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边界

　　“不会。”

　　赵桦烟书没看完，这会儿心里总惦记着，跟强迫症一样，浑身不得劲。

　　然而她人已经过来，也不可能返回，只能接受现状。

　　赵桦烟这样心里暗示，让自己大脑冷静，但是下一秒，看到程恪臣在电脑上播放出来的动画片，她思维停滞。

　　偏偏程恪臣神色没变，很随意地丢下一句：“看这个，半个小时后我们走。”

　　他从桌前离开，赵桦烟坐进椅子，也没看程恪臣去的方向，抬手将电脑关了，趴在桌上埋头睡觉。

　　程恪臣他们的位置就在赵桦烟的后面，隔着一个不宽的过道。

　　他拉开椅子，却没急着坐，转头看一眼赵桦烟，将她一气呵成的动作看在眼里。

　　在双排的二人注意到他，高阳明问：“妹妹接来了？”

　　程恪臣没应这句话，戴上耳机。

　　电脑的荧光倒映在他眼底，黑发几缕遮住眉毛，侧脸轮廓冷俊。

　　瞧着他这幅样子，高阳明和江归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后方的女生。

　　“她剪头发了哎。”高阳明注意力向来明确。

　　江归也看到了：“妹妹头。”

　　人趴着，也只能看个大概，两人很快收回心思。

　　赵桦烟睡不着，她午休过，这会儿头脑清醒。但是又闲着实在没事做，下巴搁在手臂上，看着黑下去的电脑发呆。

　　这一盯，后方人影映射其中，尤其那个光是看后脑就能识别出来的人。

　　赵桦烟缓慢地眨眼，神情懒散，看累了后埋头拱进臂弯间，闭上眼睛。

　　她两边的座位上都没有人，上方的灯光暗淡，虽然周边偶尔还会传来打游戏人的激动声，但这样的动静反而让人安心。

　　身下的椅子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柔软舒适，完全将身体包裹住，支撑住人体所有骨骼，自然贴合。

　　本来不打算睡的赵桦烟神思飘忽，渐渐进入梦乡。

　　这一局打完，高阳明摘下耳机喝水。

　　他扭头看后面的赵桦烟，人倒向一边，露出白皙的半张脸，闭眼睡着了。

　　他感到好笑：“妹妹也是神奇，游戏不玩，手机不碰，在这种地方也能睡着。”

　　程恪臣没看：“开不开？”

　　高阳明回头：“开，再玩一把。”

　　三人又开了一局，时间在快速溜走。

　　赵桦烟只睡了十几分钟，就自己醒过来。

　　她还有点懵，抬头扫视一圈，注意到程恪臣还在才安下心。

　　赵桦烟坐直身体，这时下腹传来一阵闷痛。痛感有些熟悉，但她脑子里回忆了一遍，生理期应该在一周后，过往也一直按周期来，从未提前或者推后。

　　抱着这一点肯定，赵桦烟起初没怎么在乎，直到小腹痛的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无法忍耐。

　　她动动腿，一股热流弥漫开来。

　　这下赵桦烟心里清楚了，她顿时不敢动，将双腿放平。

　　虽然羽绒服很长可以盖住屁股，但是下身穿的是浅色的牛仔裤，且身上没有带着卫生巾。

　　赵桦烟屏住呼吸慢慢站起来，从椅子里离开，尽量让自己步伐正常地走向程恪臣。

　　他旁边的两人之前见过，赵桦烟只站在程恪臣身后。

　　虽然她不怎么会玩游戏，但页面上的内容是能看得出来的。

　　扛着把枪，应该是要去打死对面的敌人。

　　游戏人物在跑动，赵桦烟私心上不想去打扰人，但情况上有些不允许。

　　三人之间有交流，游戏话语她听不懂，见程恪臣电脑里的人物在墙角蹲下，赵桦烟瞅准机会抬手轻搭在男生肩头。

　　程恪臣鼠标上的手一顿，轻撩眼看向侧方。

　　他抬手摘了耳机，目光落在电脑游戏，向女生那边微偏头：“说。”

　　赵桦烟咽了下唾沫，弯腰靠近程恪臣耳边：“我想去厕所。”

　　她声音轻，气息几近于无。

　　程恪臣耳背痒，往旁边让了下。

　　赵桦烟见状，缓缓站直身体，下一秒看见男生抬手摘下高阳明的半边耳机，语气很淡：“我离开一下。”

　　高阳明头也没回，用左手比了个ok的手势。

　　程恪臣站起来，径直往外走，赵桦烟跟着。

　　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他右转弯走几步就停下来，插着兜微抬下巴：“去。”

　　赵桦烟远远就已经看到厕所的标识，这会儿听程恪臣一说，她从他跟前走过进去里面。

　　身上带着纸，赵桦烟将就垫着，也看到牛仔裤上明显的血迹。

　　她必须要回去换一条裤子和拿卫生巾，但是离两人出发去韩家酒席的时间已经不剩下十分钟。

　　两件要紧急迫的事撞到一起，又是这种颇有点尴尬的生理期。

　　寒冷的天气，赵桦烟出了点汗，且热意还在不停上涌。

　　她关上厕所门，站在洗手池边洗净手，抬眼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短发遮住的耳下若隐若现的红色。

　　赵桦烟扒拉头发，用凉水沾了几滴在上面。

　　出去之前，她呼出一口气。

　　程恪臣没有离开，侧着身对着她。

　　赵桦烟走到他跟前站定，见程恪臣要走，她开口：“我要回去。”

　　抬起的脚收回，程恪臣看向人：“说明白。”

　　赵桦烟下巴抵在拉到最上面的衣领处，看着地面：“我身体不舒服，想回去，你自己一个人去吃酒。”

　　程恪臣正回身：“哪里不舒服？”

　　风从门口灌入，迎面拂开赵桦烟的头发，发丝轻弧度地飘扬，她垂着眼，眼上的那颗小痣明显。

　　肚子这会儿不痛了，她精神好一点，心思也活络起来，觉得好像人程恪臣特地跑一趟去市图书馆接她，说好一起去的，现在临到跟前反悔，实在是有点伤人。

　　想到这里，赵桦烟抬眼看向前面的人：“我回家有点事，需要几分钟，你能等，我们一起去，不想等，你先去，我晚后来，把地址发我就行。”

　　倒映着门口处泄进来的光，她面庞一览无余。

　　程恪臣转身：“只给你十五分钟。”

　　—

　　赵桦烟打出租车回到程家房子，范阿姨在整理客厅，见到她有些震惊：“怎么回来了？”

　　赵桦烟步子没停：“换件衣服。”

　　她直奔楼上自己的卧室，将那条沾血的裤子脱掉，穿的时候刻意选了条和先前那条同样的，然后将鞋子换成另一双淡黄色的靴子。

　　带足卫生巾，赵桦烟揣兜里就朝楼下狂奔。

　　在客厅的范薇只觉得眼前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门一开一关，赵桦烟就已经离开这里。

　　见程恪臣一个人回来，两人都意外，异口同声道：“她呢？”

　　“别管。”程恪臣嗓音冷淡。

　　他性格一向懒得说话，多说一句跟要他命一样。

　　江归笑一声，当着当事人的面，跟高阳明隔空交流：“我跟你讲，像他这种性格的人肯定寡一辈子，找不到媳妇。”

　　高阳明笑得也贱：“没事，我以后让我的儿子给他养老。”

　　“哈哈，”江归偏头看向程恪臣，“你瞧瞧，这才是真兄弟，义气不义气，这可太爷们了。”

　　程恪臣面上一概的倦漠，语气没什么情绪，不甚在乎随口道：“你的儿子也可以。”

　　“那我可能要割袍断义，”江归摸着下巴，“我喜欢女儿，生的是儿子的话，我就打包送人了。”

　　“你是冷血动物啊。”高阳明瞥人。

　　江归一脸有道理的样子：“你不懂，女儿天生就比儿子懂事多了，也省心，还贴心，生个儿子，跟我一样的混世魔王，那不得迟早把我爷爷积攒下来的家底败光啊。”

　　两人都是张口胡乱开玩笑说的，说完，一起哈哈笑了几声。

　　高阳明脑子突然想到什么止住笑：“前天我碰见陈回了。”

　　江归面朝电脑，在浏览游戏皮肤商场，不怎么关心地问：“然后呢？”

　　中间的程恪臣往后仰靠着椅背，手里玩着手机。

　　高阳明探过身，趴在桌上伸头：“我看他穿衣打扮都是大牌子。”

　　江归笑了声：“怎么只准你家赚钱，人家就不可以变富有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高阳明微微皱眉不解，“他有钱不有钱跟我没关系，我也管不着，但之前不是听说他爸失踪了吗，他每天臭着个脸，恨不得冲上去跟人干一架。”

　　他坐回身体，摸下巴，“她妈身体常年不好，前段时间又联系我，要借钱，我给了。”

　　江归来了点兴趣：“你给多少啊？”

　　高阳明：“他管我要五千，我自然只给他这点。”

　　江归：“写欠条没？你就不怕他到时候赖账不还你。”

　　“哎，”高阳明是打从内心的善，“不还就不还吧，我看他也过得不容易。”

　　“啧，”江归看不下去，“你不如改行当菩萨去，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换做别人，我肯定不会这么做，”高阳明解释，“都是听了他借钱要给他妈看病我才给的，我又不傻。”

　　“所以这会儿你看到他有钱你心里不平衡了？”江归瞅人。

　　高阳明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不是说钱来得没那么容易嘛，我也只是短暂地看了眼，说不定有其他缘由在里面，比如他爸在外面赚到钱之类的，人肯定高兴啊。”

　　“行吧，”江归感到疑惑，“那你哪来的那么多钱？你爸妈不是对你的零花钱很吝啬吗？”

　　“也不是吝啬，”高阳明替他爸妈说话，“我平时也花不了那么多，揣身上也浪费，所以不如每次固定给我够用就行。”

　　江归佯装感叹:“真是乖孩子啊，如果你出生在我家，我爸妈，爷爷奶奶都得把你供着的程度。”

　　“少来，”高阳明笑骂一句，还是想着把话说清楚，“那五千，我出一千，剩余四千都是恪臣给的。”

　　“哦，那没事，”这江归可太愿意看到了，“他钱多得使不完，就该这样挥洒出去，我心里要平衡点。”

　　江归咧嘴：“不过看来以后你要多生几个儿子了，毕竟钱人家出，人情背你身上去了，不得大报答特报答。”

　　高阳明哈哈几声：“实在不行，让我儿子管他叫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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