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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弟弟的生日,在六月十二日。母亲照例打钱,绷着个脸,却在打视频电话的时候,对着云陈林,喜笑颜开。
她已经无力多说什么了,只是祈求。
母亲......母亲异常关注云陈林,以至于自从那年就没有给过的生日礼物,她似乎用心准备了好久......是个变形金刚的玩具,是了,陈林她带的也熟了,确实会喜欢。
她想着,默默地在一边吃饭,而泱泱一大群人,她反倒成为了毫不起眼的那个。
真是荒唐废了。
她低着头吃饭,也知道并非小陈林本意,也就任由它去了——只是那些陈年旧伤,难以愈合的,依旧留着,汩汩流着血。
心头的伤比身上的伤都难结痂。
余杭发现这阵子的池焰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素来逗一逗就会笑的,笑点超级低的她,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撼动一分一毫。
奇了怪了,得好好问问她。
他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被她的眼睛堵住了——灰白、枯寂、毫无生机......以至于空茫,这段时日,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和自己说?
他的嗓音有些哑,艰涩,像是被锐利的巨石划过喉咙:“你......到底怎么了?”他感觉得到,她,对他的疏远。
而等来的却是她没头没尾的抱歉。
两人像是分道扬镳。
“我就说吧?切,那个内心自卑的家伙,真不知道她的成绩是怎么搞的,还有人家那个同桌,指不定是她使了什么手段搞来的呢!”
陈韵靠在洗手间旁边的瓷石砖上,指尖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过肺后吐出一阵烟雾,“你们说是吧?”
她的几个小姐妹——哦,就是在道上混的几个,忙点头,争先恐后地说:“是是是!陈姐证据确凿,怎么可能不是真的?”
论坛上这几日都在讨论一个话题,热火朝天。
《论市第二如何攀上高枝,请看下文》的点击量破了千,也就是近乎一个学校的人都看过了,楼主是一个叫尘辰行星的人,下面......下面的文章里,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显然是被高度p过的,角度刚好暧昧,其中就包括之前,余杭和池焰一起去商场,眉眼弯弯的样子。
“热度火起来了吧?”
她掐灭那根香烟,烟灰捻了捻,丢入垃圾篓里,转身撒然离去,“跟上。”
“是的,已经开始发酵,相信过不了多久,那个叫池焰的就会身败名裂!”
池焰只是因为母亲才伤心这一阵,却不曾想听到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这些人没脑子的吗?难道看不出来是高度p过的?自己蠢还妄自议论别人,这超出了言论自由的限度,不可取。
嗯,她这几天一脸菜色,算是被恶心到的,外加无语住的。
不过也的确需要处理这件事,要不然,于余杭,于自己,日后的发展肯定不利。
“要我说啊,这看起来倒是挺乖一个小姑娘,结果呢?结果呢?原来就是靠脸啊,啧啧啧......”
“就是就是,而且指不定她这成绩考上学校是不是动用了关系,真是恶心。”
“呀,”为首的一个女生眼尖瞥到路过的池焰,不怀好意地邪魅一笑,“这不是我们的市第二吗?”她缓步走过来,语气跋扈:“听说你攀上高枝了啊,啧啧,是真的吗?”她用极为散漫的语调,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池焰,仿佛不得到自己满意地答案,就不会罢休一样。
池焰本来内心就烦躁,整这么一出火气更旺盛,但是她不想沾上什么麻烦,于是蹙了蹙眉,极为冷淡道:“这位同学,你挡着我的道了。”她手里捧着一沓文件,是交给教导处的。“哎,我陈姐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
后边一个看起来就是社会上混的大姐问,“真是给你脸了。”
她染着嗯......不好描述的荧光绿,炸裂至极,杀马特造型不堪入目,审美堪忧啊......
“你们难道没有好好上过道法吗?”她小嘴“叭叭”一说,匹敌千军万马,“这算是非法拘禁,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中第238条规定,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以其他方式非法拘禁他人人生自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荧光绿咋咋呼呼回头看了一眼陈韵,“陈姐,她该不会说的都是真的吧??”
“闭嘴!”陈韵狠狠瞪了那个小跟班一眼,怒目而视,“光长了张嘴而已,用拳头打回来......”她发出疯狂地笑,“不就行了?”
“这属于校园欺凌,少说也得进......”
然而,还没有等池焰说完,就见对面那个高傲站立的人不屑地挥了挥手,轻蔑一笑,“动手。”
好几个她身后的小跟班全都跟了上去,说实话她心如止水,根本不指望有什么人捞她一把——对,是的,没有价值的孩子就不是乖孩子,就会得到唾弃。
她被那些人以“胜利者”的姿态不容反抗地关进器材室的边边角,为的就是掩饰加实施她们的暴行。
同为女生,她甚至想过自己有可能会被猥亵,被偷拍,她万万想不到,伤害自己的竟然也是女生。
她无力地靠在女厕所的窗棂下边,阳光泄露,她只觉得一片腐烂,像是含苞待放的花苞,像是新生,亦或是死亡。
“叫你蓄意勾引我们陈姐喜欢的人,这下知道下场了吧?”
荧光绿拿着把不知怎么带进来的小刀转动玩弄着,居高临下轻嗤道,随后狠狠在她膝盖上方一刀划下。
“呵呵,要我说这种人怎么敢的?”
荧光粉又是一拳,打在她肩膀。
“有什么毛病就赶快去医院治治脑子,别坏我们陈姐好事!”呵,受害者有罪论?
疼痛如排山倒海般漫卷全身,她拼命地抖,却依旧倔强地瞪着,嘴唇被牙齿磕破皮了都不知。
看样子......这群人是惯犯了啊,也对,看她趾高气昂的样子,都是些腌臜事,自己都知道,竟然还干得出来。
拳脚落在不致命的地方,却致命的疼痛,宛若索命的幽魂,恶魔的低语。
她的嘴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也没力气了。眼睛里的灯火像是熄灭了,再也燃烧不出它该有的温度。
或许,这一切都是天命?反正自己早就不想在这个无聊透顶的世界待下去了,就是苦了云陈林小朋友......呀。
哦,还有......我苦苦追寻的光亮。
不用照到我,因为我......早就适应并且和黑暗融为一体,疯狂?说不清楚谁是谁。
一阵愤怒都吼声响彻天际,“你们在干什么??!!”
门“砰”地被人强制打开,“轰隆”惨烈倒地,而逆光而来的......会是他吗?
很快便有了分晓。
来人一到,全场寂静——是她们造谣的另一位主人公,也是荧光绿口中说的,陈姐喜欢的人。余杭。
他此刻已经不顾什么形象,直直往池焰这边奔来,像是渡世的神明。
“老大,这......”
其他人面面相觑,荧光粉欲言又止,似是有话想说。但陈韵却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才后知后觉慌张......糟了,自己跋扈的一面被看到了,这在他心里不会留下很不好的印象吧?
“那个......我,我......”
她看着余杭抱着池焰,踏过一地狼藉,笑容浅浅,对她却是温和的。“是我来迟了,我知道道歉没用,以后怎么罚我都成。”语气虽淡淡地,却带着无尽心疼——以及来时路上的微喘。显然是跑过来的,看得出来他的慌张。
“而至于你,”余杭像是变了个人,眼里满溢着冰冷,语气森然,“如果去自行承认所犯下的,倒可以好受一些。”话里话外都是未尽之意——如果不去,他沈城余家必定会让她的生活翻天覆地!!
说完,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抱着怀中校服脏乱不堪的少女,毅然决然走了出去。
当真是个荒唐的......笑话。
她所仰望的,竟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陈韵怔住了,停留在原地,就连那些“小跟班”叫她,她也仿佛丢了魂似的没应。从小到大,她哪样不是最好的?因着母亲对自己的亏欠,她素来什么都会得到不是吗?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被撞破?
明明计划得天衣无缝——
而耳畔似乎还回荡着少年那句让她如坠冰窖的话语:“但是你说对了其中一点.......”恍惚间看见少年极其轻地勾了勾唇角,似桃花盛开:“我爱她,可不仅仅是喜欢。”
他说的极轻,像是怕惊扰睡梦中的天人。
也是怕,怕自己挽留不住,怕自己无能为力。
少女晕厥过后一阵子,此刻坐在校园的公共座椅上,才勉强恢复一点。就着路边校园的路灯模糊的光线,她将少年关切的眼神看个清楚,明明白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彼此的新生。
这是他们之间的共同称呼。
“你还有没有哪里痛?”他靠近,却又怕伤到她赶紧往后,“我刚刚带你去校医室了......当时的情况很不乐观。”但愿没有听到他爱她的发言,千万......
其实他自己因着忧心她,快跑导致心脏剧烈跳动——可是当时在医务室里被医生训话时,他却觉得值得。
心脏要跳出来了。
它会代我好好爱你,我初生的嫩芽。
池焰没有过问,只是点点头,“多谢,改日必定会好好道谢。”
“不需要,”距离一下子的拉进,才让她看到少年眼尾的红,“你知道我有多么着急吗?你知道我......我有多么担心吗?”我有多么爱你吗?
他忽然埋首于她颈肩,肆意掠夺着她的气息,是柚香味的,“你和我,无需这么生分。”
池焰鼻腔里灌满他淡淡的雪松一般的气息,不刺激,温和却让她心神一荡。
“你......你先放手。”
余杭低哑地笑:“不放。”
少女似是急了,眼眶又开始泛起水雾,一看,就知道是只小兔子,不知道今天这番......必须要讨回公道,事不宜迟。
他的小兔子真可爱,都已经沾染上他的气味。
“为什么......?”
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出岔子,肯定逃不脱被命运掌控的结局,必须要证明自己能搏得过这一切!
她的眼神逐渐坚定。
“不为什么,”他是少年人,自然笑得最为放肆,“因为我就想......抱着你。”
她不可能没发觉些什么的,可是她不能那么坐,更不能连累......
“余杭,”她站起身,像是做了某个重大决定,视死如归般,“我们一起,去南恩,好不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都放得极其轻微,恨不能他一口答应,也不知为了谁。
“池焰,我们一起去南恩,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他带着清爽朝气的脸......幸好,他还是他,没有被这污浊世俗同化成一个没有自我的怪物。
她主动倾身,虚虚搂住他的腰:“好。”脸颊倚着他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像是隐秘的、晦涩的、心照不宣的约定。
“我们一起去南恩。”
她听见自己那么说。
可是后续处理却也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够烟消云散不复起,她们之中,定会有不服气之人。
陈韵却出了奇了,五班的班主任见她都头疼的程度,一个冥顽不灵的混混头子,她有生之年......竟然听到了她主动来认错?是她眼花了,还是耳聋了啊??
“说说,你又做了什么?”
她是知道那些事的,奈何她是陈主任的女儿,又听闻之前陈主任和她前夫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殃及池鱼,也就是陈韵,而且闹得还挺大,所以她一直认为自己亏欠了陈韵,于是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她都睁只眼闭只眼。
可是,真的该如此吗?
“老师......”她垂着个脑袋,俨然一副被欺负的样子,“老师,我、我......”
五班班主任听着头疼:“你什么你?把舌头捋直了说清楚!”
“我打了一个同学,请、请、请学校对我降下处罚!”
她似是不甘心,眼睛紧紧黏着地板,仿佛那才是她的爱人,前头结巴是因为内心羞耻,后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鼓作气直说出来。
五班班主任:找你妈去吧,我真的没能力也不想管。
“小少爷,她道歉了,剩余人等要不要处理?”
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人毕恭毕敬的声音。“嗯,”余杭把玩着指缝间的一元硬币,靠在楼梯口以免撞到人,“处理吧。”
那是她们该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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