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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弦·勾指
蝉鸣撕扯着灼热的空气,塑胶跑道上升腾起扭曲的热浪。
体育老师吹响哨子时,林夏晚正踮着脚尖往顾言澈记录本上画小猪。
"你们两个!"体育老师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操场罚站!其他人树荫下自由活动!"
顾言澈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
他手里还捏着记分板,上面林夏晚画的小猪正冲他咧嘴笑,耳朵旁边写着"顾冰块"三个字。
"都怪你..."顾言澈咬牙切齿地推眼镜,耳尖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林夏晚吐了吐舌头,草莓味唇膏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她站得歪歪扭扭,故意用肩膀撞顾言澈:"喂,帮我挡下太阳。"
树荫下,阮遇晴捧着冰镇柠檬水偷笑。
江烬坐在她旁边,正用草茎编一只小兔子。
他的手指修长灵活,草叶在他指间翻飞,时不时蹭到阮遇晴的膝盖,带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看那边——"阮遇晴突然拽了拽江烬的衣角。
罚站区的场景活像一出默剧。
林夏晚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把顾言澈的鞋带系在了栏杆上。
顾言澈抬脚时差点摔倒,眼镜都歪了。
他气得脸颊发红,却在下意识伸手扶住林夏晚时,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幼稚。"江烬评价道,却把编好的草兔子放在阮遇晴手心。
兔子的耳朵轻轻颤动,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青绿色。
操场那头,林夏晚突然转身冲他们做鬼脸。
她先是指指顾言澈的后背,又做了个"心碎"的手势,最后捂住眼睛从指缝偷看。
阮遇晴笑得差点打翻柠檬水,江烬伸手扶住杯子,冰凉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
"小心。"他说,声音里藏着笑意。
热风卷着蒲公英的绒毛从他们之间穿过。
阮遇晴注意到江烬的睫毛在强光下变成了浅棕色,像蝴蝶脆弱的翅膀。
他的锁骨链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银光闪烁间能看清上面刻着的字母"J"。
"喂!你们俩!"体育老师突然朝树荫下吼,"要笑过来一起罚站!"
林夏晚顿时笑弯了腰,结果被自己的鞋带绊倒,一头栽进顾言澈怀里。
顾言澈手忙脚乱地接住她,记录板"啪"地掉在地上,画着小猪的那页正好朝上。
"笨蛋..."他小声嘀咕,却没松开扶在林夏晚腰上的手。
下课铃响起时,林夏晚像只撒欢的小狗冲过来,浑身汗津津的。
"热死我啦!"她抓起阮遇晴的柠檬水猛灌一口,"顾冰块身上居然有薄荷味,你说他是不是偷偷......"
她的话戛然而止。
顾言澈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镜片上反射着危险的白光。
"林、夏、晚。"他一字一顿地说,手里举着那页画着小猪的记录纸。
林夏晚尖叫着躲到阮遇晴身后。
江烬默默往旁边挪了挪,给这场追逐战腾出空间。
他的草兔子还躺在阮遇晴掌心,在烈日下慢慢蜷曲起来。
下午第二节课的铃声刚响,阮遇晴就发现自己的水壶空空如也。
她轻轻晃了晃水壶,最后几滴水珠挂在瓶壁上,像被困住的星星,窗外的阳光白得刺眼。
"没水了?"江烬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他正在整理上节课的物理笔记,修长的手指按在草稿纸上,压出一道浅浅的折痕。
阮遇晴点点头,舌尖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江烬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洇开一小片墨迹。
"我去趟小卖部。"他突然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短促的声响。
没等阮遇晴回应,他已经大步走出了教室,背影挺拔得像一株急于生长的青竹。
二十分钟后,江烬拎着塑料袋回来时,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他把袋子放在阮遇晴桌上,里面躺着三瓶矿泉水。
"顺便买的。"他语气平淡,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林夏晚一把抓过袋子:"哇!江大学霸请客?"她翻看着瓶子,突然眯起眼睛,"咦?晴晴的是斐济水,我和顾冰块就是普通的矿泉水?"
顾言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犀利的光:"我的水呢?"
江烬面不改色地从书包侧袋又掏出一瓶,这次连标签都没有,透明的瓶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给。"他说,"冰的。"
阮遇晴捧着自己那瓶水,指尖触到瓶身上凝结的水珠。
这是她最喜欢的牌子,带着淡淡的矿物质香气,每次体育课都会买。
她突然想起上周随口提过这件事,当时江烬正在解一道物理题,连头都没抬。
"谢谢。"她小声说,拧开瓶盖时听到气泡轻微的"嘶"声。
水珠顺着她的手腕滑下,在桌面上留下一个圆圆的水渍。
江烬低头继续写题,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
但他的耳尖悄悄红了,像被夕阳染红的云朵。
阮遇晴注意到他的物理笔记还停留在上节课的内容,而其他同学的已经写满了半页。
林夏晚突然凑过来,草莓味洗发水的香气扑面而来。
"啧啧啧,"她戳戳阮遇晴的脸颊,"有人连你喝什么水都记得一清二楚呢。"
顾言澈在一旁冷笑:"我的水连牌子都没有。"
"爱喝不喝。"江烬头也不抬地说,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月牙弯弯的弧度。
阮遇晴喝了一口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遥远,教室里嘈杂的人声也渐渐淡去。
这一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这瓶水,和身边这个假装专心做题的少年。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水瓶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晚自习的灯光在雷雨中显得格外昏黄,像被水浸湿的旧信纸。
班主任敲了敲黑板:"分组讨论最后三道大题,有问题的同学可以互相请教。"
林夏晚立刻拽过阮遇晴的椅子,数学卷子上满是橡皮擦过的灰痕。
"晴晴救命,"她咬着笔帽,"这道立体几何我画了八遍辅助线还是解不出来。"
阮遇晴的解题方式像她的人一样干净利落。
铅笔在纸上轻盈游走,三两条辅助线便让复杂的几何体豁然开朗。
邻座的男生凑过来看,忍不住赞叹:"阮同学的方法比参考答案还简单明了。"
窗外突然炸开一道闪电,将教室照得惨白。
紧接着的雷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阮遇晴余光瞥见江烬的笔尖在纸上狠狠划出一道裂痕,他整个人像被冻住般僵直,指节泛着青白。
"剩下的你自己试试。"阮遇晴匆匆把解题步骤推给林夏晚,搬起椅子时金属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江烬的课桌旁,雨水正顺着窗缝渗进来,在窗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阮遇晴轻轻放下椅子,闻到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雪松气息——是江烬校服上残留的洗衣液味道,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怕打雷?"她小声问,声音柔得像怕惊扰停在花瓣上的蝴蝶。
又一道闪电劈过,江烬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在脸上投下不安的阴影。
他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只是悄悄将左手垂到桌下,小拇指微微勾起阮遇晴的手指。
阮遇晴的心突然软得像棉花糖。
她把自己的小拇指贴过去,立刻被紧紧勾住。
江烬的指尖冰凉,带着潮湿的冷汗,像雨中受惊的小动物寻求温暖。
他低着头,碎发垂落遮住眼睛,只有勾着她的小指在轻微发抖。
"没事的。"阮遇晴用气音说,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背。
窗外暴雨如注,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珍珠碎裂。
她的掌心渐渐感受到江烬的体温,那节冰凉的小指正在一点点回暖。
林夏晚回头想继续问问题,看到这一幕立刻转回去,手肘猛戳顾言澈:"快看快看!"顾言澈推眼镜的动作顿在半空,镜片上闪过一道了然的亮光。
江烬终于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像被雨水洗过的黑曜石。
他嘴唇动了动,阮遇晴凑近才听清他说的是:"小时候...被关在储物间...雷雨夜。"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在阮遇晴心尖上。
她悄悄把椅子挪得更近,两人的衣袖叠在一起,形成一个小小的避风港。
当下一道雷声滚过时,她感到勾着她的手指紧了紧,但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
"要听歌吗?"她翻开笔袋,露出白色的无线耳机,"我下载了轻音乐..."
江烬摇摇头,突然在草稿纸上写下:"这样就好。"
字迹有些歪扭,不像平时那般锋利。
他的小指仍勾着她的。
雨声中,阮遇晴感觉到他慢慢在自己掌心画了个爱心。
一笔一画都很轻,像羽毛拂过,却让她从指尖一直酥麻到心底。
她红着脸,在爱心旁边画了颗小小的星星。
教室另一头,林夏晚正用口型对顾言澈说:"他们勾手指了!"
顾言澈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却在桌下悄悄把自己的小拇指也勾了过去,被林夏晚一巴掌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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