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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
有日光从地平线那边向外蔓延，夜晚的雾气凝结成天上的云被绚丽的曦光染红，波澜的海面在晨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就像是铺满钻石的镜面。
“嘎吱——嘎吱——”
停靠在横滨港口的货船船身倾斜到了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角度，可在火焰冲天的甲板上仍有三道快速移动的身影在打斗中。
“咳啊！”
稍显狼狈的布莱恩单手抬刀挡下诸伏景光的匕首，左手抓在托卡伊的脸上将他的后脑勺往甲板上向上突起的尖刺压去。
“噗、”
鲜血涌出。
诸伏景光眼神焦急地大叫一声，“托卡伊！”
发出破空声的鞭腿朝着自己的太阳穴位置袭来，布莱恩不得不举起手臂护住自己的头颅。
在被掼倒的瞬间及时反应用手护住后脑的托卡伊面不改色地将刺穿了自己掌心的木刺拔出垂在身旁，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真是难缠啊。”
布莱恩捏了捏自己在衣袖下已经淤青一片的手臂，看着即便伤痕累累仍旧战意凌厉地挡在自己身前的两人。
诸伏景光和托卡伊注意到布莱恩伤口的自愈速度出现了下降，这跟他们预想中的一样。
无论布莱恩的那种自愈能力是天生如此还是后期改造，可人的细胞重生是有限度的。
如今自愈速度的降低说明布莱恩并没有脱离人类的生物范畴。
而且无论是什么生物，时间都会在对方身上留下深刻的印痕。
经过了一夜的激战到如今诸伏景光和托卡伊配合越发默契的夹击之下，年过五十的布莱恩感受到了力不从心的滋味。
直面对方攻击的两人的感受更是明显，即便刀锋挥来的速度和气势不减，可施加在刀刃上的力量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重了。
“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懂得体谅长辈。”
可时间的影响也不全是负面的，比诸伏景光和托卡伊年长二十多岁的布莱恩同时有着比两人更为精湛的技巧和更丰富的经验。
“哄——”
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然被火海所包围，空间中留存的氧气越来越稀薄，滚烫的浓烟熏得眼睛生疼，三人都知道再继续这样拖下去将很可能会被活活烧死在这里。
“蹭——蹭——叮——叮——！”
两把军用短刀再次和武士太刀的刀刃相接摩擦出金色的火星，角斗的三人颈脖和手背暴起了青筋。
“嘎吱——嘎吱！”
货船此时也不堪重负般发出了如同在哀嚎一般的响声，船尾沉入海面，在甲板上的三人也受到了影响不自觉地向后滑去。
可他们的身后却是能将自己烧成灰烬的巨大火焰。
“喝！”
托卡伊单手将短刀插进甲板之中伏低身体贴在地面，踩在甲板上的双脚提起后跟，那双漆黑一片的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和自己一样将刀插进甲板以此稳住重心的布莱恩。
而好运地抓到了另一头的绑绳是固定在墙上的救生圈的诸伏景光，用余光捕捉到宛若已经蓄势待发的托卡伊。
他想做什么？
船尾停止了下沉，海面上仅剩大半船头朝上地直竖着，从货船上脱落的零件随着奔腾的海浪漂浮着，货船里的汽油也泄露在海面上发出刺鼻的气味。
在船停的瞬间，托卡伊双脚脚掌在甲板上猛蹬，身体如同一道脱弓的箭矢赤手空拳地便向布莱恩飞去。
诸伏景光瞳孔地震地看着他的动作，托卡伊难不成疯了？！
他当然没疯。
经过之前的交手，托卡伊无比清楚要是想要没有伤亡地打败布莱恩这种强敌是绝无可能的事。
而解决面前的男人，是那个人留给自己的考验。
托卡伊扑向布莱恩用双臂抱住了他的腰部向破了口的围栏空隙冲去，想要拖着他一起跳进如今水温和火焰不相上下的沸腾海水里。
明白了他这自杀式袭击的诸伏景光和布莱恩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暗骂托卡伊。
这不要命的疯犬！
不过在看清楚了托卡伊的举动后布莱恩不禁对他轻视起来。失败品就是失败品，哪怕被小樱桃教导终究还是扶不上墙只能在角落里被遗弃发臭的烂泥巴。
“呵。”
布莱恩使用缩骨术的技巧扭转身体，在诸伏景光看来只是动了几下便像泥鳅一样灵活地挣脱了托卡伊的束缚，并侧身给已经朝着豁口无法停下的托卡伊再推了一把。
“碰！”
滴落海面的鲜血在看似平静的海水里稀释消散。
托卡伊眼神凶狠地对着已经半个身子伸出船外趴伏在豁口处的诸伏景光厉声道：“放手！我宁愿死也不要欠你的人情！”
“吵死了，你这个听不进人话的垃圾死脑筋！”
诸伏景光同样也眼神凶狠地瞪着悬掉在船头外的托卡伊，双手拉着他受伤的左手粗声粗气道：“我也不想救你，是身体自己就莫名其妙地动起来的啊！”
“啪啪啪～”
布莱恩在一旁拍了几下手掌，对着两人歪头微笑道：“你们两个感情还真好呢。”
“谁跟他感情好了啊！！”
诸伏景光和托卡伊对着布莱恩异口同声地气愤大喊着。
布莱恩拔出自己插在甲板上的太刀，站在诸伏景光身后举起刀道：“真可惜，你们两个最后还是没能成为像“双黑”那样的默契搭档，小樱桃看走眼了。不过也不用太伤心，因为她现在估计也已经和苹果酒一起在下面等你们了。”
“咻！”
凌厉的刀锋在空中划过，向着咬牙切齿的诸伏景光的颈脖砍下。
“砰！”
铜黄的子弹击穿了布莱恩的咽喉，大量的鲜血像温泉一样从伤口处的泉眼涌出。
“噗通、”
布莱恩被子弹的冲击带着身体后仰重重地摔倒在甲板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脖颈，眼里满是意料之外的难以置信。
他微微翕动的嘴唇显得苍白而无血却仍然在艰难地喘息着，血肉模糊的喉咙间发出一丝嘶哑的声音，吐出的字眼微弱而混乱令人难以辨别。
虽然咽喉被子弹击穿可布莱恩并没有立刻死去，一股暖流从他的脖子往外流与此同时腥甜的血液堆积在嗓子眼感觉像是被淹在水里，呼吸不上也说不出话来。
想要咳却咳不出，因为气管里面都被自己的血给堵住了。
这种痛苦持续了大概两分钟，脑海黑空空的，在濒死之际眼前开始跑起了人生的走马灯。
布莱恩看到了自己一生的经历。在孤儿院长大，大学毕业后拿着全额奖学金出国深造，在科学界被追捧后来又被无情逐出，在接受组织的邀请继续自己有关意识转移的研究后在街上偶然遇到了那个女人。
那个像羔羊一样无辜却又神秘的善良女人。
三浦凛子，那个女人给了自己一个短暂的，名为家庭的美梦……可惜还是被她发现了组织的存在，也被她发现了自己对于小樱桃的觊觎。
那是被上天过度偏爱的孩子，生而知之，第一次睁眼就在用迷茫的眼神注视着世界。
多么有趣啊，此世界之人与彼世界之人所结合后的产物；多么迷人啊，凌驾在万万人之上聪慧得令人胆寒的头脑；多么可悲啊，既不会爱也不会恨的怪物。
就跟自己一样。
孓孓于世，无论跟谁在一起、无论拯救多少人、无论伤害多少人空洞的内心永远都得不到满足。
正因为所有人都是靠着互相欺骗而活着，正因为大家都活在那些自以为是的错觉之中，所以他才会如此疯狂地追寻真理啊。
因为真理从不说谎。
小樱桃，我比你更早的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意义和价值，我也比你更早的拥抱死亡。
所以，最后还是我赢了。
“……”
鲜红的血液在甲板上蔓延，诸伏景光和托卡伊垂下眼帘看着躺在血泊之中的布莱恩。
这个被多方势力警惕着、制造了此次横滨的混乱、夺走了许多人性命、将自己多次逼入绝境之中像怪物一样似乎不可战胜的男人
——此刻看起来也不过是普通的肉体凡胎罢了。
布莱恩死了，猩红眼眸里的瞳光在刹那之间扩散，晨光从海平面挥洒在那张布满死灰之色却奇异地带着满足笑意的脸上。
“哄！”
货船再次发生了震动，如同撞上冰山的泰坦尼克号船身侧翻下沉，此刻火舌也已经舔到两人的脚边。
火势太大了无法穿越离开，同时也不能跳海，否则死得更快。
此时诸伏景光和托卡伊同时将视线看向了唯一的出路。
现在两人的位置距离码头的地面约有六米，大概两层楼的高度，若是平时状态的话这样的高度闭着眼睛都能跳。
现在虽然受伤了，可哪怕闭着眼睛也必须跳了。
诸伏景光咬牙忍着身上的伤痛背起了布莱恩的尸体，托卡伊看到他的举动后却沉默不语仅是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1——2——3——跳！”
两人背对着熊熊不息的火焰从船头跳下，此时两人都做好了哪怕落地时至少会折断一两根骨头的准备。
“啧。”
有着比燃烧的火焰还要鲜艳夺目的红发的黑服男人从一旁飞快跑出随后纵身一跳，像是两片羽毛般轻而易举地一手一个接住了他们，哪怕落地时也如飞鸟般动作轻盈。
“多谢。”
安稳落地后便将尸体放在地上的诸伏景光心情复杂地向莫兰点头道谢。
而托卡伊看向身上衣物凌乱还沾着斑驳血迹的莫兰时，嘴唇蠕动了几下，只道：“……莫兰桑。”
莫兰看了一眼两人那伤痕累累的狼狈模样后又扭头看了一眼地上布莱恩尸体，似有些不爽道：“还真是便宜他了。”
“哒哒、”
从不远处传来皮鞋的鞋跟磕在码头的水泥路面所发出的脚步声，三人同时看向一身白色西服肩上同时还披着厚重的西装大衣外套的纤弱女人背着关悠闲走来。
“神原桑……”
托卡伊在看到她后便缓缓站直了身体，随着三浦加奈地走近身体也越发变得紧绷起来。
他此刻仿佛经历了时光穿越一般回到了过去对方还在组织里的那样。
在每次自己完成任务后拖着一身伤体来到她的面前，那个人都会如现在这般用深沉地眼眸注视自己，抬起手或是毫不留情地按压在他本不该受伤的伤口上，或是一记不留情面的沉重耳光将比预计撤离的时间晚了五分钟的他打得耳鸣目眩，再用像是沾满了辣椒水的言语鞭挞伤口，将他微不足道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碾碎。
可那些托卡伊预想中的，即便晚上睡觉都会从梦中惊醒的可怕场景通通都却没有再次上演。
三浦加奈在托卡伊的面前站定，轻咳了几声，抬起手拍了拍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托卡伊的肩膀。
“咳，干得不错。”
托卡伊：！！！！！！！！！
在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夸奖后，托卡伊在诸伏景光目瞪口呆地注视下两眼一翻——失去了意识。
莫兰在一旁无奈扶额摇头道：“真没出息。”
三浦加奈接住了托卡伊翻起他的眼皮确认只是刺激过大导致晕倒后便耸了耸肩膀，轻声道：“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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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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