐隐作痛再度回返了，“也就是说——彭格列基地的位置，相当于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了！”他没忘记现在是在大庭广众下、立马回过头去便给开始窃窃私语的人群加了一把柴，“所有人听令！按照先前发布的分制文件进行部署、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具体的出战信息会在司令部发下的正式文件里会阐明清楚，大概的准备天数是三至四天，在三至四天后全员都要达到相应出战指标、切尔贝罗机关负责审查，达不到的一律按战中规条处置！正处于禁足期或惩戒期的队伍及个人不划在原定分制文件安排之内，必须听候司令部的直接命令行动、轻举妄动者按背离罪处置！”
他这一番话砸下去，全场一时没有任何回应——
身着白魔咒制服与黑魔咒披风的入江正一抬起佩戴着那枚所谓的玛雷晴戒的手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缓了口后靠着上位者（一想到这一点还是得益于白兰，他在心里啼笑皆非）的气势将最后的结语大声落地了：
“此外，为了节约上报时间，有紧急事件直接来司令部找我——特别是有关彭格列家族的情报，哪怕一点点也得如实上报，被查出的知情不报者将处以背叛罪、当场在这座基地里处死！”
“都清楚了的话，就此散会！”
高台缓缓下降——正一看着给他不同的眼神后散去的梅洛尼基地众人，只觉得胃疼得越来越厉害。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本该是他引导十年前的彭格列十代成员们找到这地方的，现在居然变成了他们自己先一步找到了……虽然按照他的推论、他们的入侵很大概率会选在云雀恭弥发来的彭格列大反攻开展当天，但一想到这计划得花时间重新调整就让他心里没底——现在又来了幻骑士这个不是善茬的家伙，他得更不动声色、谨慎行事了。
他一点都不怀疑幻骑士会每天向白兰上报基地和他的情况——要是这个节骨眼上被那人察觉到了什么，他搞不好会亲自过来……彭格列戒指绝对会落入他的掌中！十年前的那些孩子们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个白兰·杰索……！
——“入江大人，你还好么？”
幻骑士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
正一心知，他的谨慎从现在开始不能间断了：“怎么了？——我没什么事。”
“我看你脸色煞白。如果不舒服的话，还是去医疗部看看吧。”幻骑士把着双剑的剑柄，收回视线后便朝前目不斜视，“入江大人，你刚刚做得很好。我认为没什么问题。”
（……他是在宽我的心？）
这点他着实是没想到——先前他只跟幻骑士见过一次面：白兰让他们俩互报了名字，并且表示“小正的级别只在我之下”。现在想来，或许是让面前这个男人分一点忠诚和重视给他。
幻骑士看来是确实地了解到了白兰的意图、也很妥善地遵循了。
但他在想明白后，反而觉得心脏不舒服……太不舒服了。负罪感——他现在居然对白兰·杰索有了负罪感。
……不，或许从一开始，这种负罪感就已经存在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这种悄无声息的负罪感在撵着他往前、撵着他去做这些事情。
撵着他……去背叛白兰……？
“……我很好，只是通常的胃病犯了而已。”
入江正一低低地说、连着那枚沉重戒指的手捂在腹上——仿佛是嘲讽他一般，那颗金黄的宝石得意地在横贯而来的阴影里闪起流光。
“吃了药就会好的。”
只要白兰先生他放弃了抢夺七的三次方，一切都会好的——
恢复记忆后，他多少次都想用言语把白兰从那条道路上拉回来——他说不定会放弃这种疯狂的想法？他说不定能意识到这样做得不偿失？他说不定……他说不定会发现以前那种生活很棒？上大学、分享无厘头的冷笑话、每天吃饭睡觉做实验、跑到超市里买足一个月的东西后就待在实验室不出来、有机会就去拿各种比赛的奖杯、偶尔去喝杯酒唱个歌，生活纵然平淡但也安全、纵然没有那么伟大也足够快乐、改变不了世界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很大的事情——
——可是那时候他不这么想。他不记得那些事情。他自己也有野心，那是年轻人的特权和毒药。
他入江正一何曾没想过改变世界？老实说，他曾经为着让世界倾倒、让自己得到足够高的实验权限和实验资本而绞尽脑汁。对了，那时候白兰和他的目的是一致的：这个世界不够好，只有我们出手才有希望。天才的想法有时候很极端、甚至会显得可笑，但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去实现——这就是他们和普通人的区别。
好，他们做到了，现在世界很快要被他们翻转——但他又想起来了：那些满目疮痍的时代残骸、惨/死的人们、苟且偷生的幸存者、独/裁的铁/腕统治、民不聊生的街道和被凭兴趣随意玩/弄得乱七八糟的世界……
真的是……讽刺啊……
一想到他就是最大的帮凶，正一只觉得自己该死。
一想到要不是他任性妄为地频繁用十年后火箭筒跳转时空，白兰就不会发现那个能力——他那个天才而有趣、只要吃到甜食就觉得格外幸福的挚友就不会变成眼里只留下野心（或许是对这个世界——这七的三次方？）和贪婪（他到底渴求着什么呢？）的疯子，正一就想/去/死。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死在白兰手下——他欠他的，真的，欠了太沉重的东西了、不是什么道歉赔罪当牛做马就能结束的事情。
入江正一觉得自己毁了白兰·杰索。
彻彻底底地毁了。
“是吗。”幻骑士对他的说辞并没表现出不信任感，“如果你缺药的话，我可以代劳。”
“……好，谢谢你。”
这个症结由他而起，必须也由他而终。彭格列家族是他的棋子，而他最终会将他们引上击败白兰·杰索的奇迹之途。
入江正一嘶地吸了口气，只觉得寒冬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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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击出首次的X Burner后精疲力尽的阿纲在睡得正香时被一拳揍醒，起来之后被告知要开始记忆梅洛尼基地的地图、并且被里包恩告知要借他的一件帽衫给葵，似乎他们和云雀方面已经定下了突袭战当天的所谓“地面工作”，而葵等留守在基地的人也有着他们自己的任务……
作者有话说
第247章 紧锣密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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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