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

作者:卓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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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沈清舒用尽全力终于艰难地从被窝里起来,洗漱完后下楼准备吃早餐。
      可坐在饭桌上却迟迟不见荆望的身影。
      “妈,荆望呢?”沈清舒满腹疑惑地问坐在对面的沈母。
      “跟你爸钓鱼去了”沈母端起桌上的小麦粥边喝边说。
      “怪不得也没见着我爸”沈清舒喃喃自语。
      “他们去哪钓鱼了?”
      “还能去哪?不就是在两公里外的水库吗?”
      沈清舒点了点头,吞咽下最后一口面包。
      “妈,我吃饱了,先上楼了”
      “哎,粥不喝啦?”
      还没等沈母问完,沈清舒就刷的一下上楼了,只留下一道残影。
      吃过早饭后,沈母坐在客厅津津有味地追狗血肥皂剧。
      这时,她用余光瞥见沈清舒穿戴整齐地从楼上下来。
      “你去哪?”
      “去钓鱼”
      沈母看着一脸急不可耐的儿子,摇了摇头,又把眼睛放回到狗血剧上,她掰开两瓣橘子放入口中,然后若有所思的啧啧两声。
      “果然啊,儿大不由娘”
      而水库那边,荆望正襟危坐地坐在沈父旁边,眼神不敢往旁边瞥一眼。
      手里的鱼竿却迟迟没有动静。
      “小望啊,钓鱼呢,就跟做人一样,要静得下心”
      荆望点了点头,终于把注意力放回到钓鱼上。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垂钓,不发一言。
      这时,旁边一个老大爷笑着问沈父:“沈先生,这是你儿子吧?不仅一表人才,还这么孝顺,愿意陪你在这坐几个小时钓鱼”
      怕沈父听了不舒服,荆望刚想反驳,谁料他竟然接了大爷的茬。
      “谁说不是呢?我这儿子呀,不仅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还是国家气象局特定的摄影师呢!”
      听到沈父的夸赞,荆望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红得发烫的耳垂。
      “哎呦,这可不得了了,你可真有福气呀”
      “哈哈哈,谢谢啦”
      两个加起来上百岁的男人像忘年交似的,熟络地聊了起来。
      等沈清舒来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荆望坐在一旁钓鱼,而另外两个男人就坐在另一旁说说笑笑,别说,这画面竟然有一种诡异的温馨。
      “爸”
      沈清舒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沈先生,你有两个儿子吗?”
      沈父笑了笑,拍拍身旁的位置。
      沈清舒打开折叠凳,坐在沈父身边,右边就是荆望。
      “你怎么来了?”荆望有些诧异道。
      沈清舒悄么么地靠近他的耳朵:“我怕你被我爸刁难,来支援你。”
      还没等荆望开口,大爷注意到这两人的小动作,又笑着调笑:“哎呦,这两兄弟的关系可真好”
      两人的脸都有些滚烫。
      可偏偏沈父还在搭腔:“谁说只有兄弟才能关系好?”
      大爷被他的一番话被整蒙了:“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伴侣之间有这样的动作也很正常”
      “哈哈哈,沈先生可别开玩笑了,两个大男人的怎么还伴侣上了?”
      “都21世纪了,爱情什么的也不局限于异性之间了”
      “你这……你们这……也太荒谬了”
      大爷脸都青了,连鱼竿也忘记拿,端着个小板凳就离开了。
      “爸,你怎么……?”
      目睹这一切的沈清舒有些不可置信,这番话竟然是从他老古董似的父亲口里说出来,这番冲击力不易于火星撞地球,公鸡会下蛋。
      可面对沈清舒的发问,沈父却不欲再次开口,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来都来了,我们就比个赛吧”
      “比什么赛?”
      “就比一个小时内,谁钓的鱼更多?”
      “比就比,谁怕谁?”
      “但是输了有惩罚”
      “什么惩罚?”
      “输了的人得回家吃完你妈做的甜品”
      众所周知,沈母做的饭菜跟甜品的味道简直天壤之别,像出自两人之手,饭菜的味道与五星酒店有的一拼,可甜品却是到了难以下咽的程度。
      “好歹毒的惩罚”沈清舒小声哔哔。
      “怎么样?你俩敢不敢比?”
      荆望自然不敢忤逆岳父大人,他连忙点了点头:“我可以”
      连自家男朋友都答应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沈清舒像慷慨赴死般掏出许久未出土,已经积灰了的鱼竿:“啥也别说了,开始吧”
      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几人都在屏息凝声,生怕声音大点就把鱼吓走。
      可姜还是老的辣,沈父看着满满一桶的鱼,有些得意地对两人说:“果然还是太年轻啊,我钓鱼的时候你们都不知道在哪呢?”
      “别得意太早,时间还没到呢”沈清舒嘴硬地反驳他。
      “哼,走着瞧”
      一个小时过去了,可那鱼就跟长了眼似的,死活不上沈清舒的鱼钩。
      显而易见,在这场角逐中,“老油条”沈父以绝对的优势碾压两人,成为这一场比赛的最终赢家。
      就连荆望也钓了好几条黄鱼,可沈清舒却仍是空手而归,连一条小鱼也没钓上来。
      “怎么会这样?难道手艺生疏了?”沈清舒越想越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的荆望收拾好东西后,将他桶里的几条鱼全部倒入沈清舒的桶里:“别想了,可能就是今天的鱼吃饱了才不上钩的”
      沈清舒感动地看着他的男朋友,突然很想亲上去,可一旁的沈父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人。
      “我是老花,不是瞎,你们当我没看见你们做的小动作吗?”
      沈父又气又想笑。
      “爸,我们俩是情侣,本来就是一体的,谁赢不是赢呢?”
      沈父懒得理他的强词夺理,给这对臭情侣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就走。
      等沈父离开后,沈清舒才踮起脚亲了一下荆望的嘴角:“谢谢哥哥”
      荆望很想把这个吻延续下去,可惜这是在户外,而且沈父还在等着他们,他再怎么色欲熏心也不敢在老丈人面前造次。
      他勾了勾沈清舒的手指,然后与他十指相扣,俯身靠近他的耳朵:“别在这招我,喜欢叫哥哥是吧?回家再慢慢叫”
      沈清舒自然明白他的隐喻,只能笑着哄哄他的男朋友:“好啦好啦,回家喊你,行了吧?哥哥”
      两人腻腻歪歪闹腾了好一会才回到车上,而沈父已经坐在后座,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神色,仿佛在谴责他们连一下都忍不住。
      两人都有些尴尬,于是装作看不懂他的潜台词。
      回到家后,沈母看到几人拎着的几桶鱼,有些不可置信:“呦,还真叫你们仨钓着了”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
      沈父得意洋洋的将东西放在一旁,然后去洗手。
      “伯父确实厉害,这里的鱼2/3都是他钓的”
      荆望也应和道。
      沈母看着浑身脏兮兮,像掉进坑里似的两人,嫌弃道:“你俩是去挖煤了吗?怎么黑成这样?”
      沈清舒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想起刚刚在水库旁和荆望玩闹时不小心摔进沟里的糗态。
      他连忙转移话题:“妈,我先去洗个澡”
      而荆望看着落荒而逃的沈清舒,好像也想起刚刚的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伯母,我也去洗个澡,身上粘糊糊的,不太舒服”
      “哎,去吧”
      等两人都上楼了,沈母摸了摸下巴突然反应过来:“这俩臭小子真是的……”
      沈清舒洗完澡出来,手里还拿这一条毛巾擦拭头发,蓦地,看见荆望坐在他的床边。
      “你洗好了?”
      “嗯,过来,我帮你吹头发”
      荆望朝沈清舒勾了勾手指。
      沈清舒乖巧地坐在单人沙发上,荆望绕过他身后,拿起他的几缕头发吹了起来。
      吹风筒的声音嗡嗡嗡的,给这过于安静的画面增添了几分温馨的感觉。
      “哥,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去哪?”
      “去一个让我重新活过来的地方”
      荆望将风筒关了,蹲在他的面前,虔诚地吻上他的手背:“好,如果那是你重生的地方,也一定会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他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垂了下来,散落在脸颊两边,遮住他的耳朵。
      沈清舒伸手将他的碎发拨回脑后,他盯着那双深邃如浩瀚星河的眼睛,温柔地开口:“哥,你的头发又长了”
      “这段时间没来得及打理,你不喜欢?”
      “不是,你怎么样都好看,但是挡住了你的眼睛”
      “嗯?”
      “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眼睛了,从我第一次见你开始就被你的眼睛吸引了,淡漠疏离却又深邃多情,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荆望愣住了,好半会儿,他眨了眨眼睛,慢慢吻上他的唇瓣:“我的眼睛没有大海,但我眼睛有你”
      ……
      吃饭的时候,沈父拿出他压箱底的茅台,死活都要和荆望来个不醉不归。
      “来,小望,喝”
      眼见荆望又要被灌第三杯白酒,沈清舒连忙制止住他:“爸,他酒量不行”
      “男人哪能说不行呢?”
      荆望也轻轻拂开他的手,笑着说:“没事,我还能喝”
      见两人都劝不听,沈清舒只能求助似的看向他的母亲:“妈,你劝劝我爸”
      “崽啊,没事的,大不了就睡这得了,今儿个这么高兴,你就让他们喝吧”
      沈清舒看着已经脸庞酡红,眼尾泛着不正常绯红的荆望,有些担心地问:“还行吗?不行就别逞能了”
      “没事,我还可以”
      沈父喝醉了酒,嗓门变得更大:“小望啊,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们家清舒,不能欺负他,也不能让他哭……”
      “我会的……伯父,我一定会……呃……好好照顾他的”
      “哎呦这小子,还叫什么伯父啊,叫爸”
      而荆望那小子,这句倒是听的明明白白,答应得比谁都快:“爸,爸爸,爸爸爸……”
      “唉唉唉唉……”沈父笑着应他。
      两个男人就这样你叫我应了十来分钟,最后还是以荆望醉趴在桌上才结束了这场认爸爸的表演。
      沈母和沈清舒看着这两个醉到东倒西歪,不省人事的男人,扶了扶额。
      “妈,你照顾好我爸,我扶他回房间”沈清舒边说边将趴在桌上的荆望扶了起来。
      “嗯,你记得要煮点醒酒汤给他喝,免得他明天起来头痛”
      “嗯,我知道”
      “还是算了,你不会,我等会叫阿姨来煮吧,你先扶他回房”
      “不用,我会煮”
      沈母愣住了,她看着那两个紧紧靠在一起的身影,心里还是不敢相信:我的儿子竟然会煮醒酒汤?
      沈清舒将荆望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又贴心地给他脱去外套和鞋子,他定定地看着床上睡得一脸安详的男人。
      漂亮柔和的眉眼紧紧蹙着,饱满红润的嘴唇也紧紧闭着,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沈清舒将耳朵靠近他的嘴边,听见他说:“别走……别走……清舒”
      沈清舒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低语:“我不走,我一直在这”
      他静静地看了几眼熟睡中的男人,然后转身离开。
      过了十几分钟,沈清舒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回来。
      他小声地哄:“哥,乖,起来喝点醒酒汤,不然明天起来会头痛”
      说着,他将男人扶了起来,靠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他喝汤。
      好不容易喂完了一碗,男人又嚷嚷着热,于是沈清舒又跑去浴室打湿了一条毛巾回来,轻轻地放在他的额头:“这样呢,这样好点了吗?”
      见男人表情安静下来,沈清舒攥了攥他的手,笑容温柔缱倦:“晚安,哥,今天也很爱你”
      做完一切后,他轻声离开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卧室,沈清舒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素描纸,上面每一幅画的主角都是一墙之隔的荆望。
      他闭上眼睛,温柔地抚摸着画上的人。
      蓦地,他掏出一张新的素描纸,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他就这样,趁着朦胧的夜色作画。
      不知过了多久,一幅新的素描画完成,不同的是,这次画上有两个主人公。
      两个男人都穿着白色西服,稍微高一点的男人手里拿着两枚钻戒,低头看向另一个男人,而另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束白色洋桔梗,满脸爱意的笑着看向他的爱人,两人身后是蔚蓝的大海,和一座蓝色灯塔,认真看,画上竟然还有几只海鸥。
      沈清舒从一旁的书桌上拿了一条带子,将画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然后笑着看向窗外。
      窗外夜色正浓,凉爽的晚风吹过树梢,吹落了微微泛黄的叶子,也吹乱了某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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