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当归

　　会场设在公司最高的楼层，这该是KIDNEY创立以来第一次全程无记录的会议。

　　议厅很大，参与的人却少得出奇，冯穆早早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其中一侧。他双手交叉放在额前，汗津津的掌心映出了不安的心。

　　个人的周围似乎被阴霾笼罩，等着最终地位的判决。他心里有谱，如果今天失败，可能这辈子都无法翻身。

　　“穆哥。”陆絮稍稍凑近。

　　“都布置完了么。”明明见不到他张嘴，却能听见声音。

　　“布置完了。”

　　“嗯，让人进来吧。”

　　几个穿着正式西服的人直挺挺走了进来，那些刻板的男女大多都是跟着他很多年的公司高层。

　　“秦怀明在哪。”他在确定无人注意到的情况下接着问。

　　“在楼下。”

　　“带了多少人。”

　　“没，没带人。”陆絮有些紧张。

　　“怎么可能！整栋楼都搜过一遍。”冯穆瞪大了眼睛，实属不相信陆絮的话。

　　“冯总，楼里上上下下翻过好几遍，他真的没有带人。”

　　“什么……这老东西打的什么鬼主意。”

　　冯穆一边怀疑着，却找不到陆絮欺骗他的理由。秦怀明对他毫无戒备，这才让人真正坐立难安。

　　在冯穆眼中，秦怀明就等于是个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想从他手里把公司拿回去，除非一场血战。

　　“冯总来得早啊。”

　　话音未落，几个西装革履前辈模样的人推开会议室的大门。中间那人身材伟岸，踩着铮亮的黑皮鞋缓缓从人群中走来，连步子都带着修养和高贵。

　　他面色凝重地看着冯穆，宛如正当壮年，英姿勃发。

　　冯穆见了不禁暗自嘲讽，场面搞得挺宏大，就带那么几个老朽，这秦怀明是想通之后主动弃权了么。

　　“开始吧。”

　　冯穆没心情再和秦怀明客套，还没等那些人入座，他就下了命令。

　　众人徐徐找到位子坐下，这是一场没有彩排的表演，他们却自然分成两个部分，沿着中间的分割线。

　　面对面坐在中间的，是两个商业巨头，称霸影界，甚至伸展到世界各个领域的企业王者，在此时做着最后决判。

　　“原任总裁秦怀明，现任总裁冯穆。”

　　麦克风带着嘈杂的噪音传入耳膜，在暗褐色的木质宣讲台上，年轻的助理扛着几分压力说念冯穆这些年的丰功伟绩。

　　似是在原本阴暗的天里道着更为阴暗的过去。

　　“四年内，我们公司曾被评为全球最具投资价值的国际性企业，先后完成国内外三家老牌民营企业的收购，持股百分之百。我们已经启动了新一轮股权融资，投前估值达到了1000亿美元……”

　　这一桩桩就像走马灯一样亮在冯穆眼前，而此刻的心境无比繁杂，没有任何心情集中思想。他抬眼瞧着秦怀明，这个人永远都在虚伪地故作冷静。

　　繁杂的陈词终于宣告完毕，就像熬过几个世纪一般漫长。在最终投票的时候，冯穆终于露出了原有的锋芒。

　　“秦先生这下想明白了吗？票数恐怕不用统计了吧。”

　　看着秦怀明那一方寥寥无几的表决人数，冯穆就像攀上了珠峰那般高傲，这个不知好歹的老东西还能给自己招来什么借口。

　　秦怀明转身看了看，自嘲地低下头，像是认输的态度。

　　“这就对了秦先生，带着您两个儿子滚回国去，我保证有你养老的地方，并且足够富裕。”

　　冯穆站起来，只身走到秦怀明面前，双手撑在他桌子上，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俯视他。

　　“哈哈。”秦怀明吸了一口气，“果然是年轻人心高气盛呀。”

　　“别挣扎了，你已经输了。是你自己非要跟我比，现在你也看到了，公司上下谁肯服你，我干了这么多年且不是白干的！”

　　“阿穆，你先做下，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秦先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反悔吗？这可会让人耻笑的。”

　　听见这声“阿穆，”原本激动的人更加燃升起那份憎恶，让他想到之前那段在秦怀明身边蹑手蹑脚当牛做马的日子，这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耻辱。

　　“小晓，把你手里的东西拿给冯总看看。”

　　“是。”

　　秦怀明父子一唱一和，秦晓从怀里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个档案袋，痞里痞气走到冯穆面前，非要凸显自己的个子而硬压他一头。

　　冯穆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他手中的档案袋上，搞不清他会玩什么花样。

　　“啧啧，冯总，你可瞧仔细了。”他拿出一叠纸，一张张摊开，并重读着上面所强调的每一个字，“宋氏集团，得来28票。宋氏集团旗下十个子公司，一共得来367票。向阳集团，12票。明昌天级，54票。长共新闻，得了103票……大大小小合作的，没合作的，未来将与我们合作的公司，一共为秦怀明先生贡献3015票，再加上我们六个人，一共3021票。冯穆，你服不服。”

　　纸页四散开来，在冯穆眼前绕得他晕头转向，甚至看不清这黑字红章，一印一个刺在他心上。

　　“你们这搞得都是什么歪门邪道！”冯穆撒开怒火，将面前的纸洒在秦晓身上，“我们自己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参与了！”

　　“冯穆，在你眼里他们不是个人，可我眼里是。企业一步不走到今天，谁也离不开，他们怎么就不算了。”

　　秦怀明没有丝毫畏惧，面对冯穆的狂暴，他反而显得无比冷静。

　　“秦怀明你这老东西，你跟我玩儿阴的，你听着，今天的表决仅限这屋子里的几个人，把你从外边搞来的那套给我收回去我权当没看见，要不然的话我当你是存心的。”

　　冯穆正对着秦怀明的脸，嘴角因为恨意而拐到天上，像是在做最后的警告。

　　“我存心？存心什么，存心拉票？可我也替你拉了呀，没人愿意投给你，当然，是有我在的前提下。”

　　“秦怀明，老子跟你打拼那么多年，是他妈你自己说不要这公司的！没有老子，会有你的今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告诉你，今天只要我不死，你就别想从这间屋子走出去。”

　　他提着秦怀明的衣领，身后的人连连后撤，只有秦晓在旁边摆出蓄势待发的模样。

　　冯穆回头看了陆絮一眼，瞬间门外噪乱的动静惊扰了整个屋子里的人。

　　所有人提心吊胆，从座位上移开，不自觉汇聚到一个角落，把正厅留给满是火药味的几个中央人物。

　　门外每层的每个拐角处，都潜伏着冯穆布置好的黑衣狙击手，他们一早就等在这里，已经为听候命令，熬了很久。

　　这就是他很佩服秦怀明的一点。

　　他如何自信到自己不敢杀他，还敢只身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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