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问惊鸿

作者:球宝贝球球球球球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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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


      沈骰玉急急忙忙跑进主堂,一路上的帮众都不敢看他漆黑的脸。
      沈骰玉昨个正在霞飞戏楼等着云含声,王五就过来给他传信说明早林惊鸿请他去主堂议事。
      上次一大早买的南翔小笼送到霞飞戏楼都冷透了,他本想请云含声到他那儿再吃一顿新鲜。
      虽然云含声不挑,上次也吃的津津有味,但那哪有现做出来的好吃,正好沈骰玉今个“请”了师傅去他家。
      结果王五一说明早议事,云含声连绢帕擦脸的手都快了些,立马送他这位客,那是一点留恋都没有。沈骰玉气的回家把师傅打发了,摔上门就睡大觉。
      觉还没睡明白,一大早沈骰玉手下的得力干将,他的好兄弟——陈斩秋就把他家房门敲的震天响。陈斩秋前段时间到南京送礼去了,刚回来没两天。
      沈骰玉家里就一个老妈子,还是个半瞎,沈骰玉醒了从二楼下来都打开门了,那位老妈妈才慢悠悠蹭到门边。
      “刘妈,你回去睡觉吧,我自己来。”沈骰玉瞪了一眼陈斩秋,回头看了一眼刘妈。
      “哎哎,好。”刘妈佝偻着腰,又回房去了。刘妈救过沈骰玉一命,他说了给刘妈养老。
      “你干啥!”沈骰玉见刘妈回去关上了门,他就忍不住脾气了,本来他就为云含声赶他的事不高兴,陈斩秋一大早还来触他的霉头。
      “徐明安死了!”陈斩秋一回来,沈骰玉就跟他说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所以虽然陈斩秋没参与行动,但他知道徐明安的重要性。
      “咋死的?确定死了?”沈骰玉的粗眉拧成个麻绳疙瘩,他赶紧套上鞋跟陈斩秋上了车。
      “一个叫刘肖的商人拿枪杀了徐家满门,然后纵火自焚烧了徐宅。”陈斩秋踩紧油门带着沈骰玉往徐宅赶,都不用到近跟前,离着还两条街区,沈骰玉都看到徐宅冲天的火光。
      “我们的弟兄呢?烧成这样才传回信儿?”看到这场景,沈骰玉的眉毛快编成中国结了,他的人没有孬种,就算对方有枪,也不可能弄不死一个经商的“臭钱篓子”。
      陈斩秋沉默着,咽了口唾沫。他瞥了一眼沈骰玉,舔舔嘴唇,没敢说话。沈骰玉最烦别人支支吾吾,半天放不出一个屁,陈斩秋虽是好兄弟,也不能成为例外,他抬手狠狠拍了一下陈斩秋的后脖梗子。
      “有话就说!”
      “死了,看着徐宅的五个弟兄全死了。”陈斩秋说完已经开到了徐宅,隔着车窗他都闻到了火烧木板的残破味。
      沈骰玉眼珠子瞪的溜圆,活要吃人的样子,从丹田挤出来的怒气冲到喉口,厉声道:“刘肖弄死的?”
      “应该不是,金子他们抢出来三具门口佣人的尸体,我瞧着是手枪子弹,我们弟兄中的不是一般子弹。”陈斩秋是黄埔军校出身,在里面学了整三年的荣誉毕业生,要不是他爹是张啸林的左膀右臂——现任闸北堂堂主陈强,他这么个香饽饽也不能来当他的得力干将。
      “他娘/的!我去看看!”沈骰玉是一点也坐不住了,这帮狗/日的开始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正如陈斩秋所说,那五具尸体身上中的不是普通子弹,是“□□”。
      入口小,穿出时像盛开的花朵绽放一样大,一人只中了一枪,三个都是穿腹,都是狠狠挣扎了一番才没气的。
      “日本人!”沈骰玉的眸子布满猩红血丝,他在四川讲武堂听留日的教官说过这种子弹,日本人在东北用的就是这种。
      “徐家人都是死的?他徐明安是老了,也不是废了,一个卖货的还弄不死?”沈骰玉在心底狠狠记下这一笔,他要抓着那些东洋鬼子一个一个放血祭奠弟兄的亡魂。
      “他们手上有针眼。”陈斩秋站在沈骰玉身后,嗓音里满是隐忧。
      “阿秋,你直说,别让我猜!”沈骰玉搓了两把手,看了看那三个家佣的手臂,他们大臂外侧都有三四个明显的针眼。
      “是被人用药直接药翻了,可能是吗/啡。刘肖进来的时候,徐宅基本就是‘死人宅’。”陈斩秋愁眉不展,看向还在救火的几个小弟,火势太大,都是徒劳。
      “徐明安那个叫徐德邦的儿子得了怪病,遍寻大夫也治不好,经人介绍了一个日本医生,那医生说徐德邦得的是传染病,得打疫苗才能活,而且全家都得打,不然有隐藏传染源,徐德邦还会复发。这个疫苗应该就是吗/啡,他那个儿子也没得病,就是不知道之前从哪得了吗/啡,打上瘾了。”陈斩秋跟沈骰玉说着他大概了解的消息,两眼雄鹰一般叨住了火势渐小的宅院。徐家家宅三十多口,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就这么没了。
      “是徐德邦自己给自己作死了,还连累了一大家子?”沈骰玉没了解过帮里这些事,他只管打架,反正有林惊鸿和陈斩秋这两个好脑子也够了。
      “未必,徐德邦自作自受不假,也是有人递刀,大概是白蝶。”陈斩秋压低声音,沉的像重剑,他最恨这些让人成鬼的东西。
      “一个女人?能翻起这么大的浪?”沈骰玉很是不屑,论女人,他只服气戏楼里那一个,带劲儿。
      “别小看这把蝴蝶刀,白蝶的父亲是日本随军记者,当年还小有名气,专门搞‘文化共荣’,”陈斩秋怕沈骰玉听不懂,解释了一句,“就是用笔杆子杀人于无形的。”
      沈骰玉确实听不懂,但他听到了日本和杀人,“那小娘/们是个日本人!”
      “对,而且她和一个叫冈村孝直的日本商人有关系,这个商人不简单。”陈斩秋摇摇头,他才刚回来,时间太短,查不出再多的东西了。
      “咱俩回主堂,今天林先生正好叫我去谈事,等会儿把这事儿跟他说了,日/本人得死,这白蝶不能留。”沈骰玉拉着陈斩秋上了车,一路开回主堂。
      陈斩秋跟林惊鸿一个样,沈骰玉给他们的评价是——都有文人的矫情劲儿,陈斩秋嫌弃一身血污先去换衣服,沈骰玉大步跑到议事厅,推门就进。
      “徐明安死了!”沈骰玉拿起林惊鸿桌上倒好的茶一口喝干净,大剌剌坐在一边的红木椅上。
      “嗯。”林惊鸿没太惊讶,沈五刚给他传回信说了白蝶的事,他大概猜到徐明安的结局了。
      “你知道了?”沈骰玉看他在看信,也凑过去读,不过他一看字多的就眼晕,拍拍林惊鸿让他念念。
      “白蝶给徐德邦提供的吗/啡来源,她介绍的医生,她给徐明安和德国人搭的线。”林惊鸿总结了那洋洋洒洒三页纸,想着等沈五回来得让他学会总结重点。喜欢吃冰糖葫芦和买珠宝这种事情不用写在信里,他看着嫌累。
      “白蝶是日本人,跟一个叫什么,什么直?”沈骰玉大手连着挠头,怎么也想不起来。
      “冈村孝直,”陈斩秋站在门口,沈骰玉进来时门没关,陈斩秋也没直接进来,还敲了敲门,“我进来了,林先生。”
      “舟车劳顿的也没休息两天?”林惊鸿给陈斩秋倒了杯茶,示意他也坐。
      “出了这么大的事也顾不上休息了,”陈斩秋谢过林惊鸿,坐在了沈骰玉旁边,“冈村孝直不是普通商人,可能是日本人的特务。”
      “发讣告,徐家意外失火,全家无一幸免。”林惊鸿将信烧掉了,给王五使了个眼色,王五点点头欠身出去了。
      “你们说,日本人为什么早不杀,晚不杀,偏偏这个时候杀呢?白蝶可还没搭上我,克劳斯和我们的生意也还没成。”林惊鸿看着陈斩秋,他对沈骰玉的脑子已经没有期待了。
      “您是说,可能一切已经安排好了,日本人暂时不需要我们了?”陈斩秋看向林惊鸿,太早了,屋子里开着灯,还点了一支蜡烛,刚才烧掉的信才刚刚变为灰烬。
      “我想我们快见到这艘宝船了。”林惊鸿按照白蝶所说的奶油,让王五去查外来货船中进口品的比例。
      德国到上海的货船通常每月是两班,六月中旬应该到的“汉堡号”推迟到了七月上旬,这批货里掺了枪械,已经运往他地,林惊鸿他们只缴获了“面粉”。
      而七月中旬应该到“柏林号”,直到今天——七月二十六号,还没有到,里面会掺些什么呢?
      林惊鸿查询了他接管后虹口码头的货运记录,近一个月,德国商船的“食品类”货物申报量减少了一半,而“工业机械”类却增加了。虽然虹口码头现在改姓林,但人都还是徐明安的那些老人,保不齐有死心塌地替死人卖命。
      “林先生,这事儿说容易也容易,派人看着码头一一搜查就是了,但说难也有些难,您还得跟德国人谈生意,各个堂主巴不得少一事,定是不会帮忙,光是我们‘剔骨队’这些人不够啊。”陈斩秋跟沈骰玉完全不一样,沈骰玉都准备拿斧头坐码头当探照灯了,他则马上发现问题所在。
      “只看着虹口码头就行。”林惊鸿没有说白蝶奶油之事,沈五跟着白蝶的这么些天,天天进凯司令,他发现凯司令的栗子蛋糕奶油口感确实不一样。他翻了凯司令的垃圾,把包装上的字画在了纸上。林惊鸿对比过后发现,确实分别是德产和法产的。白蝶传递的信息是对的,至少直到现在还都是如此。
      “林先生,他们都损失一批货了,还能走虹口吗?”陈斩秋不解,沈骰玉听的已经是昏昏欲睡了。
      “哎,你们聊,你们聊,我躺着睡会儿,最后告诉我咋干就行啊!”沈骰玉拽了个椅子,把两条腿往上一搭,闭上眼,靠着椅背呼呼大睡。
      “没有油水,老头子们连颗螺丝钉都不会让他们送出去。只有虹口,他们熟悉,我不熟悉,好下手,”林惊鸿双手交叉,他一口吹灭了烛火,“也只有虹口是同时接收德国货船和日本货船的码头。”
      “我这就和老大带人死盯虹口码头。”陈斩秋被林惊鸿说服了,拍醒沈骰玉,拉着摇摇晃晃的沈骰玉出去了。
      天亮了,微风吹进来,带起灰烬在空中起舞。林惊鸿让沈五继续看着白蝶,王五代替他组织和参加徐家送葬仪式。
      前两天天气突然转凉,杜月笙病了,自己得去杜月笙跟前“侍奉”一二,正好探探上面的口风。他想知道上面到底知不知道德国人背后藏着的是日本人,他们到底是真的开始只求财了吗?
      如果杜先生想先卖外国人一个面子,那他刚说的一切全都要推翻,所有的码头原来全都受杜先生管辖,虽然现在他放权给了九爷,但只要杜先生开口,一切码头全都在杜先生掌握之中。
      如若真是如此,林惊鸿他们做什么其实都是徒劳。
      杜公馆内依旧热闹非凡,杜心九给杜月笙请了戏班子,正唱着《抗金兵》,那一句“要将那众番兵,一刀一个,斩尽杀绝”唱的是气吞山河、壮志磅礴。
      林惊鸿左手拎着一筐梨,右手捏着一个锦囊,他兜里还有刚配的止血药,今日必定是要“犯颜”,最后怕是要挨教训。
      杜月笙一身白色长褂,脚踩白布鞋,叫了声“好!”
      杜月笙的门生顾逆章给杜月笙奉了茶,他接过喝了口茶,偏是故意晾着站了半天的林惊鸿。
      林惊鸿也没着急上前讨嫌,九爷不在,他也好更“放肆”一些,于是放下了竹筐就站着听戏。
      倒是也来探病正陪着听戏的顾逆章,以为杜月笙没看见林惊鸿,给杜月笙把茶续满了,“师父,惊鸿师弟来了。”
      “什么时候你给自己认了个师弟啊?”杜月笙头都没扭,手里转着两个玉球,面色不改的看戏。
      林惊鸿是在杜公馆主持的香堂仪式收到帮中的没错,但他从来没让林惊鸿叫自己师父,自己也没当他是学生过。
      “是弟子说错话了,您别动气,对您身体不好。”顾逆章赶紧站起来,想给杜月笙捏捏肩,杜月笙的一把折扇拦住了他的手。
      “回去吧,逆章,看顾好你那摊生意,不用总惦记我。”杜月笙这么说了,顾逆章自然不能再留,告了别自行离去。
      林惊鸿还在那站着,他也是个执拗的,不知道躲亭子里,就站在大太阳底下。正是正午,日头越挂越高,越来越晒,林惊鸿的脸从白皙的瓷转成闪光的粉钻。
      杜月笙心说小崽子在这跟我玩心眼,脸色未变,却看了林惊鸿两眼,到底是摆摆手让林惊鸿到自己身边来。
      林惊鸿莞尔,拎着竹筐几步就到杜月笙身后一米远的位置,站定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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