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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铃草
…
明向晨怀着一腔热忱,自信地向科研院提交了申请,结果先是在老师曹献那里卡住了。
曹献没有直接驳回他的申请,而是单独约见明向晨谈了谈这个项目。
“向晨,我知道你的申请表格填得都很详细,我没有什么疑问。但是我不能确保,你会在陈教授手下通过。”
“为什么?”
“且不论这个项目要耗费的资金,后期的技术不简单,愿意参与到你这个项目的人员有多少,项目问世后的宣传更是比其他项目要更处在风口浪尖上。”曹献耐心地和明向晨解释,“它就像一根针,世界就是一个气球,你的举动仿佛是在用这根针刺破气球,不堪一击,会引来很多的问题,甚至讨不到好。”
“即使这样,你也要去做吗?”
“我确定,我要做。”
明向晨非常坚定,随后他看着曹献在申请上签下了名字。
“去吧,向晨。”
他抬臂,重重地拍了拍明向晨的肩膀。
果不其然,明向晨在陈尚达那关再次碰壁,这一次他面对的不是和蔼宽厚的老师,是铁面无情的陈尚达。
陈尚达看完那张申请后,冷笑,目光定在曹献签名的地方。
“异想天开!老曹也是糊涂,他太纵容你了!他看清楚这个申请是关于什么的吗,他就敢签字!”
他重重地把申请拍在桌面上,手掌恰好盖住了曹献二字。
“这个项目我不同意,你回去吧。”
“为什么?”
明向晨第二次说了这句话。
“你的想法太天真了,超现实眼镜,通过技术实现‘永生’,弥补遗憾,你怎么敢说永生?医学都做不到的事,你认为你可以吗?!有这能耐,你怎么不说你能‘复活’?”
陈尚达将他批了个狗血淋头、一文不值。
“还弥补遗憾?明向晨,你是个研究员,做研究就是要脚踏实地,不是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以为你是神仙菩萨,有求必应,还能给别人弥补遗憾,这么伟大还做什么研究员?”
“你这个项目传出去,别人只会以为你打着研究的旗号敛财!博眼球!人是健忘的生物,少说一周就已经忘记了,潇洒快活地哪还记得什么遗憾?”
陈尚达说累了,停下来喝了口水,给了明向晨一些缓冲时间。
“怎么样?想好了吗?向晨,不是我为难你,你的能力我们教授都是有目共睹,何必搞这些名头虚的项目?你要是决定了,申请我就压下了,你……”
“我要申请。”
明向晨四个字便把对方的话堵回去,那副倔强模样,好似刚刚说的几番话都没听进去。
陈尚达一口气提上来,还想继续发作,门被人打开。
“向晨,你先回去。我和陈教授谈谈。”
曹献在门外听了全程,本不想干涉,此时不得不进来打断。
明向晨看了眼老师,余光都不屑分一点给陈尚达,扭头就走。
“你瞧瞧!倔脾气!我这不是为他好?”
陈尚达对明向晨甩脸色离开的行为十分不满:“老曹,你也是,就天天惯着他……”
“行了,少说几句。”曹献不爱听他发牢骚,他确实就爱偏袒自己的学生,不管是明向晨还是谁,只要不出格,他们想做什么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尝试。
“我敢保证,明向晨过两天还会再来找你。也不说两天了,过完年,他肯定来,你信不信?”
陈尚达自然不信。
“那咱俩打个赌,我赢了,你签字。”曹献了解明向晨,才敢提出这个赌注。
“你就是想我签字!那你要是输了呢?”
“我不会输。”
新年收假后的第一天返工,明向晨真的如曹献所言,再次出现在陈尚达办公室,先是诚恳地向他道歉,上次离开时态度不好,再者是希望他能通过申请。
来办公室之前,曹献提醒他要道歉,他了解陈尚达,对方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陈尚达不动声色,心里对曹献气得咬牙切齿,就拿捏住了他学生的性子,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
是他输了。
但他还不想轻易松口,于是问道:“这几天回去想什么了?还想做这个项目?”
“教授,您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我回去仔细思考后,的确有一瞬间冒出过放弃的念头。”
陈尚达听到这里,展现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但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在春节前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明向晨回忆起向他流露出脆弱的计述,心里泛起疼惜,“他也有遗憾。因此他对我说,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我不想留遗憾,我想做这个项目。”
“将来会有师弟师妹参与到你的项目中,你怎么知道他们愿意陪你一起接受大众的批判、攻击,无尽的恶意?”
“我不清楚,但项目推进都会面临外部或内部压力,压力促使我们前进而不是后退的。不是每一个项目都会获得支持,总会有不解质疑的声音。所以,不是我留下他们,是项目筛选他们。”
还是没劝住。
陈尚达在心里无奈摇头。他翻出那张申请单,在最后一栏签下自己的大名。
自此,明向晨的实验室开始进入项目准备阶段。
一切似乎都超出明向晨预期的那般顺利。
明向晨与心爱的男生——计述同居了,眼镜研发也格外顺利,没有出现情场得意,职场失意的二选一情况。
项目进行的第六个月,第一副超现实眼镜顺利研发出来。
明向晨需要那个小女孩的资料,将其转化成一行行数据存入芯片,再用于眼镜中。他忐忑不安地联系了小女孩的父亲,向他表明了来意。
这几个月来,明向晨和夫妇俩人都保持联系,对方已逐渐恢复正常生活。他还有些担心,这款眼镜会不会让他们的生活又退回之前的状态?
听明向晨说了他的项目,这让夫妇两人升了一线希望。那位丈夫很爽快地分享了一些照片和信息。
“明先生,真的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们夫妇的关照,更别说你还……”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你尽管实验吧,也不用给自己压力,无论成功与否,你这份心我和我老婆都会铭记在心,珠珠在天之灵也会感谢你!谢谢!”
结束通话后,明向晨呼出一口绵长的气。
又花了十来天,明向晨才彻底完成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超现实眼镜。
他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再次联系了小女孩的父亲,说想上门拜访。
收到地址,明向晨立刻带着眼镜出发。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明向晨始终忘不掉那对夫妇通过眼镜再见到女儿那一瞬飙泪的模样。房间里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哭声,看得他心软酸涩。
“明教授,谢谢!真的非常感谢!感谢你让我们再次见到珠珠……”
“珠珠如果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好心的哥哥,一定也会很开心!谢谢!谢谢你!明教授!愿珠珠在天有灵能保佑你,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夫妇两人一直握着他的手,向他道谢。
明向晨无所谓他们的感恩,只觉得能帮助到他们,减轻了痛苦,就是他开始这项研究的目的,是项目存在的意义。
他们的同意和信任,是他研究的动力。
他的坚持也得到了肯定。
然而,人生哪能事事都圆满。
第一款眼镜成功后,明向晨很快发现自己身体不舒服,检查结果非常不如意。
原来,这就是他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原因。
他纠结了几天,终于决定和计述分手。
先前他还在得意自己情场职场两手抓,事事顺遂,人生赢家莫过如此,一转眼,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大可向计述坦白,又不忍心让爱人目睹自己被病痛折磨。
恨他,比失去他要容易放下。
明向晨可以推开咬牙狠心推开计述,却不忍心瞒着将他带出福利院悉心养大的父母。
他挑了父母都在家的一晚,准备表明自己的情况,临到头又怯弱。
方彗云和明乾对视一眼,她说:“晨晨,你今年三十岁了吧?”
“对,怎么了?”
“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是病发作了吗?”
“妈?”明向晨难以置信地看着父母,“……你们知道?”
明乾点了点头:“我和你妈妈一直都知道,从我们把你带回家之前就知道了。”
明向晨眼眶发热,没等他开口安慰父母,他们两人先关心他,叮嘱他要配合治疗,还说要陪他去医院复查。
霎那间,明向晨以为自己还在读小学,是个需要父母陪同的小孩子。
明向晨开始接受治疗,同时忙着实验室的工作。
眼镜顺利问世,他却已经失去了最想分享喜悦的爱人。
而大众反应也恰如陈尚达所料,骂声比称赞多。
方彗云和明乾、曹献、白序尧以及实验室的师弟师妹们都向他表示关心和支持,明向晨有着强大的后盾,底气满满,无惧恶评,坚定地走在他选择的道路上。
岁月流逝,春去秋来。
眨眼间,两年过去了。
超现实眼镜不再一味被贬,有不少人选择订购,收获颇多好评。
但仍有人一如既往坚持抹黑明向晨和他的项目。
明向晨通通不理会,因为他全身心都扑在项目上,还有他的治疗中。
在医生告知他还有大约三个月时,明向晨忽然生出一股冲动。
他想回历城,想见计述。
他还没有弥补计述的遗憾,让他再见他亲爱的外公,他不能就这样离开。
起码,也要向他告别。
-
明畔花店
“小述哥,我到花店门口了。”
今天彭超来花店取眼镜,我挂断电话,抄起眼镜盒就下楼。
彭超的脸上倦态明显,气色不太好。
我试探道:“没休息好?”
“嗯,是我师兄他……”
彭超话说一截又匆匆住嘴,瞄了我一眼,以为我没发现。
“你师兄?上次你送我回来提起过,他怎么了?”
彭超松了一口气,语气低沉:“他住院,情况堪忧,还没醒。”
我心中好似被一把大铁锤砸下,又狠又重,泛着难言的疼痛。
我抿着唇,克制呼吸:“我给你包一束花吧,算是一点心意,难为你还要跑一趟。”
我没等彭超拒绝,转身就冲进店里,各种寓意好的花都挑上一点。最最最重要的,包藏着我私心的红玫瑰则放在花束的最中间。
写贺卡的时候,总觉得这一幕格外地熟悉,似乎是曾经发生过。
我侧着身子,没给彭超看见我脸上的泪痕。
写完,我借抱花的动作,擦去泪水。
彭超没觉出我反常。
我没让他付钱,催他赶紧回去,说不定趁这会儿人都醒了。
“希望你师兄早日康复。”
彭超这才不再坚持,再三道谢,匆匆赶回去。
…
2月24日周二元宵节阴
如果不能长相厮守,那我愿你长命百岁。
-
天来医院
彭超带着眼镜和瞩目的花束回到病房,引起方彗云的关注。
方彗云有心问他,彭超摇摇头:“教授,等师兄醒了,您等他亲自和您说。”
“好吧。”
彭超换上防护服,给花套上无菌袋,进入ICU病房。
他步至床边,俯身凑近明向晨,低声说:“师兄,您快醒来吧,这是小述哥为你精心挑选包装的花,他还说祝你早日康复。师兄,你得快点好起来,和小述哥复合啊……”
彭超捡着那几句话反复说,话里话外离不开明向晨和计述。
他视线随意一扫,发现明向晨的手指动了!
“师兄!”
明向晨睫毛颤动,几秒后,他缓缓睁开眼,逐渐清明的目光投向彭超怀里的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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