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与她的金手指小姐

　　人群安静了片刻，又很快骚乱起来，难武将自己往人后藏了藏。再抬头，却望见侍卫冷白的剑锋。

　　官府的人怎么会在这，念头一闪而过，身体却下意识随着众人跪下。

　　一颗纯金的骰子滚落在脚下，月光姣姣，照见上面刺眼的‘六’。难武下意识想，这‘六’来的真不是时候。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将骰子捏起。一挑一压，骰子便如生了智般，在莹白的指尖畅意游动：“呵，罪证确凿。”

　　柏馨瞥了一眼她指尖如游鱼一般的金光，肃声道：“通通拿下！”

　　完了！众人皆是脸色惨白，不约而同想到历律‘诸博戏赌财务者，杖一百’。

　　长街的喧闹自子时起，响了一夜。饶是如此，也不过只是个开端。

　　“小柏，你这是怎么了？”

　　“吓，小柏，你这眼睛！”

　　柏馨从府门走过，随意地摆摆手算是与府卫打招呼。

　　连着七日，整整七日，她日夜颠倒，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下的乌青几乎垂到嘴角。蹲了一夜的腿有些颤抖，但脸上却是一片喜色。

　　“我就说了，殿下是不会错的！”她兴致颇高，拉着同样一脸菜色的林苒，不停念着。

　　昨日，殿下派她们到西城守着。在三更时分，她们抓住了盐贩子和两辆载满私盐的独轮车。又是人赃并获，罪证确凿！

　　守城的关差，西城的巡更人，她们立时就拿下了。柏馨更是带着人直接围了盐枭的府院。带着一夜的腌臜气，直接将酣睡的盐商从床上掀起，让人关进了牢里。

　　林苒跟在柏馨身后一步远的位置，亦是脚步虚浮。今日仍是很顺利，卯时初人就抓的差不多了，但柏馨非要拉着她等到最后。

　　林苒困顿的打着哈欠，眼角控制不住挤出些泪光，又很快被阳光灼散。神智渐渐清醒，她们殿下手眼通天，整个安城的大小事竟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连日来，她们二人昼伏夜出，不知揪出了多少腌臜事。

　　林苒手搭在柏馨身上借力，日夜颠倒的日子实在有些辛苦。两人互相搀扶着去向贺成安复命。

　　“什么，今夜不必去了吗？”柏馨张着嘴，眼珠子瞪得溜圆。

　　贺成安有些习惯了她这幅傻□□的蠢像。但看着她满脸的倦容，还是忍不住理了理柏馨鬓角散乱的发丝，浅笑着说：“你这般卖力，牢房早已经人满为患。何况安城到底还算平和，哪来那么多贼人。”

　　这倒也是，柏馨点着脑袋，神色中却仍有些失落。

　　贺成安失笑出声，她点着柏馨的脑袋。笑骂道：“你啊，这脸都黑成啥样了，还想这些。好好休息几日，接下来，还有得忙呢。”

　　贺成安摆摆手，挥退了柏馨。将视线落在一言不发的林苒身上。

　　醉仙楼后的赌坊被连根拔起，周坷等人也确实是赌坊常客。县衙查无可查，按分赃不均，草草结案。

　　林苒躬身行了个礼:“谢殿下开恩。”

　　“嗯。”

　　贺成安应了声，表示听到，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几此交涉下来，林苒还是没摸清这位殿下的底细。她深吸一口气，释然开口：“殿下，可查清我的底细了？”

　　她也算是大族里出来的，用人的流程她再熟悉不过。可以不重才智，但底细身家必须清白。这些时日，她跟在柏馨身边，虽未触及核心机密，但能参与要务，足见殿下有意栽培。此时她主动交底，方能显示诚意。

　　贺成安点着头，开口：“你是聊城林家女，柳家与林家的人还在京城寻你。前些时日，文家姑娘到是来了安城，不过你在院中休息，倒是没有撞上。”

　　林苒忍不住嗤笑一声，她早知林柳两家是个蠢的，不过文清漾么，她来做什么？林苒蹙着眉，还是同贺成安道了谢：“多谢殿下费心。”

　　贺成安有心捅破窗户纸，索性直言：“你可愿为我效力？”

　　话题终于步入正轨，林苒跪地行了个大礼：“听凭殿下差遣，万死不辞！”

　　连日来，贺成安料事如神，林苒亦是心悦诚服。何况贺成安对她还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林苒都不会再推拒。

　　“再有一月，我便及笄了，你可知我的生辰礼会是什么？”

　　林苒抬眸，对上贺成安眼中的深意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疑惑问到：“是什么？”

　　贺成安倒了一盏清茶，步履徐缓，如古玉生辉，一派雍容气度。她半蹲下将茶盏往前一递，声音轻柔，却又如裹挟暴雨的清风：“下月，军中会多一位先锋将军！”

　　贺成安没有理会林苒脸上的震惊，她轻柔都拢住林苒的手，将那盏茶握紧。看着人怔怔地啜了一口，贺成安才展颜一笑：“你可也想试试帅袍加身的滋味？”

　　林苒落荒而逃。

　　她连饮了几杯凉水，却仍觉心中燥热。她觉得自己是被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吓到了。

　　殿下是女子，女子不可入军营，纵使殿下天资卓绝，得到了从军的机会，她又怎么能当得了将军？

　　但殿下不会无的放矢，

　　但殿下是女子....

　　林苒的脑中乱糟糟的，两个念头不停地在拉扯打架。她无力的瘫倒在床上，任由自己被疲惫淹没，她许是太累了，听错了。林苒昏昏沉沉的想着等她睡醒再重新问一问殿下。

　　林苒睡得很不安生，梦中总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茶香。林苒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她自认是俗人，品不出风雅茶道。

　　但醒后，她又鬼使神差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茶香袅袅，林苒静静守了良久，在最后一丝热气散尽前，将它一口饮下，林苒第一次觉得滋味甚好。

　　柏馨晚间又来了，她底子好，睡了一日便缓过来，眼下又是精神抖擞的。看着如枯草般恹恹的林苒，她嫌弃地发出啧啧声。

　　“走吧，带你去练武场。你这小身板还是太弱了。”

　　已近黄昏，练武场空空荡荡，放眼望去尽是些木头桩子、石挡、箭垛。柏馨站在兵器架前，先捡起一把剑，又问林苒：“你要什么？”

　　林苒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咽了咽口水，“剑就好。”她只会些拳脚功夫，其他是一窍不通，不过对比轻薄的剑，其他枪戟她怕是拿都拿不起。

　　她学着柏馨的样子攥着剑柄挥动了两下，只觉手腕酸胀，手脚更是僵硬的不知如何放才好。偏她还要强，死咬着唇不肯出声。

　　柏馨练完了一剑，只出了些薄汗。却听身后“铛”的一声，她惊诧回头，就见林苒浑身大汗淋漓，虚空中的手还在抖个不停。

　　柏馨拍着自己的胸口，默默往外退了两步，“剑尖不能对着人的，你不知道吗，你这么脱手，万一伤到我怎么办？”

　　柏馨啰啰嗦嗦念了半天，才发现林苒僵住的手，腕间都红肿了。

　　柏馨震惊的看向林苒，声音莫名有些发虚：“你，你不会使剑啊？”

　　她拽着人往回走，先是柔声安抚：“没事的，拿些冰敷一敷，再涂上药酒，三两天就好了。”然后话锋一转，又开始唠叨起来：“你说你也是，不会就直说啊，你长的那么漂亮，我又不会骂你。嘴长在人身上不就是拿来说的吗？现在好了，又好几天不能练了。”

　　“唉，我这段时日都没好好练，都开始长肉了。罢了，罢了，等明天再练吧。”

　　“不过我说你啊，你这水平还要从基础练起啊，你往后早些去武堂，最好是早膳前，那会练的人最多，你只管选你喜欢的，总能找到人教你。”

　　“今日府中有桂花糕，你可吃了？王婶最擅长做米糕了，可惜前两日太累了，竟没有尝到。”柏馨幽幽叹气，“冷了就完全不是一个味道了。”

　　“你知道去哪里拿冰块和药吗？算了还是先回房吧，我等会让人给你送来。”

　　“哇，你这样子等会还拿得动筷子吗？你左手能使筷子吗？其实，你也可以用手抓着吃，我小时候练累了就用手抓着吃。话说之前醉仙楼好像就有一道菜，可以直接用手抓着吃。可惜我都没什么银子，还没机会尝一下。”

　　“今夜竟真的没有事了。唉，一下子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你呢？”

　　“也不知我阿姐去干嘛了，殿下神神秘秘的，也不告诉我。我好久没见她了.....”

　　柏馨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眼见着快到房间了，林苒终于松了一口气，真的是吵得人耳朵都疼了。

　　走至房门前，柏馨终于安静下来，她若有所思的看向林苒。

　　林苒心中警铃大作，她正欲开口送客，却听柏馨道：“你单手上药怕是不方便，不若我帮你吧。”她拍着林苒的肩膀，一口一个好妹妹的唤着。

　　林苒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打断：“我比你大！”

　　柏馨全装没有听到，廋的跟鸡架似的，当什么姐姐。她头也不回，只说：“什么？痛的厉害，你再忍忍，冰马上就来了！”

　　方一坐下，柏馨打量着四周，又开始滔滔不绝：“你这被褥都是府中旧物了，等发了月银，我陪你去挑个好的？”

　　林苒眉心挑了又挑，到底不好开口赶人，只能饮着凉茶平息心中的愤懑。她怎么能有这么多话！

　　似觉得渴了，柏馨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一口灌下，继续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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