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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骨
李生睁大眼睛,踉跄着后退两步,老头一把掐住他的手,将红线轻轻绕在他的手腕,李生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今后一定要带好这个东西,绝不能丢。”老头珍重地叮嘱。
一根粗制滥造的破线,连编个花样的功夫都没有戴着有什么用,还能保平安不成。
“别怀疑啊,我又不会骗你,这就是用来驱邪的,泡过好长一段时间的鸡血呢。”
老头见他半天没反应,估摸着他是不信,连忙解释。
李生一听鸡血顿时恶心的甩手,“什么鬼,真遇上什么鸡血顶个鸟用。”
老头紧紧拽住他的手,死拉着不放,“你怕什么,鸡血自古就是做法事的仙品,不懂不要瞎讲。”
“啊——脏死了赶紧给我拿掉啊,哎别拽我裤子。”
李生狼狈逃走,趁着老瞎子到处乱摸的功夫跳到墙头蹲着,抬起胳膊一看,上头都是抓痕和凌乱的血迹,“靠,这老东西不会是什么妖精转世吧,太可怕了。”
“不会是。”身旁传来声音,李生停下手上的动作,周身的毛全部炸开。
他身边正蹲着一个身披黑色大衣的人,当那人转头看他时,黑色外衣被风吹开一角,飘摇的帽檐下浓重的黑眼圈衬得他眼白格外透亮,瘦骨嶙峋的身体躬成一团,两条胳膊包裹在岔开的腿根内,好像一只警觉的蝙蝠。
李生感觉自己嗓子眼儿里黏了一块糯米麻糍糕,一言不发往墙根里栽了过去,还在墙上的人拉了他一把,奈何李生的老头袍质量太差,一扯就坏成了局部布料,还是不可回收的那种。他耸耸肩,把布料随手一丢,也要下去。
“哎,哎?你在哪里啊,赶快出来。”老头顺着声响跌跌撞撞走过来,靠近李生时改用膝盖爬过来,上头是黏在墙壁对他虎视眈眈的神经病,下面是半疯半癫朝他上枷锁的老不死,李生捂着心口一阵阵眩晕,钩子般的银月飘忽不定,乱成了打散的黄金蛋液,正要兜头浇下,季府磷救星似的出现,大声呵斥:“都给我停下!”
老头闻言真的不动了,低着头在地上嗅来嗅去,像在寻觅袖珍小兽,那不速之客原本就没甚动作,此刻吊着个死鱼眼拼命瞪着季府磷。
“我操,你不是那什么——黑衣枯骨是吧,怎么会在这儿?”
“俗气。”那人从墙上悠悠滑下来,拍了拍手上的土:“我来找人,你们谁是陆延?”
李生一直半死不活的垂头望月,此刻听见小延的大名不禁吃了一惊,立刻警觉道:“你怎么会认识他?找他做什么?”
“我问你在哪儿?”黑衣枯骨厉声质问。
“他问你怎么认识的——”季府磷马上用更大的声音盖过,他季府磷绝不能输了气势。
黑衣枯骨竟也没有呛回去,只是从袍子里抽出了一把锃亮长枪,在皎皎光华下显得戾气逼人,与那残月交相辉映,若是辗转挥舞起来丝毫不逊于银蛇狂舞。
季府磷是领教过这柄枪的威力的,他三两步上前将艰难爬起的李生往身后一拽,放缓了声音:“林彧,你我宜梁一别数月,虽没有结拜对饮的机会,好歹也有萍水相逢的情分,你把枪放下我们好好谈谈,若是动起真格来,你必定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林彧,李生细嚼这个名字,从未听过。他煽动眼睑矜持的去瞥,那黑衣人周身都散发着一股阴气,消停了的老头顺着这股气一点点挪过去,悄无声息的来到林彧脚边:“年轻人,你湿气很重呦。”
换个人估计能被吓一跳,但林彧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将抢收回袍子里。他不是怕了,只是知道自己确实打不过季府磷,即使他是个没有知觉的怪人,也犯不着自讨没趣,白白浪费一身气力。
“我不知道陆延在哪里,但我们也在找他,你是做什么的。”李生见气氛缓和下来,季府磷和这人又认识,也就不再磨蹭。
“来杀他的。”
“杀他?”
林彧点点头:“有人雇我杀他。”
“你还是个杀手?”季府磷瞪圆眼睛。
林彧没接话,李生心乱如麻,浑不在意这人是干什么的,赶忙追问:“为什么,谁派你来的?”
“不知道,不能说。”
李生心凉了半截,脑中迅速闪过几张人脸:“他并不在这里,你为什么会追到这里来。”
“在不在你不是也不知道吗?”
李生不耐烦地皱起眉:“我是这里的参谋我当然知道。”
对面的人没再讲话,他转身跳上围墙,对着几人略一摆手:“看来各位并不知道那人的去向,在下告辞了。”
李生脸色有些发青,对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卡哒哒”握紧了拳头,“你和他认识。”
季府磷连连点头,又摇头:“不熟不熟。”他搓搓下巴嗯嗯啊啊半天,“其实一起走过一程,不过没讲几句话,你看他这人多阴啊我哪敢瞎盘问人家。”
其实季府磷仗着身手好对林彧的欺压是无所顾忌的,林彧人又呆板,虽偶尔也会展露一丝刻薄到底伤不到他,于是即便二人已经生疏的打不上招呼,这份无所顾忌仍旧保留了下来。“他这个人给人当小喽喽绝对是大材小用了,不过做杀手还是有点勉强,说不定是吹的,你别往心上去。
敢情死的不是你弟弟是吧。李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在一张藤椅上慢捋思绪。
“他行为举止都挺奇怪的,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个老婆子,后来看他像抽了二魂六魄的鬼,现在觉得他是神经病,哎你看他动不动挥把长枪装不装?”季府磷拍拍李生的藤椅框寻求互动,见李生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这才接着往下添油加醋:“据说他现在全家就死的剩他一个了,啧,都是苦命人,我看他也没什么太大本事,也没怎么听说过他,估计他给人杀人的活计是不久前才开始的。”
总算说了句有用的,李生扶着腰从藤椅上站起来低声问:“你认识陆延吗。”
“那不是你弟弟吗,我哪儿认识他啊。”季府磷有点摸不着头脑,“林彧应该也不认识吧,没道理认识啊。”
李生将衣摆褶皱拉平:“这么说林彧和陆延没有仇,是陆延被别人盯上了,陆延很有可能在附近停留过,所以林彧追到了这里?”
“我看未必,你弟不是在这儿失踪的吗。”
“他们怎么确定小延没死,呃应该只是来确认一下?”他自言自语的毛病在这个时候就显露无疑。
季府磷性子急,不等李生捋顺就冲上来问道:“你就不好奇是谁又为什么要杀你弟?”
“这怎么猜的着。”李生对他人的动作心理向来不屑,不过他还是在脑中拟出了几个人头,贾老板,刘钰,这是一路上他们碰到过的唯二有实际交流的人,其余人不是没有能力就是没有杀小延的理由,李生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两人动机不足,贾老板毕竟时小延亲爹,真的会特地找人弄死他吗,刘钰如果要杀小延不需要遮遮掩掩吧,他想杀谁是看他心情的,何至于答应帮他找人。
由此,李生排除了所有人,那么见鬼了,这样大费周章杀个平平无奇的小孩有什么目的,小孩子卖掉丢去乞讨或者卖进窑子不是更划算,难不成小延身上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李生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直至天明方才迷迷糊糊睡上一会儿,渐入佳境之时,屋外却传来一阵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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