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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夏风里的生长诗
初夏的第一阵热风,是被中心花园的绣球叶筛过的。
鹿昭弥蹲在花坛边给幼苗浇水时,指尖刚触到土壤,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咔嗒”声——是时蹇的相机快门。她回头时,阳光恰好落在他的眼镜片上,折射出的光斑晃了她的眼,他正举着相机,镜头牢牢对着她沾着泥土的指尖,像在拍摄一组珍贵的实验样本。
“又偷拍我。”她笑着往他镜头上撒了点水珠,水雾在镜片上晕开,把他的眉眼揉成了团温柔的模糊。
时蹇放下相机,浅灰色的T恤被汗水浸出淡淡的湿痕,领口别着支银色的温度计,显示“26℃”。“土壤湿度60%,刚好不用多浇,”他蹲下来帮她扶正歪倒的幼苗,指尖的薄茧蹭过叶片的绒毛,“你看这片新叶,锯齿边缘比上周锋利了0.2毫米,是健康的表现。”
他的笔记本摊在旁边的木牌上,最新一页画着幼苗的生长曲线,每个数据点旁都贴着片小小的速写——她浇水的侧影、他测量的手势、风吹叶动的弧度,像本用数据和线条写就的生长诗。
“你连锯齿锋利度都算?”鹿昭弥往速写本上添了朵飘过的云,形状像他笔记本里的星轨,“植物哪会按你的数据长。”
“但它会按我们的心意长,”他的指尖在“0.2毫米”上轻轻划了划,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刚从实验室拿来的,你说过夏天吃这个提神——甜度5%,不会腻。”
糖纸剥开的脆响里,藏着他没说出口的在意:她随口提的喜好,早被他记成了精确到百分比的习惯。
实验楼302实验室的冰箱里,多了个专属格子。
鹿昭弥打开门时,冷气混着淡淡的玫瑰香涌出来——是时蹇准备的保鲜剂,他说“绣球切花用3%的蔗糖溶液浸泡,花期能延长5天”。格子里整整齐齐码着瓶瓶罐罐:标注“50ml”的浇水壶、测pH值的试纸、甚至还有包专门给她准备的“防蚊贴”,因为她上周说“傍晚浇水总被蚊子咬”。
“靳云磊说你把冰箱变成了‘爱情保鲜库’,”许梓艺抱着画板闯进来时,正撞见时蹇往保鲜剂里加维生素C,“连系主任都打趣,说‘时蹇的实验精度该给爱情学分’。”
时蹇的耳尖红了红,往鹿昭弥手里塞了片防蚊贴:“她皮肤敏感,被叮了会起包——查过蚊虫叮咬处理指南,提前预防最有效。”
鹿昭弥的指尖捏着防蚊贴,薄荷的清凉混着实验室的消毒水味,像杯加了冰的夏日特调。她翻开速写本,最新一页画着冰箱里的瓶罐,每个标签旁都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给严谨的理科思维加了层糖霜。
“你看,”她指着画里的“50ml”浇水壶,“这个壶的弧度,和你第一次给我薄荷浇水时用的一模一样。”
时蹇的目光在画纸上停了很久,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个旧水壶——正是去年那只,壶底的“50ml”刻度被磨得模糊,却被他用马克笔重新描了遍。“一直留着,”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回忆,“觉得和你有关的东西,都该好好收着。”
美术系的暑期写生计划公布那天,鹿昭弥的画筒里多了张地图。
是时蹇标注的“最佳写生点”,用不同颜色的笔圈出了绣球生长的区域:“后山竹林旁,绣球受光均匀,下午3点的光影最适合素描”“湖畔花坛,湿度65%,花瓣舒展度最高”,每个点旁都标着到达时间,精确到分钟。
“你连走路时间都算好了?”她往地图上贴了片刚摘的绣球叶,脉络在阳光下像幅迷你的生长图。
“查了步数APP,”他指着“15分钟”的标注,“从宿舍到后山,你的步速刚好每分钟80步,这个时间不会让你累。”
温棠抱着颜料盒路过时,瞥见地图上的标注笑了:“果然是‘艺术与科学的共生体’——她用画捕捉光影,他用数据铺就去路。上周系里讨论写生安全预案,时蹇连‘突发暴雨的避雨亭位置’都标了,比辅导员还细致。”
鹿昭弥的指尖在“避雨亭”上顿了顿,忽然想起去年天文台的雨夜,他说“仪器记数据,人记感觉”,原来他的“数据”从来都不是冰冷的,是想让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安稳。
七月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时,鹿昭弥正在画室赶写生稿。
窗外的雷声炸响时,她下意识地往窗边退——她从小怕打雷,画架上的绣球图被风吹得哗哗响。门被推开的瞬间,时蹇举着伞闯进来,裤脚全是泥,怀里却紧紧抱着个塑料箱:“怕雨水淹了花坛,带了防雨布和支架。”
他的眼镜片上沾着雨水,却准确地找到她颤抖的指尖,把温热的保温杯塞进她手里:“热姜茶,60℃,刚好能暖手——查过驱寒指南,这个温度最有效。”
鹿昭弥的手指在杯壁上划了划,姜的辛辣混着红糖的甜,在舌尖化开时,忽然觉得雷声也没那么可怕了。时蹇蹲在地上组装支架时,她看见他的笔记本湿透了一角,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的字:“7月12日,暴雨,需加固绣球幼苗支架,高度1.2米——不能让她心疼的新苗被淋坏。”
雨停后,两人踩着积水往中心花园走。时蹇的帆布鞋踩进水洼时,总会下意识地挡在她身前,怕溅起的泥水弄脏她的白裙子。鹿昭弥忽然想起他笔记本里的“步距75厘米”,原来这精准的距离里,藏着无数个不精准的保护欲。
暑期学术交流会的展板前,围了不少人。
时蹇的“绣球生长数据模型”旁边,挂着鹿昭弥的写生系列:从种子到幼苗,从新叶到含苞,每张画的角落都贴着他的数据条,炭笔的柔软和钢笔的工整缠在一起,像幅会呼吸的拼贴画。
“这才是‘跨学科融合’的典范,”环境工程系的教授指着展板笑,“时蹇的模型里有温度,鹿昭弥的画里有根须——你们把论文写成了爱情诗。”
鹿昭弥的脸发烫时,时蹇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小的木盒:“给你的‘交流会礼物’。”
盒里是片绣球新叶的叶脉书签,被他用化学试剂处理过,绿色褪去后,银白色的叶脉像片镂空的蕾丝,叶柄处刻着行极小的字:“7月20日,与昭弥共展生长记录,数据会旧,枝叶会新,我们永远在生长里。”
靳云磊举着相机拍这幕时,许梓艺忽然感慨:“你俩哪是养绣球,是把日子种进了土里,浇水是日常,施肥是心意,连暴雨都是让根扎得更深的契机。”
夏末的傍晚,中心花园的绣球终于结出了小小的花苞。
淡绿色的,像颗颗没长大的翡翠,被时蹇用竹竿小心地支撑着,怕被晚风刮断。鹿昭弥坐在花坛边写生时,他举着pH值检测仪蹲在旁边,屏幕上的数字稳定在5.7,是“无尽夏”最喜欢的微酸。
“你看,”她往画里添了只停在花苞上的蜻蜓,翅膀的纹路和他的数据曲线惊人地像,“它在等我们一起看它开花,像去年的约定。”
时蹇的相机“咔嚓”一声,把这帧画面定格:夕阳里的花苞、执笔的她、蹲在旁边的他,还有木牌上的“无尽夏”三个字,都被镀上了层金边,像首不用韵脚的生长诗。
温棠带着新收的种子走来时,金色的光刚好落在她的玻璃瓶上:“今年的种子比去年饱满,是因为你们的心意更足——植物最懂这些,你给它多少温柔,它就给你多少惊喜。”
鹿昭弥接过种子时,指尖碰到时蹇的,两人像被同一道夏风吹动,同时握紧了手。远处的实验楼亮了灯,绿萝的影子在窗上晃,像在为这即将到来的花期鼓掌。
深夜的画室,松节油的味道里混着夏末的桂花香。
鹿昭弥把画好的《夏苗》收进画筒时,时蹇的笔记本摊在旁边,最新一页画着两人的手掌印,他的掌纹和她的重叠处,写着“生长公式:耐心×用心×一起=无尽夏”。
“你连这个都算?”她往他手心里放了颗桂花糖,甜香在寂静的画室里漫开。
“因为是和你一起的夏天,”他的指尖在“无尽夏”上轻轻划了划,忽然从背包里拿出个厚厚的相册,“靳云磊帮我们做的‘生长纪念册’,从去年的种子到今年的花苞,都在里面。”
相册的扉页,是两人在花坛边的合影,时蹇举着相机,鹿昭弥举着速写本,背景的绣球幼苗在夏风里轻轻晃。下面写着行字,是两人一起写的:“夏天会结束,花苞会绽放,我们的生长,是没有终点的诗。”
窗外的桂花香飘进来时,鹿昭弥忽然明白,最好的爱情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是像这株绣球一样:一起选种,一起播种,一起等一场雨,一起数一片叶,在无数个精确到毫米的日常里,把“我”长成“我们”,把瞬间酿成永恒。
她翻开速写本,在新的一页上画了两个并肩的身影,背景是漫天的夏星,星子的轨迹里藏着绣球的叶脉,根须扎在写满数据的土壤里,像棵永远在生长的树。
画的角落,她写下:
“夏风带走了蝉鸣,却带不走生长的痕迹——你的数据,我的笔触,都是刻在时光里的诗,每一笔,都写着‘一起’。”
月光落在纸上,把字迹照得软软的,像被夏风吻过的花瓣。鹿昭弥摸着那行字,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和所有的夏天都不同——因为身边有他,连等待都变成了甜的生长,连数据都变成了暖的诗行。
(第二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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