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望向你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我可以等在这路口，不管你会不会经过，每当我为你抬起头，连眼泪都觉得自由」
　　——《追光者》

　　秦嘉延目光毫不避讳，看着她笑：“小朋友，这么急着来见我啊？”

　　谭宁一手撑腰，缓了口气，有些不可置信地：“你就，一直在这干等啊？”

　　秦嘉延点了点头。

　　“我醒了去找你一样的啊。”谭宁懊恼自己怎么睡到现在，“不用这么等我的。”

　　小姑娘发丝泛着淡淡的光晕，秦嘉延似是觉得好看，伸手抓了下她的发尾。

　　像她这个人一样，看似随意洒脱，实际心里比谁都要柔软。

　　谭宁愣怔了下，不敢再动。

　　好像他抓住的不是她的头发，而是心脏。

　　“嘉延哥？”

　　“没事。”秦嘉延松开她站起身。

　　谭宁还以为他等自己这么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现在看来倒是悠闲得很。

　　侧头逆着光对她笑：“陪我散会儿步怎么样？”

　　凭借秦嘉延在育林的影响力，别说男女同学，就算让校长过来陪他散步，校长都得屁颠屁颠地跟上来。

　　可他偏偏邀请了她。

　　只邀请了她。

　　谭宁大脑有些没反应过来，秦嘉延却挑了挑眉，故作伤心的语气：“小朋友，你可是……”

　　“哥哥等了一辈子的人。”

　　“这么点小请求。”他垂眸，“都需要考虑这么久吗？”

　　谭宁胸口发麻，好半晌才找回语言功能，真心实意发问：“你的一辈子。”

　　“就两个小时？”

　　秦嘉延：“……”

　　“小鬼。”他眯起眼睛，暗暗磨牙，“你有没有点儿良心？”

　　谭宁捂住耳朵：“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秦嘉延：“……”

　　小姑娘两只手捂着耳朵，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秦嘉延没忍住，破功弯下腰去，肩膀止不住地颤动，一双含情眼笑成了一朵名副其实的桃花。

　　认识这么久，这还是谭宁第一次见秦嘉延在自己面前笑得这么放松。

　　平常日子里的他，在她面前总会有意无意地克制着情绪，不会有太多的感情外露。

　　像个真正的兄长那般。

　　上次见他笑得这么恣意，还是她在楼道里偷偷看他和同学一起聊天的样子。

　　谭宁愣愣看着他，能听见自己疯狂加速的心跳，完全移不开眼睛。

　　秦嘉延终于笑够了，只是眼尾眉梢仍在愉悦，慢条斯理地叫她名字：“谭宁。”

　　他声音里还有微微的喘息，说，“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在听清楚秦嘉延说了什么后，谭宁原地懵圈，接着，瞬间从脸红到脖子，整个人变成一只煮熟的虾。

　　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冒泡，谭宁口干的厉害，不敢再看他：“不是要散步嘛，走啦走啦！”

　　幸好秦嘉延只顾着笑，没注意她的异常。

　　校园自由活动，操场人特别多。

　　谭宁跟着他走在外圈，阳光暖暖洒下，有种久违的惬意舒心。

　　秦嘉延看她猫晒暖般舒服地眯起眼睛，心里不知名位置小小的痒了一下，转瞬即逝。

　　“嘉延哥！”

　　身后突然一道很熟悉的女声传来，谭宁对他的名字比秦嘉延本人还敏感，率先回头。

　　周璐正蹦蹦跳跳朝他们这边跑，脑后高马尾甩出弧度，又清纯又美好。

　　“姐姐好，又见面啦。”

　　谭宁友好一笑：“你好呀宝。”

　　“你叫我璐璐就好姐姐，哦对了。”周璐从口袋里翻出一枚胸针，“姐姐，这个给你。”

　　谭宁一愣：“给我？”

　　周璐抿了抿唇：“你的事情我听说了，希望你别想太多，祝你以后天天开心。”

　　说完，不给谭宁拒绝机会，把胸针塞到谭宁手里就跑了。

　　谭宁懵然张了张嘴，目睹周璐来去匆匆，扭头去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秦嘉延。

　　“这……”

　　“小妹妹的好意。”秦嘉延宽慰道，“收下吧。”

　　谭宁心口酥麻，低头去看手心里的小太阳笑脸胸针。

　　暖流从掌心一路蔓延填满胸膛。

　　秦嘉延眼珠下浮，垂眸笑了下：“喜欢吗？”

　　谭宁郑重其事地用力点了下头。

　　“喜欢。”她有些好奇，“她是你表妹吗？”

　　“嗯。”听到这个问题，秦嘉延神色微变，唇角笑意虽然还在，却多了几分伤感，“她是我大姨家的孩子，我九岁那年妈妈生了场病，家里只有我。”

　　“我大姨，也就是周璐的妈妈，她主动提出要来照顾我和我妈，那天下着大雪，电车打滑，后面汽车刹车不及……”

　　“从她腿上碾了过去。”

　　谭宁心里蓦地一沉，去看秦嘉延。

　　男生表情很淡，如画眉目看似舒缓着，却经不起细瞧，藏满悲切。

　　“大姨因为我们一家落了终身残疾，却没说过半分怨言。”

　　“就连璐璐。”他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也是对这件事闭口不提。”

　　第一次从秦嘉延嘴里听到他以前的事情，谭宁只觉得自己好像咬到了一颗没成熟的果，酸楚又苦涩。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

　　秦嘉延摇摇头，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来：“道什么歉啊傻瓜，我说的这些是想告诉你。”

　　“我们以后也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但绝对不可以因此一蹶不振，能明白吗？”

　　谭宁眼眶发酸，终于明白了秦嘉延为什么在今天要约她出来散步。

　　她咬牙点头：“明白的。”

　　“那你，也答应哥哥一件事好吗？”

　　谭宁眼圈绯红，问：“什么事，你说。”

　　“以后不开心，不要自己憋在心里。”

　　在她身侧，近在咫尺的地方。

　　秦嘉延眼中带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痛楚与不安，“告诉哥哥好吗？”

　　“就算我帮不上忙，至少我可以陪着你。”

　　“小朋友，答应我。”秦嘉延声音弱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谭宁的错觉，他的眼尾好像染到了远方火烧云的颜色。

　　带着细不可察的颤抖尾音，“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做傻事。”

　　谭宁恍然觉得自己貌似窥见了一处不该踏足的地方，可她来不及细想，一颗心早已被他几乎恳求的语气扰慌了神。

　　“我不会的。”

　　半晌，她听见自己这么说，“嘉延哥，我还有梦想没实现，我不会做傻事的。”

　　小姑娘语气笃定，模样坚韧却有着藏不住的温柔。

　　秦嘉延实在不敢想象她出任何事的样子。

　　不管是什么，他都无法接受。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态，秦嘉延别开脸深呼吸了好几次，再看向谭宁的时候，神情已然与平常无异。

　　她看着他变戏法般摸出一个黑色小盒子。

　　“唯物主义，信人不信神。”

　　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银色的平安锁挂坠。

　　“但可以破个例。”

　　秦嘉延拉过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把平安锁放到她的掌心。

　　谭宁懵了：“破什么例？”

　　“当个唯心主义。”秦嘉延看着她的眼睛，“她祝你天天开心。”

　　“我愿你余生平安。”

　　如果说曾经谭宁对秦嘉延只是单纯的爱恋，那么现在，他就是她余生全部的渴望与幻想。

　　再没有这样一个人了。

　　此世间万物，唯独仅有这么一个秦嘉延。

　　-

　　初三一模、二模结束，谭宁比对待自己成绩还要上心，成绩一出就马不停蹄跑去光荣榜。

　　谭宁看向初三年级第一的位置。

　　秦嘉延，617分。

　　谭宁在心里估算了下自己分数，想要考上一高的话，至少还得再往上提将近一百分。

　　不算体育、实验，分数至少得稳在五百三。

　　不就五百三吗。

　　谭宁暗自咬牙。

　　秦嘉延可以，她就可以。

　　还有初三整整一年呢，谭宁还真就不信自己一年内能一分都提不上去。

　　赵佳瑶被她这废寝忘食的学习劲头吓到了，终于忍不住，在课间休息时。

　　和董璇一起一左一后对准谭宁——

　　“哗啦——”

　　糯米扑簌簌撒了一地。

　　谭宁：“……”

　　解题过程写一半，她放下笔：“你俩发什么神经？”

　　“别动别动！”董璇嘴里念念有词，“我们在给你作法驱邪。”

　　赵佳瑶严肃道：“这已经不是一把糯米能解决的了。”

　　谭宁无语：“所以你俩就一人一把。”

　　“其实我家还有个桃木剑。”董璇念完咒再度凑上来，“送给你当护身符怎么样。”

　　谭宁翻了个白眼。

　　两人闹够了，董璇去后面拿来扫把搓斗，把那些糯米扫到一起装进袋子。

　　赵佳瑶问：“还装起来干嘛？”

　　“放宿舍阳台喂鸟啊。”董璇理直气壮，“不然扔了多可惜，袁爷爷教我们要珍惜粮食懂不懂low货？”

　　赵佳瑶：“……”

　　谭宁站在旁边看他俩折腾：“图麻烦吗你俩？”

　　“这不是怕你一直学身体学垮吗？”赵佳瑶说，“你说说你都几天没去吃晚饭了？”

　　谭宁道：“我那是不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两道题。”

　　赵佳瑶说不过她，只好无奈任由她的性子。

　　中考考试场地安排在淮北几个高中内，不耽误初一初二在校学习。

　　育林安排了专车接送，谭宁打听到秦嘉延的批次，提前到他教室外等。

　　此时初三楼层几乎都已经没人了，秦嘉延在最后一班车，因为考试需要无声进场，他穿的私服，黑衬衫直筒裤，越发衬得人腰细腿长，肤白如雪。

　　谭宁一路跑上去，隔着几米的距离，仰头看向他。

　　她知道，他此次定会一帆风顺，今天过后，育林中学再也不会有秦嘉延了。

　　想到这里，谭宁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口的难过。

　　“嘉延哥。”

　　她有着千言万语，可到嘴边，只剩下了八个字——

　　“考试顺利，金榜题名。”

　　他回望向她，唇角勾起。

　　一字一顿，尽显少年肆意不惧一切的潇洒从容。

　　“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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