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不开师弟该怎么办

　　沈辞言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切，那扇破旧的木门就被人从里面“砰”地一声紧紧关上，连带着门檐上的积雪都被震落。跌坐在雪地中的女子发出一阵阵压抑的抽泣声，她才恍然回神，急忙上前将人扶起。

　　“那个，你……”没事吧？

　　这句话堵在她嗓子眼里说不出来，毕竟任谁来看，眼前这个遍体鳞伤的女子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女子一身素白衣衫几乎要与苍茫雪地融为一体，她脸上、手上青紫交错的伤痕却将她从这片纯白中剥离出来，十分醒目。沈辞言扶起她时，指尖触到对方冰凉的肌肤，她下意识地想解下自己的外袄披在女子身上，然而手腕却被卫爻先一步握住

　　沈辞言疑惑地回过头，撞上小师弟面无表情的脸。他沉默地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条厚重的兽毛毯，随手盖在女子身上，那毛毯几乎将女子整个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含泪的眼睛。

　　女子似乎沉默了一会，她不动声色地挣了挣，让毛毯滑落些许，露出那张伤痕累累却依然清秀的面容。她怯生生地抬眼，目光在卫爻身上短暂停留，又迅速垂下。

　　沈辞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没在意太多。她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可以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女子掩面啜泣，声音断断续续，“我丈夫是个砍柴的……我们原本是穷苦人家，相依为命逃到这个镇子来谋生。起初一切都很美好，直到搬来这里后，他突然变了，变得凶狠残暴……”

　　她抬起泪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两人的衣着打扮，“两位看上去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应该不清楚这个镇子的事吧？”说话间，她不动声色地引导着两人往远离小屋的方向走了几步，仿佛在躲避什么。

　　她愁容满面道：“不瞒二位，我和我丈夫在来到这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个镇子，会选择来这里，也只是一次偶然。”

　　“因为我们是外来的，所以住得离镇中心远了些。镇长知道我们要搬来的消息后，只是表情怪异地看了我们一眼，什么也没多说，很痛快就同意了，还免费给我们提供了住处，这儿虽然条件差了些，但我们也很知足了。”

　　“直到前几日，镇里举办婚宴，我和我丈夫去凑了个热闹……”，她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那天回来以后，他就变得很奇怪。”

　　沈辞言紧张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女子抹去眼角的泪珠，“他变得格外凶残，嘴上一直嚷嚷着不想跟我去陪葬，还说既然要死不如提前拉着我一起死，然后……”

　　她缓缓拉开衣袖，露出一大片布满青紫伤痕的肌肤，随即又迅速掩上。她敛下眼眸，心情低沉，“他从前不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沈辞言眉头微皱，“那天之后，镇子里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女子低头沉思片刻，才迟疑道：“那天婚嫁的那个女子，似乎不见了，过了段时间后，女子的丈夫也不见了。前几日我去镇上买东西时，听镇民说他们在河边发现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但我不确定是不是那对新婚夫妇。”

　　看来这镇上的怨魂目标是新婚夫妇。

　　沈辞言正陷入沉思，突然双手被人紧紧握住。她抬起头，对上女子紧张的眼神。

　　女子结结巴巴地说：“女侠，我看出你们绝非常人，应该也是为了镇里的怪事而来的，对吧？”

　　沈辞言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的话，我可以和你们同去吗？”女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声音低落：“我也想弄清楚我丈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他恢复正常之前，我、我不敢再回去了……”

　　她这么说着，双手攀上沈辞言的手臂，眼神却若有似无地往卫爻身上瞟。

　　卫爻眨了眨眼：？

　　沈辞言轻轻扶起女子，细心地将她身上的毛毯拢紧，“既然如此，那便同行吧，你……”她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女子识趣地答道：“妇名幻璃。”

　　沈辞言顿了顿，又问道：“幻璃姑娘，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我们可以陪你回去取。”

　　幻璃连忙摆手，又往沈辞言身边靠了靠，“不用不用，时间紧迫，我还是想快点找到把我丈夫变回原样的办法。”说完，她起身自然地挽过沈辞言的手臂，为她指路。

　　【这女人刚刚不是还被打得动不了吗，怎么现在生龙活虎的？】心魔嘀咕着。

　　卫爻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刚刚那座简陋的小屋。屋内一片死寂，安静得仿佛刚才那个发酒疯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

　　沿着蜿蜒的大道前行，路旁的房屋都紧闭着门窗，唯有门口放置的篮子和一些日常用品还能看出生活的痕迹。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为这诡异的寂静平添几分不安。

　　虽然幻璃看起来不怎么熟悉这里，但好在她还是知道这次的委托人，也就是凌家的住所在什么地方，这倒省去了沈辞言挨家挨户打听的麻烦。

　　三人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一座气派的宅邸前。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口倚着个正在打盹的看守少年。沈辞言重重咳了一声，那人才从梦中惊醒。

　　看守揉着惺忪睡眼，懒洋洋地抬头问：“几位是？”

　　“我们是……”沈辞言刚开口，突然想起来他们是偷偷溜出来的，连忙改口：“我们是无垢寺的。”

　　看守顿时瞪大双眼，一改先前的敷衍态度，满脸堆笑地迎上前

　　“哎哟，几位仙师看起来真是气度不凡啊！我还以为无垢寺的仙师都跟庙里的和尚一个样呢，哈哈哈。”他嘴没个把门，似乎是怕他们刚来不知道具体情况，不等几人询问，一边带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这几日发生的怪事。

　　他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果然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办，之前听说无垢寺的常仙尊不得闲，我们家夫人等不及，便去请了六壬宗的人来看看，谁曾想……”

　　他卖关子似的深深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六壬宗派来的人不仅没找到小姐的下落，居然还和魔族勾结！那人看着仪表堂堂的，怎就偏偏跟了魔族呢？”

　　沈辞言不悦地上下打量他，“莫非当日目击此事的镇民，也有你？”

　　看守少年乐呵呵感慨：“不愧是仙师，这都知道！”

　　在前往待客堂的路上，沈辞言从这个健谈的少年口中大致了解了这个镇子的背景。

　　这次的委托人，也就是凌家的当家夫人——沙书翠。

　　家主凌元青几年前被贬至召州城，因不愿贿赂权贵而遭人诬告。来到此地后，那些仇家仍不罢休，唆使当地官员处处打压他们。

　　几经周折，凌元青只好带着夫人和女儿在伊源镇定居。那些仇家嫌这里晦气，总算不再纠缠，凌家这才得以安顿下来。

　　伊源镇本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背靠青山，面朝大海，适宜种植放牧。若不是三十年前突然出现的怨魂作祟，这里本该是个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

　　“夫人，无垢寺的仙师到了。”看门少年朝屋内通报。

　　“进来吧。”屋内传来一道沙哑的女声。

　　少年推开门后便退下了。沈辞言缓步走进待客堂，只见室内陈设朴素，空气中萦绕着一丝淡淡的熏香，似乎有安神的效用。沙书翠半倚在窗边的木榻上，一名侍女正在为她轻轻按摩太阳穴。

　　听到几人的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起身相迎。

　　她仔细打量着为首的沈辞言，迟疑地问道：“来的不是无垢寺的常仙尊么？”

　　沈辞言面不改色道：“常宗主他老人家身子不适，还需要再晚一两日。”

　　沙书翠失落地垂下头，但客人在面前，她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又只好强撑起笑容问道：“那几位如何称呼呢？”

　　沈辞言略一思索，怕自己名头太响，便化名道：“鄙姓卫，卫言。”她侧身示意，“这位是我弟弟卫爻。”

　　幻璃不等她介绍，主动开口道：“我只是镇口的一个农妇，姓幻，无需大人在意。”

　　沙书翠似乎十分习惯别人点头哈腰，对此也只是微微颔首，没作其他反应。她把目光重新落回沈辞言身上，“卫仙师，想必您在来之前已经听说我们家的情况了。我只有一个请求……”

　　她神色凄然，头垂下时刚好能瞧见她发顶的银色白发。她声音哽咽：“求您救救我的女儿，从她被那怨魂带走至今，已经整整五日了。先前来的那位仙师明明快要找到线索，可他却……”

　　沙书翠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她的未尽之语，室内陷入一片沉默。

　　沈辞言虽然很想打听师兄的事，但还是不忍看着眼前这位心力交瘁的母亲掩面哭泣，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我会尽力救她出来，但需要您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窗外的风雪声似乎更大了，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沙书翠用手帕拭去眼角的泪水，沉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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