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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楼下,姜谕心中微微一动,眼里瞬间覆上冷厉的寒光。
他不动声色的将还想来敬酒的族人挡开,笑着对众人道:“真喝不下了,你们尽兴就好。”
说完,转身想上楼,却被濯英拦住。
濯英满身酒气,一副烂醉的模样,拦在他身前撒泼“圣主!我阿哥那么好的人,你以后要是对他不好,我可不放过你!”
众人只当是妹妹心疼哥哥,都哄笑起来,姜谕的笑脸渐渐隐下。
他看着眼里十分清明的濯英,明白一切都跟这个小丫头脱不了干系,但他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引得族人们对蝶生过多苛责。
姜谕端起酒杯,认真的看着濯英“你放心,只要他在我身边,我一定对他好好的。”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别人听不出来,濯英却听到最后那句语气放重的话后吓得直哆嗦。
她看向撇下众人上楼的姜谕,想要追上去再拦,雅芳却拉住了她。
“你瞧瞧你,喝成这样还胡闹什么?我送你回去。”两年前已经嫁给阿远的她深知新婚夜新郎新娘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拉着不住挣扎的濯英,不让她去捣乱。
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层叠的梯田染成一片冰冷的银白。
蝶生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田埂上狂奔,肺部如同烧灼般疼痛,身后苗寨的喧嚣与火光已被远远抛下,仿佛另一个世界。
濯英准备的粗布包袱紧紧勒在胸前,里面散碎的银块硌得他生疼。
他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向前,向着那条被称为天然屏障的月亮河边界奔去。
河水在月光下闪烁,像一条波光粼粼的银带,对岸模糊的山影就是自由的彼岸。
快了!就快了!
他看湍急的河水,咬牙试探着冲下河滩,冰冷的河水没过了他的脚踝,激得他一个哆嗦。
希望如同烟花在胸腔里炸开,他几乎要淌入河中——
“你要去哪里。”
一个冰冷、低沉,压抑着滔天怒意的声音,如同淬毒的箭矢,瞬间钉穿了他所有的幻想。
蝶生浑身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他僵硬地、一点点地回过头。
姜谕就站在不远处的河滩上,玄黑的婚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衣摆上狰狞的银蛇纹饰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他并未显得如何狼狈,甚至气息都未见急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索命的修罗。
额角金蛇在月光的照耀下,赭红的眼睛在暗夜里燃烧着。
而姜谕的眼里里面翻涌着被背叛的震怒、难以置信的冰冷,以及一种几乎要将蝶生吞噬的可怕占有欲。
他是什么时候追上来的?他怎么可能这么快?!
“我……”蝶生嘴唇哆嗦着,向后退了一步,河水漫过他的小腿,冰冷刺骨,“放我走……阿哥……求求你……”
“走?”姜谕的声音陡然拔高,裹挟着山雨欲来的风暴,他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涌来,压得蝶生几乎窒息,“你忘了你的身份?忘了你说过的话?”
“我没有什么身份!”绝望催生出最后的勇气,蝶生嘶声喊道,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我只是我自己!我不想被困在那里一辈子!我不想当什么蝶灵!我不想……我不想和你……”
最后几个字消失在他的哽咽里,却也彻底点燃了姜谕的怒火。
“不想?”姜谕猛地欺身近前,速度快得只剩一道黑影。
冰冷的、带着婚宴酒气的手指如铁钳般攥住了蝶生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祭了先祖,拜了天地,饮了同心酒,由得你说不想?”
他猛地将蝶生从河里拽了出来,粗暴地拉进自己怀里。
衣衫紧贴着蝶生冰冷颤抖的小腿,姜谕的目光如同实质,剐过他泪痕交错的脸。
“你的自由,”他低下头,滚烫的呼吸喷在蝶生耳畔,声音却冷得掉冰渣,“从八岁你走进竹楼那天起,就再也不属于你自己了。”
“跟我回去。”
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那是命令,是宣判。
蝶生所有的挣扎和反抗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都是徒劳。
他被姜谕死死禁锢在怀里,拖着、抱着,一步步远离那波光粼粼的月亮河,远离他触手可及的自由,走向那座红绸还未撤下、却已形同牢狱的小竹楼。
喜宴早已散去,寨子里一片黑暗。
小竹楼的门被姜谕用脚猛地踹开,又哐当一声重重合上,将外界一切声响隔绝。
楼内红烛高烧,喜字刺目,空气中还残留着婚礼仪式后的烟烬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此刻却凝滞得令人窒息。
姜谕猛地松手,蝶生踉跄着摔倒在铺着红绸的床上。
他尚未爬起,阴影便兜头罩下——姜谕俯身,双臂撑在他身体两侧,将他彻底困在方寸之间,眼里风暴肆虐,几乎要喷出火来。
“为什么?”他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给我一个理由。”
蝶生剧烈地喘息着,头发凌乱。
最初的恐惧被绝境逼成了破罐破摔的疯狂。
他抬起头,迎着那双盛怒的眼睛,嘴角竟然扯出一个近乎惨淡又充满讥讽的弧度。
“理由?圣主,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因为愤恨和激动而微微颤抖,却清晰无比地剖开血淋淋的真相:
“你以为那些风筝、甜糕、满楼台的花是什么?是心悦?是爱慕?”
他猛地挥开手,指向窗外,指向这片他无比憎恶的天地:
“那是我为了活下去!为了让你这个掌控我生杀大权的圣主放松警惕!为了能多看一眼外面的天,多走一步离开这座牢笼的路!”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姜谕的心口。
“哄你高兴了,我才能少受点罪,不是吗?只有让你觉得我这只蝶灵还算温顺听话,才能换来那么一点点可怜的活动空间……圣主,你感觉不到吗?我每一次对你笑,心里都在想着怎么逃!”
姜谕的呼吸陡然粗重,撑在他身侧的手臂肌肉绷紧如铁。
他眼底的震惊和伤痛迅速被滔天的怒火和被愚弄的屈辱所覆盖。
“闭嘴!”他低吼,声音嘶哑可怖。
“怎么?高高在上的圣主听不得真话?”
蝶生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积压了八年的委屈、恐惧、不甘尽数爆发,“你以为我稀罕你的灵力温养?稀罕这该死的蝶灵身份?我恨不得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我让你闭嘴!”姜谕猛地抬手,裹挟着厉风,眼看就要落下——
蝶生闭上眼,毫不躲闪,只有睫毛剧烈地颤抖,仿佛等待最终的审判。
但那记蕴含着怒火的巴掌最终狠狠砸在了他耳侧的床柱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整张床榻都为之震颤。
红烛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姜谕的手背瞬间红肿,他死死盯着身下这个苍白、脆弱却又说出最残忍话语的少年,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从喉间挤出破碎而泣血的一句:
“那为什么……不继续骗下去呢?”
所有的温情、所有的期待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剩下的,只有被彻底践踏的真心和冰冷刺骨的恨意。
这座贴满喜字的小竹楼,彻底成了囚禁谎言与仇恨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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