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雀

　　警车刚驶过跨江大桥的那一刻，黎闵的手机突然开始疯狂震动。
　　屏幕上跳出一条音频文件，点开后，传出苏雀带着电流杂音的哼唱声——
　　"纸鹤飞，纸鹤飞，飞到天上不回头……"
　　“这是我妈妈教我唱的歌，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听呀！”歌曲结束，杂音里传来苏雀略带骄傲的声音。
　　《纸鹤飞》，是苏霞生前最爱的童谣。
　　在之前每个挨打的夜晚，苏霞都会抱着苏雀，一双青紫的手在苏雀的背上拍啊拍，嘴里哼着小调，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小女孩入睡。
　　黎闵屏住呼吸，她把手机贴近耳朵，第二遍后发现童谣的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某种液体滴落的声响，规律得像是……心跳监测仪的电子音。
　　黎闵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目的地是B市郊外的一栋老洋房，爬山虎几乎吞噬了整栋建筑。推开锈蚀的铁门时，陈默的检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黎队，检测仪显示空气中栀子花香的浓度超标十七倍。"
　　老洋房里室内布局与苏雀小区房间里的摆设类似，一个小警员跑过来，“黎队，刚发现了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的景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
　　整面墙的玻璃罐里，泡着人体组织标本，每一个标签都对应一个死者，标签上面写着死者生前犯下的罪行——贩卖人口，家暴，杀人，霸凌......
　　最末端的空罐子上贴着苏雀自己的照片，里面却只装着一枚千纸鹤——
　　打开发现上面写满了这些年所有死者的名字。
　　白板上一条条红线被串联起来，每一个死者的脸上都画上了鲜红的叉，照片中间，许青乐的笑容依旧耀眼。
　　整个房子被人刻意清理过，除了明面上摆出来的线索以外，黎闵没有找到其他新的发现。
　　她离开房子回到警车旁，黎闵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雨刷下压着一张字条。
　　"你找到的永远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苏雀。"
　　落款处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千纸鹤，翅膀上的纹路赫然是临江市地图的微缩版。
　　黎闵刚有动作，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宋局"。
　　"立刻回来。"电话那头，宋万的声音异常紧绷，"苏雀来自首了。"
　　警局大厅的玻璃门被推开时，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砖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黎闵的车刚驶上前往B市的高速公路，车载广播里正播报着最新一起王校长离奇死亡的新闻。
　　"千...千纸鹤来警局自首了！现在人就在大厅里。"前来传信的年轻警员小李冲进会议室时差点被门槛绊倒，他的声音因为奔跑而断断续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会议室里正在讨论案情的警员们同时停下动作，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随即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炸开。
　　"？？？！！我艹！真的假的？"
　　"真的是她，那个连环杀手千纸鹤？"
　　"黎队不久前才签下了她的通缉令，得到消息刚跑到B市，结果最后她自己就这么水灵灵的跑过来自首了？"
　　宋万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快步走向门口，身后跟着一群既紧张又好奇的警员。走廊上的脚步声杂乱而急促，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大厅里，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察正严阵以待地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女孩被按在接待区的长椅上，深蓝色卫衣的帽子滑落，露出一头蓬松的栗色短发。她的双手被反铐在背后，却依然悠闲地嚼着什么东西，嘴角还沾着些许糖渍。
　　最令人意外的是她此刻的神态——就像个逃课被抓的中学生，眼睛里甚至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脸上没有一丝丝马上被审问的害怕，只有对将要解脱的期待。一个板栗纸袋孤零零的躺在地板上，警察抓她的力气太大，袋子掉落，孤零零的滚在地面上，袋子里面的板栗已经空了一半，显然对方手被拷住前嘴就没有停过。
　　宋万按住腰间的配枪，缓步上前。他注意到女孩裸露的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伤口边缘整齐得像是手术刀留下的。
　　"你是谁？"宋万盯着沉声问道，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女孩闻声抬起头，杏仁状的猫眼在灯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苏雀。"她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个俏皮的弧度，"也是你们正在通缉的千纸鹤。"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大厅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角落里，两个实习警员已经开始小声争论她是不是冒牌货。
　　宋万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几个偷偷摸出手机的警员立即僵住了动作。他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注意到她卫衣领口处别着一枚小小的千纸鹤胸针——和每个案发现场留下的折纸一模一样。
　　"为什么来自首？"宋万向前迈了一步，皮鞋在地砖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苏雀突然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游戏结束呀。"她的声音轻快得像是讨论今天的天气，"我知道以恶制恶是不对的——"随着她的动作，一颗板栗壳从指缝间掉落在地，"那些该死的都死得差不多了，所以..."手铐发出哗啦的声响，"你们看见我了。"
　　监控室的屏幕上，蓝光映照着她脖颈处贴着的那枚创可贴——和三个小时前出现在警局门口、给黎闵送棒棒糖的那个红衣小女孩耳后的创可贴，是同一个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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