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

　　沅曼被看的有些僵，她心脏越跳越快，主要是这个身高，近距离站着太有压迫感，刚想眼神闪躲这样的对视，戚许就先一步转身往后面的皮沙发旁走。

　　沅曼不由跟在后观察他。

　　他脱了那件看着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下面，是一件几乎与身材合为一体的黑色衬衫，宽肩窄腰，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隔着衣服就能看到他背部的肌肉线条。

　　她不懂健身，更不懂健身名头。
　　但黄灿灿有时会叨叨。
　　说戚许这是偏硕实的薄肌身材，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又有肉，很有料的一款身材。

　　直到这一刻，沅曼才明白。

　　之前他们在学校，隔着那厚重宽松的校服，除了露在外的胳膊肌肉线条，别的确实看不到，要不是今这么近距离接触，沅曼确实很难看到男性这么轮廓清晰的背部肌肉线条。
　　...
　　练成这，应该花不少时间吧。

　　“您好同学，我是戚许的助手，叫我冲哥就行。”那个拉她进来的男人主动跟她打起招呼。

　　沅曼学大人样伸手：“您好。”

　　可当她刚做完这一举动，贯入耳中就是一阵低沉的闷笑声，她下意识扭头去看发出声音的人。

　　只见戚许倚在门框，面露微笑。

　　沅曼的脸瞬间就红了。
　　也不知道对方在笑什么，难不成是在笑话她一个出生在那种恶劣贫穷环境下的人，竟然还学着上流人士，假模假式跟人握手吗？

　　沅曼能感觉到左边脸麻了。

　　而且从戚许的表情中，她能察觉到她现在的表情非常不好，她心想，应该就是那种惶恐又无措，就像乡下孩子突然进了城里高端场合看到昂贵消费单时那一刻的窘迫。

　　这种感觉就像心被凌迟。
　　那种骨子里的自卑。
　　因为别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像水一样溢出来的敏感，根本没办法冷静去控制自己的表情。

　　戚许弯起的眼沉了下来。

　　很快，沅曼就听到戚许对黄冲略带不满的表达，句句不提她的尴尬，却又句句维护她的自尊。

　　“你这唱的哪一出？”
　　“你搞的这么正式，我还以为哪里又架着摄像机了。”戚许淡淡道：“你私下也不这样啊，这是我现在的同桌，你想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也不至于这样吧？”

　　沅曼见黄冲挠头憨憨的笑了。

　　看来，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样。
　　——但是...
　　那为什么戚许要笑呢？

　　她正在想，戚许又开口了。
　　“冲哥你知不知道，你刚那假正经的伪样子，真的让人很难忍住不笑，以后在别人面前可别这样丢我人了。”

　　看来，确实不是她想的那样。

　　戚许从摞起的瓶罐饮料中拿出一瓶递给沅曼，沅曼看着对方青筋暴起的右手，缓慢抬手接过。

　　戚许坐下：“你又低血糖了？”

　　“不是...”沅曼摇摇头，看来她第一次给戚许的印象太过深刻，一点迟钝反应都会让对方往那方面想，不过这样也好，就能藏住她心思。
　　沅曼又改口：“是有点。”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一旁的黄冲也跟着拿起一罐饮料，气泡作响，说完话后就将气泡饮料咕咚咚全部下肚。

　　沅曼盯着那拉环：“有。”

　　其实说实话，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应该看去哪里，她不想直视两人皮囊上的差距，也不想从他漆黑的瞳孔中看到自卑的自己，但总是低着头好像也不行，毕竟今天这情况看来，是躲不掉跟戚许面对面的交谈。
　　可总不看人家，也不礼貌。

　　刚好接过饮料，她就盯那拉环。

　　结果下一秒，那指背上弥漫着青筋的手就越了过来，拇指抵着，食指轻轻弯曲往回一勾，在力的作用上，指背上的血管更加暴起，在好看的手势姿势下，'砰''的一声，拉环就掉了。

　　这一瞬...
　　心跳就像加入瓶底的冰块被撞的咚咚响。

　　戚许还用手掌推下，示意她喝。

　　“听说这饮料里面含糖含钾，挺适合你喝的。”戚许淡淡的声音又从右边贯耳而来。

　　沅曼两手捧着饮料：“嗯...”
　　“对了...”
　　“你要喝吗？”她注意到她和黄冲都有，问：“我去帮你也拿一罐。”

　　比她起身动作更快的，是黄冲的阻拦：“这可千万不行，小许不能喝这个。”

　　沅曼当下很是尴尬了。
　　被直接这样拒绝。
　　要知道鼓起勇气去问去行动，已经是她在心里酝酿了好一会的举动，结果，直接被对方工作人员拒绝，好像好心办错事，生怕对方存心认为她搞破坏。

　　戚许摇头：“确实不能喝。”

　　戚许用指背轻轻叩动桌子，沅曼寻着响声抬头看去，只见戚许清俊眉眼多些无奈，他皱眉：“我要是喝一口，早上两小时白运动。”

　　“啊...”

　　这一声诧异是沅曼的真实反应。

　　只听黄灿灿她们说女明星控制身材很变态，一周都吃不了一顿主食，没想到，男明星在身材管理上也是如此严格，连一罐饮料都不敢轻易喝下。

　　而且，戚许一米九五的个子。
　　正常饮食也不会胖吧。
　　...
　　沅曼不懂。
　　但她还是礼貌性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不能喝这些饮料。”

　　戚许微笑：“没事。”
　　“不知道的人有很多。”

　　沅曼不懂他后半句是什么意思，只当她是一个对方见过几次面，不见面时就想不起的npc同学罢了，npc怎么能知道主角每天都干了什么？

　　沅曼没在说话，只是喝口饮料。
　　这饮料很像水的味道。
　　但是又有可乐雪碧的那种冲鼻感，不知道是为什么，出于对知识的探究，在面对不知道的东西时，只要有说明书，沅曼一定会去看。

　　就例如饮料后的配料表。

　　她潜意识下的行为似乎吸引了戚许的注意力，就连黄冲都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同学，你在看什么？”

　　“看配料。”
　　“原来是二氧化碳和碳酸氢钠，挂不得是这种口感。”沅曼参加竞赛前，一周两次都在实验室倒腾，对这些很敏感。

　　黄冲也翻过瓶子去看。

　　他的急于求证跟戚许的淡定形成对比，沅曼还被面前这个年长很多的男人问了很多问题，但都很低智，她开始怀疑，这样的人是怎么能给戚许做助理？

　　做助理这么简单...
　　那她以后是不是也可以。

　　她不是个演员，脸上藏不住心事，因为黄冲低智的问话而流露出难以置信。

　　她刚掀眸，就跟戚许对上眼。
　　戚许似笑非笑的看她。

　　沅曼枯木又即将要断根的心再次跳动，她不自然撇过头去，想到可能自己刚才看弱智的表情太过明显，被没怎么说话的戚许瞧了出来。

　　“你找我...”

　　进来这么久了，她还不知道戚许特意让她过来是因为什么，李老师要是长时间等不到她回去，该着急了。

　　“没事。”
　　可戚许似乎看出她的顾虑：“我让人去给李老师带话了，说我找你是想问一些功课的事情，毕竟等我返校肯能就得元旦后了。”

　　沅曼没想到戚许会这么细心。

　　她点头：“好，想问什么题？是学校发的卷子还是你自己做题时的辅导卷。”

　　在她真诚的目光下戚许没吭声。

　　半响，戚许不自在咳嗽几声，稍显尴尬：“我...我没想着问题，我要是问，大半张卷子都得问。”

　　黄冲在旁提醒：“笔记本。”

　　一听笔记本，沅曼瞬间似乎懂了些，是她夹在卷子中的那本手写笔记本，戚许这是已经猜到是她，还是正在找寻这笔记本的人？

　　他找这个干什么？
　　之前都没这样啊...
　　想到这，沅曼头冒虚汗。

　　她一紧张，就背过大半个身子，因为心虚所以想逃，怕被嘲笑，可谁想，下一秒还在那头的戚许就过来端坐在茶几上，与她面对面相识。

　　沅曼屏息抿唇，连呼吸都不敢。

　　眼前人简直就像她暑假里总在电视里看到的'香妃'一角一样，身上弥漫出的香是可以招惹来蝴蝶围绕的那种，闻着很浓，但又感觉很淡，很奇怪的一种基调调香。

　　就跟他这个人的皮囊一样。
　　浓眉大眼很阳光。
　　但交谈间，又感觉淡淡的，淡到那种在他面前掀不起任何波澜的那种。

　　戚许问她：“有兴趣合作吗？”

　　合作...
　　她身上有什么被挖掘的潜力吗？眼前人是第一个对她说出这两个字的人，而且还是一个生活在屏幕中，与她遥遥不可及的人说出的。

　　她不知道能帮助到他什么。

　　在她沉默，戚许等她回答时，心急的黄冲直接说了出来：“就你给小许的那个笔记本，有没有兴趣找个出版社出高中辅导练习册啊！已经问过了，内容只需要稍作精细就行，卖出去的钱你拿六成！”

　　出版社...
　　六成...

　　沅曼对这些词不是很陌生，多少也了解些，知道这是数额分占比的回报，但她还是因为戚许能在众多被给的笔记能一眼看到她的而感到惊讶。

　　她想问，但又觉得没必要。
　　搞得好像...
　　她很期待戚许为什么会认出她的笔记来。

　　但确实也期待。
　　只是不能被戚许他们看出来罢了。

　　“你能告诉我们犹豫的点吗？”

　　见沅曼迟迟不吭声，利益优先的黄冲还以为对方不满这个分成：“分配比我们还能有的聊，毕竟这本练习册，确实是出自你手，要不你说说你的想法，我可以回去跟我们领导商量的。”

　　沅曼否认：“不是...”

　　黄冲：“那是什么？”

　　沅曼：“我只是觉得，我写的笔记只是一本很普通的笔记，它还达不到可以出版教导其他学弟学妹的程度，这样的话害人害己，不得善终。”

　　黄冲：“...”

　　在黄冲被怔住时，戚许倒是悠然笑几声，听到笑声后沅曼立马抬头去看，正对上戚许那双透着理性疏远而不易被融化的丹凤眼。

　　“这才是我认识的沅曼。”
　　“要是你轻易答应，我还会觉得你不过如此。”戚许喉结滚动，眼含笑意：“那样的话，你跟外面那些人也没什么差别。”

　　沅曼姑且当这话是在夸她。

　　她好像当惯了小透明，很不习惯去做一些出风头的事，就例如这种，一个高二学生出版练习辅导生，在老师面前就有些班门弄斧的感觉，内心会尴尬。

　　“你在担心内容和出风头？”

　　奇怪，沅曼明明没有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戚许却早一步说出她的顾虑，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

　　黄冲劝诫：“这没事啊！”
　　“内容我们会专门找机构的老师审核校队的，这点你绝对可以放心，我就开门说——”

　　戚许制止：“冲哥。”

　　可惜戚许的的制止效果也仅仅只持续了一两秒，黄冲看他眼，再次没有犹豫的礼貌对沅曼开口：“开门说敞快话，出版时，能不能把一作卖给小许，对外就宣称这是你们一起研习出来的，钱的事好说，怎么样？”

　　这种气氛隐隐有些奇怪。

　　沅曼看了眼戚许，戚许平着张脸没在说什么，就好像，他管不住身边人，只是一个助理而已，都可以一直抢话在他面前，甚至不顾忌他的阻拦。

　　沅曼想到那天晚上，那个司机。

　　在面对戚许提出的要求时，对方也是这种不徐不缓的客气态度，但暗里却是一点都不退让，用理性的话劝退戚许当下的想法直到妥协。

　　沅曼觉得不答应也得答应。

　　但也确实，这事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主要能有钱赚，而现在，她最缺的就是钱。

　　沅曼同意：“可以。”
　　“但——”

　　黄冲问：“什么？”

　　“最后定稿的内容我要再看一遍，我担心会出什么小的逻辑差错。”既然要弄，就给学弟学妹好好弄一本，沅曼是这样想的：“至于你说的分成，就五五分吧。”

　　她没多要，还退了一分。
　　因为这事如果不是他们提出且操办，按照沅曼目前的认知，她根本就赚不到这份钱。

　　所以对半分，很公平。

　　黄冲听闻后脸上都笑出褶子，他一直对着沅曼说此事后需要注意的事，就例如有媒体追问或者对家来翘私料，她该如何去回答，也在话语中暗自警告，如果出卖消息违约在前，到时候不但分不到钱，还要赔钱的。

　　直到沅曼走，戚许都没再说话。

　　沅曼心事重重往外走，她脑子里都是黄冲给她说的报酬，这个汇报数字太大了，吓的她以为这是一场梦，对于他们来说，赚钱好像却是很容易。

　　黄冲说了，保底十万。

　　这钱对于沅曼来说，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她觉得戚许的出现对于她的人生来说，宛如踏着金光的谪仙下凡，而她，就是那一颗原本不起眼却因被抚摸而得到修灵的狗尾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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