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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
茗都街头,连续的高温后下起了小雨,空气被雨水冲刷干净,略带黏腻和潮湿。
寝室里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干净,挂着窗帘铺着被子的床变成简单的木板,摆满了教材、护肤品的书桌也什么都不剩,只有阳台上的一排衣架没人要。
一切都像她们刚来时的样子。
竟然觉得有些感伤。
周意萱回县城教书,程放去荔南读研,陈惜童去京城发展,只有段雨棠还留在茗都。
“这就是你租的房子?”江今熠带段雨棠来到一间房子,房子不算大,但是装修简约干净,地理位置也好,楼下就是茗都大学地铁站。
“好好的怎么想来外面住了?学校宿舍不好吗?”段雨棠来到阳台,采光也不错。
江今熠解释:“我以后和徐教授做实验可能经常会晚归,到时候回学校不太方便,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段雨棠随意参观这套房子:“还挺不错的。”
江今熠突然牵住段雨棠的手,把什么东西放在她手心,段雨棠定睛一看,是一把钥匙。
“这是房门钥匙,你想来住随时欢迎。”
段雨棠觉得不好意思,傲娇否认:“谁想来住啊!”
段雨棠九月正式任教前要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培训,江今熠也要开始和徐教授做项目研究,所以今天和江今熠一起从祁湾回了茗都。
附中有给老师提供教职工宿舍,环境还不错,段雨棠父母也给她在附中附近买了一套两居室,不过办手续加装修、散甲醛少说也要半年,段雨棠就先去教职工宿舍凑合了。
“我想你来住。”江今熠的回答非常直接。
“你这些话都是跟高千帆学的吧?”
段雨棠发现自从和江今熠在一起后,他就情话连篇,像个“渣男”。明明和他在一起之前他都只是温柔有礼。段雨棠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想起他们寝室的高千帆,算是有了答案。
段雨棠见他没回话,更确定了,假意嗔怪:“净跟他学些乱七八糟的。”
“没跟他学,跟你学的。”
“你怎么栽赃我?”
段雨棠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甜腻情话?
江今熠没说谎,很多话,都是跟她学的,只是她自己没察觉到。
段雨棠很会说话,会毫不吝啬地夸奖别人,会体察他人情绪而改变说话方式,她说话总能让人舒心。
江今熠和她在一起久了,也多少学会了一些,在段雨棠听来,就像情话。
相爱的两人,会越来越像。
“喂,棠儿。”
段雨棠上完一天的培训课回到宿舍,接到舒婉的电话,电话那头,舒婉的情绪似乎不高。
舒婉毕业后进了一家网络媒体公司做运营,现在还在实习期,忙得脚不沾地。
“怎么了婉婉?”段雨棠刚洗完衣服躺床上。
“我今天碰见郑玥了。”
即使多年未见,听到郑玥这个名字,段雨棠的心还是不由得颤了一下。
“你们的父母又没钱又没文化,你们以后也只能像你们父母一样,做着最底层的工作,当最低级的人。”
“我和我老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我女儿生活的环境就是有文化、有教养的,她以后也注定不会和你们这群在放养环境下长大的人在一个世界。”
“初中文凭的父母能教出什么样的孩子?还不如趁早回去打工。”
数年前的那些场景历历在目,那些话犹如尖刀刺在心口,流下鲜血。
段雨棠停顿了好一会儿,声音有些发颤:“然后呢?”
“我是今天下班的时候看见郑玥的,我们公司对面就是茗都二小,她好像去那里教书了。”
郑玥现在大概五十多岁,她们本以为她在祁湾辞职后不会教书了,没想到竟然来了茗都,而且还在教书。
“她现在,过的挺好的吧。”段雨棠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手机。
“不知道,我只看到她好像在一个学生家长说着什么,那个家长好像在给她塞红包。”
郑玥一直是这样的人,家长给她塞钱送礼,她对他们的孩子就会好一点,段雨棠小时候家里没钱,经常被郑玥精神欺压。
段雨棠一度觉得自己糟糕透了,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漂亮的衣服首饰、配不上高雅的餐厅,哪怕是比她优秀,家庭条件好的同学,她都下意识疏远,她永远把自己放在低位。
郑玥嘲讽段雨棠的家庭之余还常常吹嘘她家的日常,出去旅游、听音乐会等等,让她的女儿学跳舞、弹钢琴,说那是他们这些没钱美文化的家庭永远接触不到的生活。
直到读完初中,她才渐渐意识到那些观念是不对的,甚至是荒谬的。但是心底对郑玥的恐惧还是难以抹去,被她灌输的错误观念早已根深蒂固。
她无法把这些拔除,只能不断朝前走,用前方的光掩埋那些腐朽,但是当舒婉再次提到郑玥这个名字,心底的伤痂被撕裂,腐朽的树根暴露在阳光下,显得愈加丑陋。
“我就是跟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舒婉预料到提到这个话题段雨棠会难受,“她来茗都教书的话,你以后也难免会碰到她。”
“你就装作不认识她就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应该早就不记得我们了。”
这话说来讽刺,她教了那么多届学生,对学生如何恶语相向她都不会记得,但是却给那些学生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嗯。”
段雨棠挂掉电话,心里五味杂陈。
也不知道怎么了,段雨棠无意间看到了之前江今熠给她的那把钥匙,她突然好想去找他。
当她醒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来到江今熠家门口了。段雨棠插入钥匙,推开门,房里没人。
他应该还在做实验没回来。
段雨棠觉得无助,只是蜷缩在沙发的角落,目光呆滞地盯着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
这里怎么会有烟和打火机?
段雨棠记得江今熠早就戒烟了,至少他们在一起后他就没抽过。
没一会儿,门被推开,穿着黑色短袖的少年走进了,就看到女孩蹲在沙发和茶几之间落寞抽泣的场景。
“什么时候来的?”男孩轻声走近,蹲在女孩身边,视线和女孩平齐。
“刚刚。”女孩始终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看。
“下次晚上想来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男孩的声音十分温柔,抚慰她的情绪,“晚上一个人出来不安全。”
余光中,江今熠瞥见地上被拆开的烟盒和一根抽了一口就没再抽的烟蒂:“怎么还学抽烟了?”
当时段雨棠看见这包烟,想也没想,就想试试抽烟的感觉,但是真的好呛人,她都没吸进去就扔了。
“因为你买了。”
段雨棠知道他也有烦心事。
元旦那天他们在天台喝酒,段雨棠问他为什么抽烟,他就说因为烦心事。他很久没抽烟了,桌上却突然出现了一包还没拆的烟,她知道他现在也有烦心事。
江今熠轻轻抚摸女孩的长发,温声说:“那我以后不买了。”
江今熠买烟是因为这些天的研究不太顺利,实验数据一直对不上,他下意识去买烟来抽,但是回家后看到女孩前几天来他家时给他买的糖,他就没抽了,随手把烟和打火机放在茶几上,转而拆开一颗糖的包装纸吃起了糖。
“江今熠,”段雨棠红着眼眶抬头,声音轻微发颤,“你为什么喜欢我。”
“不是喜欢,是爱。”江今熠用拇指轻轻拭去女孩脸颊上的眼泪,“我爱你,段雨棠。”
“因为你是段雨棠,所以我爱你。”
他爱她,只是因为她是她自己。
他总是给足了她安全感。
他永远站在她身边。
“我也爱你。”
段雨棠伸手抱住江今熠,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檀木香,她感到安心许多。
江今熠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她不想说,他也不强迫,有一天她想说了,自然就会告诉她。
人的心底都会有伤疤,没必要什么都袒露出来,就像她一早知道他抽烟的事,却从来没主动开口问过他。揭开伤痂虽然好得快,但是有时这个过程过于痛苦了,而时间是一剂良药,虽然药效很慢,苦痛感却会减轻很多。
“我今天想住你这。”
“好。”
江今熠把段雨棠抱起来放在沙发上:“那你先去洗澡。”
段雨棠刚想说好,又想起来自己什么东西都没带。当时她只想见他,什么其他的都没想,拿上钥匙就出了门。
“我没带衣服。”
“给你买了。”
段雨棠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身上穿着江今熠给她买的奶白色天丝棉睡衣,尺码刚刚好,他永远想的周到。
段雨棠站在洗手池前吹头发,吹风机的声音和浴室里的淋浴声交织,男生洗澡一般都很快,段雨棠头发还没吹干江今熠就从浴室出来了,浴室里的热气扑面而来,和吹风机吹出来的热风交汇。
一只宽大温暖的手穿过女孩的发丝,另一只手接过女孩手里的吹风机,温柔地帮她吹头发。
温热的风一点点吹干她的湿发,她的心也在一点点被抚平。
镜子里,男孩比她高大半个头,穿着和她同款的藏蓝色睡衣,宽大的肩膀将女孩完全包裹在他怀中,男孩的手臂无意中会碰到女孩的肩膀,两人用的同一款沐浴露,空气中弥漫着同样的香味,让人心醉。
“江今熠。”吹完头发,女孩拉住江今熠的手腕。
“嗯?”
女孩转身,一双如秋水倒映星河的眼睛看着他,声音温软清甜:“我想和你睡。”
江今熠明显愣了一下:“段雨棠。”
他语气严肃。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段雨棠当然知道,她都二十二岁了,这句话说出口后会发生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知道。”
窗外月色朦胧,安静得听得到风声。窗内一片旖旎风光,床摇晃着,发出声响,和女孩呻的声音混在一起。
“这里怎么有这个。”
她有些惊讶,他竟然早就准备好了。
他声音沙哑:“我是医学生。”
“你是不是早就想……”
“是。”他回答的非常肯定,吻上她的唇。
图谋不轨。
“我爱你。”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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