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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冤得雪
清晨的阳光,像是一层金色的纱幔,轻柔地洒在古杨寨。苏晚早早地起了床,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动作也不如从前那般轻快。但她的眼神里,满是坚定与期待,因为今天,她要去公社,去见被关押的陆战。
林奶奶在一旁忙活着,给苏晚准备了一些吃食,“晚晚,你路上慢点,把这些给战儿,让他吃饱了才有力气。”苏晚接过包袱,眼眶微微泛红,“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把陆战带回来的。”
走在去往公社的小路上,苏晚的思绪飘回到了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自从陆战被关押,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肚子里的孩子需要父亲,陆战也需要她的支持。
终于到了公社,苏晚远远地就看到了那间关押陆战的屋子。她加快了脚步,却在门口被拦住。“站住,你找谁?”一个公社干事模样的人问道。苏晚深吸一口气,“我找陆战,我是他媳妇,来给他送饭。”干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大着肚子,神色憔悴却又透着一股倔强,心中不免有些不忍,便放她进去了。
陆战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苏晚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晚晚,你来了。”苏晚快步走到他身边,隔着铁窗,将手伸进去,轻轻抚摸着陆战的脸,“战哥,你受苦了。”陆战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我没事,就是担心你和孩子。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吗?”苏晚用力点头,“我和孩子都好,你别担心。你看,奶奶给你准备了吃的,你快吃点。”说着,她将包袱里的饭菜递了进去。
陆战接过饭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些天在学习班,他吃不好睡不好,但为了苏晚和孩子,为了他们的未来,他一直在咬牙坚持。吃完饭后,陆战看着苏晚,认真地说:“晚晚,你别害怕,我早让陈丫把证据给王书记了。相信很快,我们就能沉冤得雪,赵长贵他们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苏晚眼中含泪,却又强笑着说:“我信你,战哥。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回来。”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苏晚和陆战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喊道:“赵长贵被撤职查办了!他哥也被逮捕了!”陆战猛地站起身来,苏晚也惊喜地捂住了嘴。
原来,王书记收到陈丫送来的完整证据后,一直暗中调查。恰逢上级下文严查“运动中违法乱纪行为”,王书记觉得时机已到,立刻将证据上报。县纪委派人下来,经过一番彻查,终于查出了赵家兄弟贪污、灭口、打压群众等一系列罪行。
很快,陆战被释放了。当他走出那间屋子时,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晚快步迎上去,扑进他的怀里,哭了起来。“战哥,你终于出来了。”陆战紧紧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好了,不哭了,我们回家。”
回到古杨寨,整个寨子都沸腾了。寨里的人都围了过来,纷纷向陆战和苏晚表示祝贺。陈丫挤到前面,笑着说:“陆大哥,苏姐姐,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没事的。”林奶奶也走了过来,眼中满是欣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长贵被带走的那天,他灰头土脸,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他路过陆战和苏晚面前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但此时,他的威胁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经历了这场风波,陆战和苏晚更加
珍惜彼此。他们知道,未来的日子或许还会有困难和挑战,但只要两人携手共进,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追求幸福的脚步。
陆战开始着手准备他的修农机铺子,苏晚则继续操持着家里的事务,同时也没有放弃她的“副业”。在他们的努力下,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家里也渐渐有了欢声笑语。
古杨寨在岁月的变迁中,也慢慢发生着变化。人们的思想逐渐开放,日子越过越红火。陆战和苏晚的故事,成了寨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勇敢地追求自己的梦想,去拥抱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日头爬到头顶时,陆战被公社干事领着走出学习班那排灰扑扑的土坯房。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晒得黝黑的脸上,那道被赵长贵侄子挠出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浅粉色。手里还攥着苏晚今早送来的粗布帕子,上面沾着她没擦干净的红薯泥——她总怕他吃不饱,每次送饭都把窝窝塞得冒尖。
“陆战,出来了就好好做人,别再给公社添乱。”干事丢下句硬邦邦的话,转身进了屋。陆战没应声,只是往公社大院门口望。那里站着个挺着肚子的身影,蓝布褂子洗得发白,袖口却缝得整整齐齐,正是苏晚。
她看见他,先是愣住,随即手忙脚乱地往这边跑,肚子坠得她脚步发沉,跑两步就得扶着腰喘口气。陆战心头一紧,大步迎上去,在她离自己还有三步远时停下,喉结滚了滚:“慢点,我在。”
苏晚跑到他跟前,仰起脸打量他,眼眶倏地红了。他比去学习班时瘦了,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可那双眼睛还是亮的,像墨蛙山夜里的星星。她伸手想碰他脸上的疤,指尖刚要触到,又猛地缩回来,怕碰疼了他。
“我没事。”陆战抓住她的手,掌心的茧子蹭得她手心疼。他低头看她隆起的肚子,声音放得极柔,“崽没闹你吧?”
“没……”苏晚刚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他手背上,烫得他一哆嗦。她哽咽着,“他们打你了吗?林奶奶昨天去赵家理论,被推倒了……”
“我知道。”陆战打断她,指腹擦去她的泪,“陈丫托人带信说了。我让她把奶奶扶去陈丫家歇着,没大碍吧?”
“没事,就是崴了脚。”苏晚吸吸鼻子,忽然想起什么,从布兜里掏出个油纸包,“给,刚出锅的玉米饼,你快吃。”
陆战没接,只是望着她:“赵长贵呢?”
“被县纪委的人带走了。”苏晚声音发颤,却带着股解气的劲儿,“今早来的,开着绿色的吉普车,在大队部翻出两箱没开封的的确良,还有他哥寄来的信,说要把偷的农机零件运去黑市……”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喧闹声打断。公社门口涌来一群人,打头的是林奶奶,拄着陈丫递的枣木棍,一瘸一拐地往前挪。身后跟着张叔,那个总爱缩着脖子的农机站老工人,此刻却把胸脯挺得笔直。再往后是寨里的婶子们,手里还攥着苏晚教她们绣的帕子,帕角上的并蒂莲被汗水浸得发深。
“战儿!”林奶奶看见陆战,拐杖在地上顿得笃笃响,“我的孙儿!”
陆战赶紧迎上去扶住她,刚要说话,就被一群人围住。李婶把手里的蓝布包塞给他:“这是我家母鸡刚下的蛋,补补身子。”王二嫂抹着眼泪笑:“早说赵长贵不是好东西,老天爷长眼啊!”连平时总躲着他的老会计都凑过来,递上杆旱烟:“陆小子,以前是我眼瞎,对不住。”
陆战望着这群人,忽然想起半年前,他还是寨里人嘴里“不着调的混子”。那时苏晚刚从河里爬上来,浑身湿透,像只受惊的小鹿,被刘翠花堵着门骂“丧门星”。他不过是看不惯赵长贵欺负孤女,随口编了句“她是我对象”,没成想这戏竟演成了真。
“都散了吧,让陆小子歇歇。”张叔忽然开口,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塞给陆战,“这是你爹当年修农机的记录,我找了半辈子,总算能给你了。”
陆战捏着信封,指尖发紧。原主爹死那年,他才十五,只记得那人总背着工具箱往县城跑,回来时裤脚沾着泥,却总塞给他块水果糖。张叔说,他爹发现赵长贵他哥偷卖零件,连夜写了举报信,没等送出去就“摔”进了沟里。
“叔,谢了。”陆战声音有些哑。
“该谢的是你和苏丫头。”张叔望着苏晚,叹道,“要不是你们,我这把老骨头,怕是到死都不敢把证据交出去。”
正说着,公社大院里跑出个穿中山装的年轻人,是王书记的通讯员:“陆战同志,王书记请你去一趟。”
陆战看了眼苏晚,她点点头:“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他刚要走,又被她拉住衣角。她踮起脚,往他口袋里塞了个东西,低声道:“林奶奶今早煮的鸡蛋,热乎的。”
进了王书记办公室,陆战才发现屋里不止王书记一人。还有两个穿制服的,胳膊上戴着“纪检”红袖章,正翻着一摞文件。王书记见他进来,指了指椅子:“坐。赵氏兄弟的案子,你提供的证据很关键。”
陆战没坐,就那么站着:“我不是为了邀功,就是看不惯他们害人。”
“我知道。”王书记笑了,拿起桌上的零件清单,“你爹当年没完成的事,你替他完成了。县农机站缺个技术员,我跟县里推荐了你,下个月去报到。”
陆战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信。他这辈子,最高的念想就是开个修农机的小铺子,没敢想过能吃上公家饭。
“你小子别愣着。”王书记把文件推给他,“苏晚组织妇女搞副业的事,我也听说了。这不是资本主义尾巴,是搞活经济。下个月公社开妇女会,让她来讲讲经验。”
走出办公室时,陆战觉得脚底下像踩着云。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一直铺到苏晚脚边。她还站在原地,手护着肚子,见他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成了?”她问。
“成了。”陆战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腰,“下个月去县城上班,给农机站修机器。”
苏晚眼睛瞪得溜圆:“真的?”
“真的。”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像上次在媒婆面前那样,只是这次没躲开她的目光,“以后不用偷偷摸摸去黑市了,我挣工资养你和崽。”
苏晚抿着嘴笑,眼泪却又掉了下来。她想起刚穿越过来那天,躺在破屋的土炕上,听着窗外刘翠花的咒骂,以为这辈子只能在这穷山沟里熬死。可现在,她有了男人,有了未出世的孩子,连日子都透出亮来。
两人慢慢往回走,路两旁的玉米快熟了,绿得发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苏晚忽然想起什么,拽了拽陆战的袖子:“陈丫说,赵长贵被带走时,怀里还揣着他婆娘的的确良褂子,被纪检同志搜出来,骂他‘搞特殊化’。”
陆战低笑出声,笑声在玉米地里荡开。他想起赵长贵总爱挺着油光光的肚子,在社员大会上喊“割资本主义尾巴”,转头就往自己家仓库搬集体的化肥。这世上的荒唐事,总算有了个了断。
快到寨口时,远远看见林奶奶站在那棵老槐树下,手里攥着个红布包。看见他们,老人家举起包晃了晃,阳光透过槐树叶,在她银白的头发上洒下金斑。
“那是啥?”苏晚问。
“我奶奶的传家宝,说是给孙媳妇的。”陆战握紧她的手,脚步轻快起来,“她说,等崽生下来,就用这红布包着,图个吉利。”
苏晚摸了摸肚子,那里正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应和。她抬头看陆战,他也正好低头看她,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都笑了。远处的山坡上,几头牛在悠闲地吃草,放牛的娃子唱着不成调的山歌,风里带着玉米和泥土的香。
这七零年的夏天,好像格外长,也格外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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