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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质疑
听完妖七的话，其余四人的反应不一而足。
首先是不信的。
“你说你有内部消息，能证明清坊最后只会留下一个驯妖人。消息渠道是哪来的？传信人又是谁？如何保证可信度？”于邀雪说话又快又密，率先抛出好几个问题。
妖七刚要开口，卞采露便冷哼一声：“你还真信他拿到什么内部消息了啊。这人最擅长逢场作戏，谎话连篇，相信他还不如相信条狗。”
居召芷胳膊肘搭上卞采露的肩，冷哼一声：“那你敢完全不信他吗？”
这确实是问题所在。当一个观点或事实被提出来后，就会在心里投射下阴影，不管再怎么否定，那个影子总会跟随在每步决策之后，笼出一片疑云。
妖七看着他们几人的反应，觉得再正常不过了。按照自己的前科，没被完全否定就已经是喜出望外了。
首先是对观点的否定，其次是对否定的怀疑。
一直没开口的涂落苔说话了：“消息的来源我们可以不问。你先说说如何确保真实性吧。”
妖七笑道：“若说真实性，也没什么能确保的证据，都是嘴上相传的情报罢了。但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去查查，三年前的清坊玲珑筵，驯妖节目出场的是不是只有一位驯妖人？”
“你倒是会转移视听。如今我们都被关在这地下，门已经从外面被落钥了，怎么出去调查？”卞采露冷冷道。
“对啊，我们出不去，是因为门在这半个月内不会打开。卞姐，你说这门真会在一周后打开吗？还是说，要等到触发什么条件时才会打开？”
他又抬起头，看向头顶辽阔到铺满眼角每块视野的石头穹顶：“听说，这个地方是仿造王都以前的斗妖场建造的，还真是还原得一模一样呢，连观众席都做出来了。”
听到他的话，其他人便也顺着他看了一圈这个场地的构造。刚进来时他们便觉得这设计奇怪，不像是驯妖，倒像是让妖表演的场所。
卞采露头颅不动，眼珠冷冷从左扫到右，再放回中间审视着妖七：“说来说去，其实你自己也拿不出证据吧？没有证据就少故弄玄虚，故意弄得人心惶惶，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其他人听了这话，表情都微妙地绷紧了。
妖七笑得开心：“我若是真有这个坏念头，别说卞姐你们二位了，其他两位朋友怕是会跟你们先联手杀了我，我可打不过这么多人。我说这些话，无非是想提醒你们，别受到后面气氛的影响，损人利己的事可以做，损人不利己的事还是算了。”
“损人不利己？指什么？”于邀雪问道。
“还能有什么。我们来这都是为了挣钱，拼上性命的事，还是算了。”涂落苔看上去年纪不大，说话也轻声，但说出的话倒是一针见血破本质。
“不是，为什么你们都跟着他的话走？他说清坊只留一个人，我们之后就必须得顺着他话自相残杀？他忽然说这话真的很可疑啊。”居召芷挠了挠脸皮上的一片草叶纹身说道，挠得线条区域微微泛红。
“确实可疑。”妖七微笑颔首。
被他这么一附和，居召芷本还有满肚子的尖酸话，一下子倒不出来，哽在喉咙里。卞采露便马上取代了他质疑的角色：
“这么说，你是想提醒我们别彼此争斗？当年你为了几块破木牌都能面不改色地弄死人，如今难道就不会干掉我们其他所有人好独吞酬金？”
“卞姐，提醒你一下，你当年跟我一样面不改色想弄死人。”妖七笑容不减，“至于酬金，确实对我诱惑很大，但这一共四只妖，我连我家的小鹿都照顾不暇，更别提一个人养四只了。我可是怕极了有命挣没命花的事。再说，清坊给我们每个人的钱也不少了，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事我还是明白的，你说是吧，卞姐？”
说到“蛇吞象”时，卞采露脑子里马上浮现出当年的事，顿时冷笑不止。当年自己的水蛇术没憋住这头鼻子里插葱装蒜的大象，实在是她人生的污点了。
妖七见她一时没说话，便接着说下去：“信不信我的话，都由诸君。毕竟我的话是真是假，这一周内就会见分晓。大家若要防着我也行，不过我是绝对不会主动攻击的。”说完他便拍拍鹿角，领着鹿妖走到场地另一边去了。
“你回来。”卞采露喊了一句，但妖七没有止步回身。他知道这句话不是对自己喊的。
本藏匿于他身形后潜逃的白背猪妖顿时身形僵硬，讪讪地回头瞥了一眼卞采露。
“我数到三，你给我变回人形。一。”
刚数完“一”，卞采露一鞭子打在猪后腿踩着的地面上。这响亮的鞭声马上吓得白背猪妖抬起前腿化为了人形。
驯妖室内的妖都没穿衣服，化成人形后便也是无衣蔽体的样子，好在这里都是经年老练的猎妖人，并不会对此产生过激的反应。
此刻化成人形的白背猪妖，双手扶臂，交叉遮挡在胸前，长得圆脸圆眼，下巴却是小小尖尖，像颗白里透粉的嫩桃子。
卞采露收回骨索，走路一步一玎珰，一路镯响地冲过去就是拧住猪妖的耳朵：“你自己看看肚子上的肉，让你跳舞不是跳肚皮舞，你现在还叫丰腴，再吃就真成人形猪了！”
猪妖很是委屈，圆溜溜的杏仁眼里马上聚起了泪汪：“可是我真的饿。”
居召芷显然是这出戏里的红脸，马上上前插话道：“身体会感到饿就是缺营养了。你就让它吃吧，大不了再增加训练时间，把吃进去的都消耗掉。”
“你说得倒轻松。”卞采露又伸出另一只手揪住居召芷的耳朵，双管齐下地吼道，“那个人给我们下的要求是训得‘柔弱温软’，吃多了又锻炼，你是要给它练一身腱子肉？别在这给我瞎起哄！”
妖七已经走出几十米远了，但卞采露的怒吼依然清晰如附耳边闻。他笑了笑，看向身边同样化为人形后的鹿妖说道：
“我这边收到的要求是让你表现出‘灵动含波’，但怎么感觉你和那只白背猪妖的性格像是对调了？”
鹿妖化为人形后的脸小小一张，偏长而秀，眼睛几乎占了小脸的一半。大眼睛忽然看人时，并没有林间逐鹿的机警，反倒是悠闲从容的温顺。
“你如果想让我成为那样，我会努力的。”鹿妖也同样和善笑道。
听了这话，妖七忽然有种与对等的人类谈话的错觉。啊咧，不是他训它吗？为什么感觉像是它在了解自己的需求、再调整自身？
妖七心内这样想着，没看向身边注视着自己的鹿妖，只淡淡回了句：“那你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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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的肥膘油呢？都加到哪里去了？能不能使点劲？”关清之边骂边往下狠狠跺了一脚。
他脚下的正是刚被抓壮丁抓来的胖小孩。他正准备以其为踏板，爬进高窗内探看情况。
胖小孩一脸忍辱苟且的愤恨，嘴里小声怨道：“我哪知道你这么沉……看着瘦，怎么比凳子举起来还费劲……”
关清之耳聪目明，自然是没漏过这句抱怨，马上又用力踩了一下他的肩膀，结果这一脚竟不知怎的，完全踏空，他整个人天旋地转，失重感扑背而来。
再睁开眼时，又是那间只有一扇气窗的房间。
他冷汗涔涔地从床上坐起，抬起双手看看，不是梦里稚短的小手，而是成人修长的手指。他又做噩梦了。
这几天他睡觉的时间和次数越来越多，多到他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
气窗忽然被“砰”地打开。
“吃饭。”门外传来看守冷冷的声音。
气窗上放着饭菜托盘。关清之慢慢走过去，门外的光一点点铺上他刚从梦魇中惊醒、都是汗水的脸。
在光铺到他鼻尖时，他骤然停止脚步。看着托盘上精致的饭菜，他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在干嘛？快拿进去，我要关窗。”门外传来看守不耐烦的催促声。
“我不吃了，你拿走吧。”关清之回到了床上躺下。
门外人明显一愣，随后带着恼怒说道：“不吃？行，搞绝食这套是吧。你就等着被怎样收拾吧。”
说完，托盘便被拿下，气窗被更大声地关上，窗外刚透进来的光又被气窗上细密的菱形铁丝网割成了一块块碎片，照在房间内青砖上，像是一地碎金。
门外看守的叫骂声渐渐远去：“卖进来的心气就是高，闹完一场又是一场，还绝食，等你知道清坊的手段，那才叫厉害呢……”
清坊的手段？关清之听着便勾起冷笑，那这自己可再是清楚不过了。
那饭菜里绝对被下了东西。否则没法解释自己这几天多梦频魇的睡眠。
他翻了个身，脑子里还都是刚刚做的梦的内容。
看着天花板，关清之一阵疲乏，但仍支撑着自己一直睁眼。他不想再做梦了，更不想做以前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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