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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紫炎城北,偏僻清冷。此处居住的多是贫苦人家,商铺寥寥,门庭冷落,茶楼仅有两家。
杨帆之去了城北,在其中一家茶楼门口,看到安芷芸的马车。他快步进入茶楼,要了一间她隔壁的茶室。
茶室狭小简陋,安芷芸坐在茶桌前,无聊地拨弄茶碗。不多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是章云舒来了。她和上次一样戴着帷帽,进茶室后仍未摘下。
安芷芸给她倒了一盏茶,低声问:“事情办妥了?”
章云舒似乎心情不错,掀起帽纱,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差不多了,三公主和北疆来的小公主已势同水火,三公主被太后和圣上骂得不轻。明日朝廷会为北疆使臣举办送别宴,到时我再撺掇她犯事,圣上定会厌恶她。”
“你确保圣上会送三公主去和亲?”
“确保不了。”章云舒又喝了口茶,慢悠悠开口:“不过,我听我表姑母说,大晟国又向圣上提出和亲之请,圣上还在考虑。”
她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直视安芷芸的眼睛,又道:“不论成不成,我都替你算计了她,看在我辛苦的份上,那张借据该还我了吧?”
安芷芸嗤笑一声:“我要的结果是送她和亲。”
章云舒重重搁下茶盏:“安芷芸,你不要得寸进尺!”
尽管室内二人的交谈声很轻,但还是透过茶室的间隔薄木板,断断续续传到了隔壁杨帆之耳中。他联想到这些日子宫里的情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隔壁二人又说了几句,接着传来了移门被粗暴拉开的声响。紧接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急促远去,茶室恢复了寂静。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隔壁又响起慵懒的脚步声。就在那声音经过门前时,杨帆之猛地起身,“哗啦”一声拉开木质移门,力道之大,让整个茶室都随之一震。
门口路过的安芷芸,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怔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手腕已被一只大手牢牢攥住,随后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拉入隔壁茶室内。
“你怎么在这里?”安芷芸眼中全是惊愕,转瞬被怒意取代,“放手!”
杨帆之非但没放,还逼近了一步,沉着脸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伙同章云舒陷害三公主。”
“你居然偷听我说话?鬼鬼祟祟,小人行径,这是堂堂国公府世子该做的事吗?”
一通牙尖嘴利之词说得杨帆之心头火起,激得他手上力道不由得加重,猛地将安芷芸往前一带。
安芷芸猝不及防,身子没站稳,一个踉跄直接跌入他的怀抱之中。二人身胸膛相贴,呼吸交缠,姿态极其暧昧。
一时间,茶室内的时间仿佛静止。好一会儿,安芷芸才回过神愕然抬眼,正好对上杨帆之深不见底的眼眸。四目相对的刹那,她像是被烫到般猛地后退,可手腕仍被对方紧紧攥着。
杨帆之喉结滚动,下意识放轻了手中的力道,沉声问:“你为何要算计三公主?”
“关你什么事!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安芷芸声音冰冷。
杨帆之忽然像是想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冷声道:“所以,中秋那夜你根本就没喝醉,你拖住我,为的是帮着章云舒攀上九皇子,好让她为你所用,是不是?”
“是又如何?”安芷芸发现自己手腕还被对言拉着,怒目道:“放手!”
杨帆之仍没放手:“你何时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了?”
安芷芸冷笑一声,眼中浮出冷意:“我心狠手辣?你怎么不问问三公主曾对我做过什么?你可知太后寿宴时,乾元宫那场大火是谁所为?正是你的好表妹三公主,她想烧死我!”
她冷冷看着杨帆之,嘴角挂起讥讽的笑,用力一点点掰开杨帆之的手指,“杨世子,你大可去圣上面前告发我,我不会拦着你,我只求你从此往后,别我面前出现!”
她掰开腕间的最后一根手指,抽回自己手,随即转身拉开移门,头也不回冷冷离去。
茶室内,杨帆之仍是怔怔站着,悬在半空的手,最终无力的垂下。
他又在茶室待了会儿,才挪步离开。刚走出茶楼,却被一道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去路。他抬眼见是谢镇骁,不想和对方纠缠,侧身想绕开,不料对方却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襟。
“姓杨的,我警告你,芸儿如今是我的未婚妻,你别总是像个影子一样在她周围出现。”
这段时间,谢镇骁去绣坊找安芷芸,好几回都在七星巷碰到了杨帆之,他不知杨帆之在巷中有宅子,以为这人是对他未婚妻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今日在巷子口,更是亲眼见杨帆之一路尾随安芷芸来了城北,又前后脚进了茶楼,越发断定杨帆之图谋不轨。
杨帆之用力扯回衣襟,轻轻抚平领口褶皱,语气讥诮:“谢公子,你放心,上回我便说过,这样的女人我看不上。”
说完他不再停留,也不管谢镇骁有什么反应,抬脚离去。身后传来谢镇骁的警告:“像你这样养外室的浪荡子,分明是觊觎芸儿的美色,你若是再敢靠近她,我定狠狠揍你!”
外室?这两个字如一根细针狠狠扎入杨帆之的心口,他脚下一顿,唇角的讥诮化作一丝自嘲的苦笑。是了,他该从上一世的纠葛中清醒过来了,那个女人,哪怕对她再好,她也不会领情。
马车一路往南,向国公府驶去。行至紫川大街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让开!快让开!”
驾车的来福根本来不急躲闪,一匹枣红色骏马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到他眼前,吓得他魂飞魄散,竟忘了拉住马匹。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对面马背上的姑娘猛地一拽缰绳,随着马儿前蹄扬起,她借势凌空跃起,翻身而下,稳稳地落在了马车前方,挡住马车前行。
来福倒吸一口冷气回过神来,慌忙抬手去抹额头的冷汗,却见对面姑娘举着马鞭质问他:“你怎么驾的车?”
这姑娘穿着红衣,眉眼浓郁,长相英气,一看就是个性子烈的。来福小心赔着笑:“真…真对不住,姑娘,是在下一时大意了。”
“一句对不住就完了?”红衣姑娘柳眉倒竖,不依不饶,“不行,本姑娘受了惊,你们得赔我十两银子压压惊。”
“这……”来福心下暗苦,这分明是讹诈,瞧她那样,哪有半点受惊的样子?还要讹银十两,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正当来福为难之际,车厢内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给她。”
话音刚落,车帘微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递出一个玉青色的荷包。
红衣姑娘趁机看去,只见车厢中端坐着一位面如冠玉、神色忧郁的俊美男子。那男子眉宇间似有千言,只这一眼,竟让她心头莫名一颤,再也移不开目光。
帘子落下,她仍怔怔地望着晃动的车帘出神。半晌她回过神,转向来福问道:“你们是哪个府的?”
来福从荷包中取出十两银子递给她,语气中夹着一丝鄙夷:“我们是国公府的,您收了银子,麻烦您让一让道。”
“国公府?”姑娘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爽朗,“好,有机会拜访一下。”
来福心中嗤之以鼻:你以为国公府是市集,是你想拜访就拜访的?
次日,是北疆使团在大渊的最后一日。他们已经和正隆帝谈妥朝贡贸易,等过了今晚便启程回国。
华灯初上,宫中为北疆使团设下盛大的送别宴。为彰显天朝气度,正隆帝命人备下众多名贵礼物,堆放在宴席中央。
三公主和章云舒也出席了宴会,和北疆小公主遥遥而坐。两位公主本就积怨已深,加上章云舒不断挑拨,三公主更是对北疆小公主恨之入骨。她听了章云舒的建议,暗中准备一把弹弓,决定在宴会上给对方一个教训。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三公主取出弹弓,取了一只小酒盏当作弹丸,悄悄瞄准对面的北疆小公主。很快,酒盏破空而出,精准砸中小公主的左肩。
“啊!”小公主痛呼一声,抬头想找砸她的人,可席间众人相互敬酒,而她的死对头大渊三公主坐得很远,显然不像凶手。
她强忍着怒气,警惕四周,可没一会儿,又一个酒盏擦着她的右臂飞过。
正当北疆小公主愤然起身,准备将此事禀告正隆帝时,又一个酒盏破空而来。这一回,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她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啊!公主受伤了。”小公主身侧婢女见此情景,失声惊叫。
众人的目光被尖叫声吸引,热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北疆使臣们见自家公主头破血流,个个面色铁青,要求正隆帝给个说法。
三公主心中暗叫不好,可又生出一丝疑惑。她最后一次弹射,明明瞄准的是小公主的左臂,且射出时失了力道,酒盏偏斜,照理是打不到对方的,为何却击中了额头?
上方的正隆帝沉下脸,目光严厉扫过席上众人,厉声问道:“谁干的?”
殿内一片沉寂,无人敢出声应答。三公主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袖中握着弹弓的手微微发颤。
这时,礼部侍郎杨帆之站了出来,向正隆帝躬身行了一礼,朗声奏道:“回禀圣上,微臣看见是三公主所为。”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席上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三公主。三公主更是脸色煞白,难以置信的望向杨帆之。那个她倾心爱慕的表哥,竟会在此刻出卖她。
正隆帝转向三公主,声音里带着威压:“天悦,是你做的吗?”
三公主浑身一颤站了起来,或许是心慌手抖,那弹弓竟从她袖中抖落出来掉在地上,人赃俱获。
北疆使臣们见状,怒意更盛,正要发作,杨帆之却转身向他们行了一礼。
“诸位使臣,三公主和贵国小公主少女心性,平日偶有争执,实乃闺阁常情。三公主今日所举是玩闹失了分寸,才误伤了贵国公主,还请贵国多加原谅,切不可为了此事伤了和气,影响两国邦交。”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递了台阶,又点明了利害。北疆使臣们自是清楚自家公主性子娇纵,这段时间在大渊也没少惹事,忽然自觉有些理亏,一时竟没了脾气。
正隆帝趁机好言安抚了几句,宣来太医给小公主诊治,又当众厉声训斥了三公主一番,罚她禁足三个月以示惩戒。此事便不了了之。
戌时过半,送别宴结束,众人纷纷离去。正隆帝却单独将杨帆之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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