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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在数道目光庄肃的凝视下,楚未寻淡然一笑,平静对上岳倾海的目光,“家中宅院年久失修,房梁骤然落下,惊扰了各位,实属抱歉。”
岳倾海默了片刻,笑道:“原是如此,在下也是担心老人家和姑娘的安危,无事便好。”说罢,他又冷睥楚未寻身侧呆愣的袁望一眼,示意他回来。
一侧沈婉贞看着他们一来一回,心都要跳出来,可是想象之中楚未寻身份败露、兵刃相向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他们……似乎并不认得他?
她心下惊疑不定,不敢表现出来。
岳倾海盯了楚未寻一会儿,似乎想要努力找出什么端倪,又看了眼她,“不知两位是什么关系?”
沈婉贞唇动了动,刚想说他是她的哥哥,却被楚未寻抢先一步,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夫妻。”
此话似在岳倾海意料之中,只见他垂眸点了点头,忽而温和一笑,“想不到洗云镇真乃一块宝地,不仅山清水秀风景绝佳,人更是灵气逼人、姿容秀丽,公子和姑娘真是一对璧人,令人羡慕。”
楚未寻脸上同样是客气疏离,“阁下过誉,既如此不若在洗云停留一二,我与夫人好尽地主之谊,款待各位。”
人群中有人不以为意低嚷:“穷乡僻壤,有什么可待的?”
岳倾海没有听见似的并未制止,只是客套地说不再叨扰便领着一群人大摇大摆离开了。
沈婉贞目送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松懈下来。
合上门回到院子里,就见陈大夫正紧皱眉头,似乎在训斥楚未寻。
陈大夫虽不知道其中缘故,却也不是糊涂人。他先前便觉楚未寻容貌出众性子沉静,不似小门小户出身,当初浑身是伤被沈婉贞背着来求他,两人又无家可归,他只当作是落难贵族。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事居然能牵扯到十二州的那群人,方才楚未寻面对那群威风凛凛的剑修,丝毫没有怯怕之色,语态平缓游刃有余,再联想他闭口不提的来历,很难让人不怀疑他们之间确有关联。
“如此大的事情,你为何要隐瞒?”陈大夫气极,药铺每日人来人往,近日城中传言他多多少少听了一耳朵,猜到楚未寻正是那群人在寻觅之人,又疑惑对方为何没有直接揭露他的身份发难,“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曾与他们是同门,因撞破宗门秘闻,引来杀身之祸。”
陈大夫又问:“那、那方才他们为何放过你?”
“相貌可以通过易容改变,修炼者识人,最重要的是身上滋养出的灵气,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身份印记。如果一个修士身上一丝灵力也无,一般都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所以不会被感知。何况……我只是宗门之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弟子,他们并没有亲眼见过我。”
楚未寻垂下眸子,“当初我灵气耗尽,本活不成,可却被贞娘捡回去,居然奇迹般活下来,割舍前尘,如今我与凡人无异,他们自然认不出我,更想不到我根脉尽废还能苟活世上。”
陈大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听得云里雾里,回过神来,不知该说什么,叹了又叹。
休说陈大夫,这些话沈婉贞也是第一次听楚未寻说,不过她提前知道些内情,不至于接受不了,反而是陈大夫愣愣在原地,一副错愕震惊的模样。
她默默站到一旁,心中颇为歉疚,低声道:“陈伯,不若我与阿寻搬走,我们离开洗云镇。你对外就说……我们骗了你的钱财逃之夭夭,这样就算那些人反应过来,知道你是无辜的,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你。”
她越说头埋得越低,当初若不是陈大夫收留,他们哪能安稳度日到如今?现下还要被他们连累陷入危险之中。
“这怎么行!”陈大夫严辞拒绝,神情从未如此严肃。
“那……我们走得远远的,离开雍州,保证不会牵连到你。”
沈婉贞的头被人拍了一下。
她愣愣抬头看陈大夫,眸子里是震惊与不解。往日学药材功效配比时,陈大夫一般极其耐心,只有她愚笨教了几遍也记不住时,陈大夫才会拍她的头,这代表他是真的动了气。
陈大夫恨铁不成钢,“你们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这般大的事情,自是要早些与我说!咱们好早点做准备,逃得远远的,他们能找得到?”陈大夫涨得脸通红,他极少发这么大火。
沈婉贞和楚未寻对视一眼,都怔住了。
楚未寻哑着声音,“陈伯不介意那些事情?”
陈大夫一本正经:“这世上最不能听的就是别人嘴里的话,不管是人还是事,都需自己去感受去经历。一个是我朝夕相处,上山采药帮我干活,我视若孙儿的少年;一个是道貌岸然、强闯入我家的陌生人,你们说我该信谁?至于危险,我都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若真的又什么,还能帮你们挡一刀,倒也不算白死……”
楚未寻低着头不再说话,可她沈婉贞却看见他眼里闪烁的晶莹,劫后余生,不想让气氛悲戚戚的,她佯装恼怒:“陈伯你怎么就半个身子入土?我观你是长寿之相,至少还能活五十年!”
陈大夫果然舒展眉头,说那自己岂不是成了老妖怪,两人笑作一团时,沈婉贞忽然腿一软,整个人就要跌倒,幸好楚未寻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胳膊。
“怎么了?”他急急问。
“没事……就是忽然有些乏力,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她努力稳住身形。
陈大夫不放心,当下给她把脉,皱着眉头严查脉象许久,没有诊出什么问题,他这才松了口气,“许是你这段时间太累,我再给你配几副凝神益气的药方,我亲自把着火候,你每日记得来。”
沈婉贞努力勾起一抹笑,“有陈伯亲自熬药,肯定药到病除。”
夜深人静,沈婉贞和楚未寻回到自己的小院子。
她浑身无力的症状依旧没有缓解,是楚未寻一路背着她回家。一沾床,她就喊累,把头闷在被褥里就闭上沉重的眼皮。
“贞娘。”他拧着眉。
“阿寻,我真的只是太累了,定是风寒还没好……今天那些人好可怕,你让我睡会儿……”
她不再管楚未寻说什么,自顾自往被子里钻。
楚未寻沐浴完上榻时,她已沉沉睡去,神态安详,似乎能察觉到他的存在似的,无意识地往他身边拱,手还要环住他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在他颈窝处蹭,唇角勾起一抹浅淡又满足的笑意。
可她呼吸匀称,的确是已经睡着了。对他的亲近,完全源于无意识的信任与依赖。
空气莫名燥热起来,楚未寻眸子微动,盯着睡得正香的她看得入神。
少女毫无防备,睡颜柔软娇憨,肤白如雪,睫毛小扇子似的垂下小片阴影,安安稳稳窝在他的臂弯。
目光又扫到她腕间的木镯上。
建木是神树,按理佩戴建木之人得古神庇佑,应该身体强健、逢凶化吉,为何贞娘却时常生病?
之前发烧便罢了,这一次染上风寒,药没少吃,这么长时间了却不见好,反倒是愈发严重了,陈伯医术老道也看不出任何问题。
可贞娘从前在小河村身体分明很康健,不仅劳作还要照顾他,一个人把他从山上扛下来也不曾有个头疼脑热,如今身体却愈发虚弱起来,显然是有问题。
楚未寻骤然想起什么,从床头的柜子里将那物翻找出来仔细端详,若有所思。
褚家的骨哨……
褚氏极擅医术,自古医毒同道,既能救人,便能杀人。
贞娘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褚寓留下这个骨哨,也是有意为之,他早就将自己摸的清清楚楚,对他在洗云镇的一切了如指掌,便是知道他在乎沈婉贞,故意接近她。
他千不该万不该,给沈婉贞下毒,拿她的命作为筹码……
可褚寓又确实赌对了。
手中骨哨险些被他捏碎,楚未寻回过神来,唇紧紧抿着,眸子里的恨意如烈火焚烧。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不惜大费周章引他一个被逐出建宗的废人入局?
自西部灵脉枯竭,褚氏便隐居于世,举家迁往那荒无人烟的极北之地,再不参与仙门世家的纷争。
守着月色,他一夜未眠。
沈婉贞今晨起来仍旧没有精神,觉得身子不爽利,坐在檐下的摇椅上看楚未寻忙来忙去。
一大早他就把家里弄得叮叮当当响,像是把屋子里外翻了一遍,比搬家时阵仗还大。
她打趣地笑,“怎么,你又要搬家啦?”
不料楚未寻却忽然看向她,点了点头。
说这些家具以后用不上了,或送给四邻,或搬去陈伯那里,但她心爱的,他都好好留着,放在原处。
见他神色格外认真,像是真的在和她商量,沈婉贞脸色一变,从摇椅上站起来,“你要去哪?”
“不是我,是我们。”
“贞娘,我们不能留在洗云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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