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展

　　一天天站岗，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为数不多的学生们回到了学校，校园里重新变得有人气。

　　今年冬天来得快，走得也快，二月还没完，外区的多年生植物已经冒出了绿芽。

　　雪一化完，基地里的出任务的小队就拖着不可食用的向日葵种子运到荒野种植，作为将辐射怪引走的诱饵。

　　等到向日葵长好，狙击手就可以出去春训了。

　　向日葵对辐射本就有耐受性，现在在严苛的放射性环境里，一代一代更是越长越快。不过三月下旬，花就开起来了。

　　春训第一天。

　　为了让狙击手们熟悉不同温度对弹道的影响，她们要在夜里出发，凌晨到达山顶的狙击平台，在温度低的时候开始射击。

　　靶子在离平台八千米的地方，但子弹可能落到任何位置。

　　为避免射出的子弹偏移靶子几千米，不小心打到任何不该打的东西，周围都清了场。任务浩大，光是龙虾基地一个是清不完的，棕色鸟子基地和人麻了基地都会加入进来，一起清场，一起训练。

　　龙虾基地食物富足，体量最大，狙击手也最多。平台上大半狙击手都来自于龙虾基地。

　　霄加利在最中间，因为车上有司千眼做总指挥。

　　“各位狙击手注意，开射击窗口前观察车内外气压，保证车内气压大于车外……”司千眼在耳麦里交代注意事项。

　　霄加利已经在车内将狙击枪除枪管以外的部分都组装起来了，等开了射击口，就有空间将长达1.2米的枪管接到枪体上。

　　荆空在前面，和老司机一起坐地上。今天狙击手要一直射击，而驾驶员要养成狙击手一射击就跑路的习惯，为避免习惯养反了，她们只能坐地上。

　　回头，透过辐射防护服，霄加利看见驾驶室的两人表情在动，是在说话。

　　通讯频道已经隔离，不知道驾驶室两人在聊什么。

　　车内外的大气压强显示没问题，她看了一眼司千眼，打开射击口，快速拿起枪管，旋紧在枪架上。

　　一架重型狙击枪就组装好了。

　　靶场上每个狙击手都有自己的靶子，霄加利很容易找到自己那一个。

　　和辐射怪同样形状和大小，但被涂了色，底色纯白，上面有细细的黄线作标记。

　　此次训练，子弹是颜料弹。

　　打辐射怪的特制子弹很贵重，春训前几天的训练都不会用到。

　　颜料弹尽可能做得和特制子弹一样，但还是有差别。

　　但是没关系，这一次，她们训练的重点是观测环境对弹道的影响。

　　射击距离远，影响弹道的变量多，误差大，子弹飞到她人的靶子上是完全可能发生的。为了分清谁打中了谁的靶子，狙击手抽签决定自己的子弹颜色。

　　她抽中的颜色是黄色，和外面没有被割掉的向日葵花盘一样，明亮，生命勃发的颜色。

　　今天要打掉的颜料弹在旁边码了一箱，二十多千克，比半架狙击枪还重。

　　不是多，单纯单颗子弹重罢了。

　　要在空气中飞八千米呢，为保证飞到目标地点后还有足够的动能，它出膛的初速度就得高。

　　足有1500米每秒。

　　而要达到这样的初速度，后半部分为子弹提供推力的火药就要多，装火药的弹壳就要大。

　　所以整个子弹特别重，一颗250克。

　　“一颗二百五！”霄加利从弹药箱里拿出一颗子弹，放在右手里捂着，同时身体也不停，趴在车地板上，左手拧动瞄准镜的倍率选择环。

　　八千米指的是水平方向上的八千米，竖直方向上她们与靶子还有不少高度差，同时，也还要考虑脚下星球的弧度带来的距离影响。

　　不过，为便于狙击手快速准备，倍率选择环有特定几个档位可以直接选择，很方便。

　　霄加利一边拧一边感叹，“真是神奇，我们脚下踩着的，竟然是个球。”

　　地理课上有讲过这一点，但是废土一代的不少人对此将信将疑。霄加利去博物馆看到从前留下来的照片，黑黑的背景，蓝白相间的星球，总觉得像假的一样。

　　司千眼也感慨，“从前，要是有机会，你还可以去月球上看看呢。”

　　霄加利也见过月球的照片，坑坑洼洼，更假。

　　她摇摇头，重新专注于训练。

　　先在心里估算弹道。

　　早上，阳光给地面带来了温度，于是就有了风。

　　风不大。

　　霄加利拿起观测镜，往前挪动身体，注意一路的草叶和特意挂在杆上表现风速的飘带的摇动。

　　然后借此推算空中的情况。

　　“别看了，打一发你就知道了。”司千眼说话的时候，周围已经有陆陆续续的枪声传进车厢里。

　　也好。

　　早上挺冷，尤其她们在山上，温度更低，子弹的轨迹会在空中凝成一条白线。虽然由于速度快，近处看不清，但是远一点的位置还是绰绰有余的，更别说还有科技加持。

　　霄加利直接假设风不存在，不调节瞄准镜上的风偏手轮，把子弹放进枪膛里，拉栓，扣动扳机，“砰”地就是一枪。

　　然后，她拿起观测镜，寻找预想设想的弹道。

　　子弹要飞近20秒，足够她去找了。

　　唔，比预想中左偏了一些，然后，又往右偏了些，再接着，她就看不清小小的子弹了。

　　霄加利直接把观测镜对准靶场，看结果。

　　子弹速度持续降低，之后受风的影响越来越大，越飞越偏，最后，别说是自己的目标靶子，她都没在靶场找到黄色的颜料痕迹。

　　“打在哪里了？”司千眼也趴在旁边，拿着观测镜看。

　　霄加利摇头，“不知道。”

　　“这就对了，”司千眼用肩膀撞了一下她，递过一颗子弹，“一会再来一发。顺便再强调一下，每次都要以相同的方式握枪和扣扳机，尤其是扣动扳机的时候，要平稳，不要让动作影响到枪。”

　　“好。”霄加利接过子弹，开始等待。

　　正如冬天快速搓手能明显感受到手皮肤表面的温度一样，旋转着高速前进的子弹会使枪管发热，这就是摩擦力的威力。

　　当然，枪膛枪管内温度最大的来源是弹壳内火药点燃时发出的热。

　　而众所周知，金属遇热会变软。这总长2米的枪，枪管足有1.2米，够长的枪管足够热后就会在重力的作用下下坠，哪怕是一点点微小的形变都会极大影响子弹的弹道，所以要等枪冷却了再来。

　　再因为子弹初速度大，高速发出时，弹壳内火药爆出的气体压力格外大，为避免枪在此时炸膛，枪膛枪管还要加厚，这样一来，散热更慢了。

　　接近一百发子弹，早上六点到午后两点共八个小时，平均一小时十二发，五分钟一发。

　　所以没必要装弹匣，五分钟都够往枪膛里塞不知道多少颗子弹了。

　　当然，没有弹匣的主要原因是，为保证精度，枪上的部件越少越好。

　　借着等待的时间，霄加利就开始观察从这里到目标靶子一路的风向风速情况。

　　具体弹道不是一下子就可以算出来的。

　　考虑最简单的平射。一开始，子弹的速度会在阻力的影响下降低，而阻力与子弹的速度的平方成正比，于是子弹速度慢下来后，受到的阻力会变小，风对子弹的影响会变大。而随着时间推移，重力会使子弹在竖直方向的速度增加，越来越大，而水平方向的速度又一直在变小，在下落的某个时刻，沿子弹的速度方向，它受到的阻力要小于重力带来的影响，总速度甚至会增加。下落着、下落着，地面的风和半空中又不一样。

　　再由于射击点位和目标之间的高度差，还要考虑不同空气层的空气密度对子弹阻力的影响，空气密度还会受到温度、湿度等的影响……

　　总之就是十分复杂。

　　霄加利已经做过很多弹道计算题了，她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会观察周围环境的情况，即使如此，第一次训练，计算这么长距离下的弹道，也算了她不少时间。

　　最大的难点在于风。

　　子弹不贴合地面飞行，如何判断半空中没有参照物的地方的风速就是个大难题了。

　　这就是训练的重点——光上地理课不够，狙击手必须要实地熟悉基地附近每一个地方风的流动。

　　她眯起一只眼盯着瞄准镜，左手伸上去，按照刚刚的推算结果，调整瞄准镜侧面的风偏手轮。

　　什么高低手轮等早就调好了，不用管。

　　目标无需在准心上。风一直在变，子弹飞的时候风也在变，所以目标不在十字准心上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差不多就得了，霄加利又是“砰”地一枪。

　　然后拿过观测镜继续和司千眼一起看。

　　这一颗子弹，飞到了她的目标靶子……左边的她人的目标靶子……旁边的大石头……下面的一颗顽强生长的灰绿色小草上。

　　“啪”，黄色颜料飞溅，草生气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