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留好莱坞

　　拍完最后一条动作捕捉镜头时，卡梅隆对监视器点了点头。
　　文森特摘下捕捉头盔，汗顺着下颌往下滴。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呼了一口气。

　　完成了。

　　也累透了。

　　工作人员冲上来拥抱、恭喜，佐伊拍着他的肩说：

　　“你值得休息一段时间了，真的。我还要奋斗几天。”

　　文森特只是笑，没说话。
　　他知道自己不会回家，至少不是现在。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买了一张飞往欧洲的机票，落地后又坐了六个小时的火车。
　　目的地是马赛。
　　不是巴黎，不是伦敦，也不是那些充满名利与目光的城市。

　　马赛很旧，很松散，也很真实。

　　火车窗玻璃上映出他的倒影
　　好像一瞬间，把整整十几年的好莱坞岁月全部甩在了身后。

　　腮边的胡渣还没刮，眼神倦，但久违的平静。

　　他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靠在窗边，呼吸着陌生的空气。

　　没有狗仔。

　　没有马库斯。

　　没有剧本。

　　没有世界期待的下一部作品。

　　只有自己。

　　他在海边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窗外就是马赛老港，
　　每天早上渔民的吆喝、海鸥的叫声会把他吵醒。

　　厨房只有两口锅，却比好莱坞豪宅里的任何厨具都更让他安心。

　　夜里风大，他常常把灯关掉，让那种海边的凌冽空气在黑暗里穿过他。

　　没有采访。
　　没有首映。
　　没有通告。

　　甚至连被“需要”的感觉都消失了。

　　他觉得舒服极了。

　　十二月的马赛，街道不算热闹，气温也没有北方那么冷。

　　圣诞前夜，他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别的家庭灯光亮起。
　　房子里没有树，没有彩灯，只有他熬得太浓的可可，以及一本翻了一半的《追忆似水年华》。

　　他并不孤独——
　　只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一个人。

　　外面传来孩子的笑声，教堂的钟声，海浪的拍岸声。

　　他的手机震了两下。

　　怀特发来信息：

　　“兄弟，你确定不回来？我们都在等你。”

　　文森特看了一会儿屏幕，然后按灭。

　　再震一下。

　　卡特琳娜发来消息：

　　“你缺席所有颁奖礼确定吗？你今年其实有可能再入围导演。”

　　文森特笑了笑，回得很简单：

　　“我在休息，而且我也没有作品要宣传。”

　　再震一下，是达芙妮发来的：

　　“你在哪里？我想知道你是否平安。”

　　他盯着这句话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回复。

　　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桌上，重新倒了杯可可。
　　房间安静得像被海水包起来。

　　这一晚他突然意识到——
　　自己正在慢慢从世界的聚光灯里隐退。

　　也许是暂时，也许是很久。

　　他不知道。

　　但他第一次觉得：

　　这并不是坏事。

　　四、好莱坞的喧嚣渐渐与他无关

　　在洛杉矶，红毯照依旧闪烁，各大颁奖礼无人不问起他的名字。

　　“他会来吗？”

　　“他是不是退出了？”

　　“不会吧，他还有那么多潜力。”
　　“要是他回不来了怎么办？”

　　影评人沸腾，电影网站讨论不断。
　　他成为了一个“缺席者”的传奇。

　　但在马赛的港口边，他每天骑着一辆旧自行车到市场买海鲜，
　　晚上看书、写点日记、偶尔拨弄吉他。

　　仿佛世界从来都不曾认识他。

　　仿佛那一切都是别人的人生。

　　文森特在马赛的冬天里过得十分安静。那是一种与好莱坞截然不同的沉寂——没有红毯、没有访谈、没有镁光灯的闪烁。他住在一栋老式公寓里，窗外是港口的海风与悠远的钟声。

　　隔壁住着一位年轻的女研究生。
　　黑发、碧眼、皮肤偏冷白，带着法国南部特有的松弛气质。

　　她的名字叫诺拉·佩兰（Nora Périn），主修十九世纪文学。平日里大多安静地坐在阳台上读书，偶尔写写研究笔记，与好莱坞的精致美艳毫无关系，更像是行走于纸页间的学者。

　　她对邻居身份一无所知，只觉得他安静、礼貌、不喧闹。文森特则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从未主动多说。
　　图书馆的偶遇

　　那天文森特去的是马赛大学附近的图书馆。他随手借了三本书：

　　《德米安》
　　《局外人》
　　一本关于角色心理学的学术论文集

　　他抱着书在大厅转身的时候，差点撞上一个低头抱着厚重书册的女孩——诺拉。
　　书本差点掉下来，他本能地扶住她的手臂。

　　“抱歉…”他轻声道。
　　诺拉抬头，一瞬间愣住——不是因为认出了他，而是因为他抱着的书。

　　“你也读赫尔曼·黑塞？”
　　她指着《德米安》，声音带着轻微惊喜。

　　文森特有些意外地笑了笑：“偶尔读一些，算是…兴趣。”

　　诺拉接着问道：“你喜欢辛克莱还是德米安？”

　　文森特想了想：“德米安。因为他像是把人往深处推的人。”
　　诺拉眼睛亮了一下：“很少有人第一次就这么回答。”

　　文森特低头看她怀里的书，都是十九世纪女性文学的研究。他开口问：“你是文学的研究生吗？”

　　“嗯，刚开始写论文。你借的那本心理学论文集，我刚读完，非常有意思。”
　　她说这句话时，没有任何粉丝式的兴奋，只是纯粹的学术好奇，让文森特觉得久违的轻松。

　　两人不由自主地在书架旁聊了起来，从《局外人》的荒诞哲学聊到角色内在逻辑，又谈到为何某些角色越极简越难演。
　　诺拉问他：“你研究角色这么深，是在做论文吗？”

　　文森特愣了两秒，然后轻轻摇头：“算是我的工作吧。”
　　诺拉没有追问。

　　没有认出他是哪个大明星，也没有去刻意联想。
　　她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喜欢读书的陌生人。

　　这种感觉，让文森特莫名舒心。
　　离开图书馆前，她笑着说：“我们下次可以继续聊。你读得很认真，我很久没遇到这样的人了。”
　　文森特点点头：“我也一样。”

　　那一刻，马赛冬日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两个人的影子在大理石地面悄悄靠近。
　　他第一次觉得
　　也许在远离好莱坞的地方，他可以稍微像一个普通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一周总能偶遇一两次对方，两个人逐渐的熟络了起来，男星才了解到对方快要毕业了，正在忙着毕业论文的写作。

　　那是一个阴天的下午，两人又在图书馆的旧书架附近相遇。诺拉抱着一摞资料，低声说：“我最近刚写完一本书……你要不要看看？但请、请不要嘲笑我。”

　　文森特挑眉：“我为什么要嘲笑你？”

　　她咬咬嘴唇，像下定决心似的，把一本印着她名字、简单胶装的小册子递过来：“因为……题材跟我平时聊的完全不一样。”

　　文森特笑着接过：“我更好奇了。”

　　他当晚就在家里把那本书翻完了。

　　书一开头就炸裂，是硬科幻风格：
　　恒星坍塌前的逃亡、哲学化的人工意识、关于“人类身份”的形而上命题，还有一些异常大胆的场景描写和残酷冷峻的氛围。

　　与她平日温柔、内敛、略带学者气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看完最后一页时，忍不住轻轻“哇”了一声。

　　第二天在图书馆，他一见到诺拉就开口：

　　“我得说一句实话——我完全没想到。诺拉，你的心里一定住了一个野兽。”

　　诺拉整个人怔住，然后脸一下红到耳朵根：“什、什么野兽……我……我只是……写着写着就这样了……”

　　文森特靠在书架旁，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窘迫的样子：“你平时跟我聊的都是杜拉斯、加缪、波伏娃。我以为你喜欢爱情、文学性、或者柔一点的题材。”

　　诺拉捏着书的边缘，小声说：

　　“我以前确实写过爱情小说……但总觉得不尽兴。可能我恋爱经验太少了吧，那种情绪写不出来。后来我试着写科幻，反倒觉得像把心里那些混乱的、很深的东西都扯出来了。”

　　文森特点头：“我能看出来。你在科幻里写的感情，比你自己说的真实多了。”

　　诺拉抬头，有点不敢相信：“你……不会觉得太怪吗？”

　　“怪？”文森特笑出声，“是惊艳。你的世界观、你的想象力……非常适合拍成电影。”

　　“真的？你不是安慰我吧？”

　　诺拉睁大了眼。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小说能和“电影”两个字放在一起。

　　“真的？”
　　她声音都颤了，“我是说……出版商都拒绝了。他们觉得我写得太冷、太不商业，还说读者不会喜欢这种风格。”

　　文森特轻轻摇头：

　　“他们不是读者，也不懂你写的东西。他们只能猜市场，不会看作品的灵魂。”

　　诺拉更怔了。

　　文森特继续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些出版商、编辑、甚至制片人。我认识一些人，他们喜欢新锐的、非典型的叙事。”

　　诺拉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那种属于文学青年的不确定与惊喜混在一起。

　　“你……愿意帮我？”

　　“当然。”他笑着说，“你的故事值得被看到。你有才华，诺拉。”

　　她低下头，耳朵仍然红着：“谢谢你……我……真的没想到会有人这样说。”

　　而文森特心里想的是
　　在这座海风昏黄的城市里，他第一次遇见一个不会因为他是谁而说话的人。
　　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只因为作品、因为思想，而愿意相信他。

　　这种感觉，比任何镁光灯都真实。

　　那天的马赛正下着冬季的雨，窗外海风把雨丝刮得斜斜的。文森特坐在公寓的写字台前，看着诺拉给他的那本科幻小说，越想越觉得胸口发热。

　　他刚从阿凡达的巨大机器森林里走出来，看着卡梅隆用十几年心血开辟一个时代，他比谁都清楚——
　　大片时代要彻底到来了。

　　科幻不再是赌注，而是未来。
　　而诺拉的故事，恰好踩在那个未来的门槛上。

　　他拿起手机，拨给马库斯。

　　马库斯的声音一开始是兴奋的：
　　“你终于想拍电影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被刺激到。诺拉的小说有什么特别的吗？”

　　文森特简短地解释完之后，马库斯沉默了三秒，然后说：
　　“听起来很棒……那预算你心里有数吗？”

　　文森特翻着笔记，说得非常平静：
　　“但是大概需要两个亿的投资。”

　　电话那头一下子没声了。

　　接着，是马库斯忽然拔高的音量：
　　“——两个亿？！你是不是还在阿凡达的片场没出来？！非要和卡梅隆比吗？！”

　　文森特忍不住笑：“不是比较，是事实。技术现在还太贵。我们要做3D、要动作捕捉、要世界观搭建……现在拍是最好的时机，再过两年价格会降，但”

　　“但热潮也过去了。”马库斯替他说完。

　　“对。”文森特语气认真起来，“诺拉的故事，我看到了爆火的可能性。如果我们现在不抢先做，别人一定会做。而且这个题材绝对会收到好莱坞的追捧。”

　　马库斯被说得一句话也接不上，最后咬牙：“我相信你。但……两亿真的……”

　　“你也知道卡梅隆花了多少。”文森特淡淡说，“我们想做能留下来的东西，就得付出代价。”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

　　然后，马库斯像是终于点头——
　　“……行。我去筹钱。但你得给我一点时间，我得把这么大的洞补上。”
　　文森特轻轻呼了口气：“时间不等人，动作越快越好。”

　　“可是……书还没出版。”
　　马库斯忽然想到了一个现实问题：
　　“等等，这本书还没出版。你要拍电影，总得先有版权吧？”

　　文森特早准备好了：“你飞来马赛一趟，把版权谈下来。她的书你先签了，再交给出版商。我们帮她出书，帮她打响名气，再顺势谈电影。”

　　马库斯完全被震住：“你是……打算自己造一个IP？”
　　“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文森特说得近乎干脆，“电影、小说、世界观，都从我们手里出去。”

　　马库斯最后彻底被说服了，声音透着疲惫又兴奋：
　　“好……我现在就订机票。”

　　电话挂断时，文森特靠在椅子上，看了一眼诺拉随手压在桌边的小说。

　　这一次，他不是为了奥斯卡，也不是为了票房，更不是为了证明自己。
　　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想替一个毫无背景的新人，去点亮一个世界。
　　而他知道自己能做到。

　　诺拉坐在马赛那家安静的咖啡馆里，手心里都是汗。她原本以为文森特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好莱坞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我会帮你”。

　　可她万万没想到，昨天还默默写稿的自己，今天就坐在一个出版社、一个经纪人、一个巨星面前谈合同。

　　马库斯被“拉来”谈判

　　文森特走进来时带着马库斯，随手替诺拉拉开椅子，说了句：

　　“我们开始吧？”

　　诺拉怔住了。

　　文森特立刻介绍：“这是我的朋友，也是光影公司的一位主管。他看了你的书，很有兴趣。”

　　马库斯伸手，一如职业人士般礼貌：“你好，诺拉小姐。我们觉得你的书非常有潜力，我们希望能拿下出版授权。”

　　诺拉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小众科幻小说会有人愿意出钱出版，更何况还是她听过的光影公司。

　　她紧张地点头：“当然可以，只是……我没谈过这种事情。那个……价格……是多少呢？”

　　她的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

　　文森特看向马库斯，把主动权交给他。

　　马库斯清清嗓子，用一种既谨慎又专业的语气开口：

　　“我们认为，20万美元，是一个合理的授权价格。”

　　话音落下的一秒——

　　诺拉整个人愣住了。

　　她睁大双眼，不敢相信：“20……20万美元？！”

　　马库斯被她吓到，以为自己报低了，立刻补充：

　　“是的，是不是太低？我们可以再讨论的——”

　　“不不不！”诺拉激动地连连点头，“我同意！我真的同意！”

　　她从未想象过自己第一本书能卖到20万美元。
　　那是她做助教一年的工资总和。

　　她的眼里瞬间亮得像海面反射的光。

　　签约的那一刻

　　当她快速地在合同上签下名字时，她的手还在发抖。

　　她抬头，看见文森特正温柔地对她笑：

　　“你值得的，这本书很好。”

　　诺拉的声音几乎哽咽了：“……谢谢你。”

　　但她不是在说那20万美元。
　　不是在说出版的机会。

　　而是

　　第一次有人不把她当作一个默默无闻的文学研究生，而是当一个真正的作者。

　　文森特看着她的眼神平静而坚定：

　　“我们一起把这件事做好。”

　　诺拉点点头，握紧了笔。

　　她从没想过，在马赛的小图书馆里认识的那个安静的男人，会改变她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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