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沉鱼

　　所有人都动弹不得，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池漾强大的力量。
　　强大的人能召唤出海洋之心更强大的力量，至今，海洋之心找到了祂真正的主人。

　　池漾的眼睛淡漠地扫过几人，抬步走到陆让川跟前，“抬头。”
　　说完这句话，有一股力量，温柔却强大，迫使陆让川抬头看她。
　　池漾抬起左手，冰晶匕首出现在她手里。她把匕首递到陆让川面前，声音在场的人都能听见：“去做你想做的事。”
　　话音刚落，陆让川只觉得身上的力量消失了，他可以自由活动了。

　　陆让川手里握着冰晶匕首，走到钱识琛跟前，所有人都听到了陆让川脚踏在甲板上的声音，但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看着钱识琛低下的头，眼中没有一丝悲悯。月光将他模糊的影子打在甲板上。
　　在一旁的微微安看见陆让川的影子高扬右手，下一秒，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温热的血已经喷洒在她的脸上。

　　姜誉跪在高处的甲板上，看清了发生的一切。
　　他瞪大了双眼，动弹不得，但心跳越来越剧烈。
　　他几乎以为是不是自己也中了傀儡戏，这一切只是幻觉。

　　等他的眼泪划下脸颊，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陆让川杀了钱识琛。

　　陆让川杀了钱识琛。

　　陆让川看着自己沾了血的手，似乎在想着什么。
　　匕首划过脖颈发出的声音，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所有人都感到不可置信。
　　月光葳蕤，陆让川回头，望进池漾的眼睛，似乎想用那一湾海水洗涤自己身上的血迹。

　　现在，他们一个是心狠手辣的陆队长，一个是生杀予夺的海洋王。

　　池漾回头看着莱颂，他和周围的人一样跪在地上，姿势虔诚。
　　池漾走到他跟前，蹲下来，用右手抬起他的下巴。两人就这样对视。
　　莱颂的傀儡戏已经解了，他用一种意味复杂的神情看着池漾。
　　是悲伤，不解，还是惊讶，不舍，又或许兼而有之。

　　池漾偶尔会想起来自己是COT的卧底，她给莱颂使了个眼色，让他带走何起潇。
　　莱颂现在处于海洋阵之中，对海洋之王的命令必须言听计从。
　　他趁着陆让川不注意，起身带走了何起潇。

　　陆让川知道他们会跑，索性直接放走了他们。

　　·

　　池漾将钱识琛的尸体从海里运回了海城时管局，没有惊扰地中海号上的学生们。

　　返程的车上少了一个人，坐起来显得很宽敞。微微安和姜誉坐在后座上，后者如坐针毡。
　　“陆队杀了钱队”这件事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姜誉的手指飞快敲打着，跟陶锦书分享了这件事。
　　陶锦书：【听说了，陆队给周局打电话，周局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周雨安是出了名的情绪稳定，能让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事，那肯定不是一般的事。
　　姜誉：【陆队说原因了没，我现在可不敢和陆队说话，我感觉他周身散发戾气。】
　　陶锦书：【因为卧底的事？】
　　姜誉：【已经能确定钱队真的是卧底了吗。】

　　微微安看见姜誉神情复杂地打字，直接开口：“你直接杀了钱识琛，回去怎么跟局长说？”
　　姜誉听见她开口的瞬间手指一顿，悄悄听着这边的动向。
　　陆让川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我已经跟局长打过招呼了。”
　　“局长同意你这么做，还是你先斩后奏？”
　　陆让川没说话。
　　那就是先斩后奏了。
　　姜誉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微微安扫了一眼姜誉，又问：“你们就没想过，万一他不是卧底怎么办？”
　　“没有万一。”
　　姜誉缩了缩肩膀，微微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池漾敲敲自己的手环，上面显示百分之九十三。
　　一天过去，生命值却并没有下降，这绝对有问题。
　　池漾抿了抿唇，准备回去偷偷去看一眼楚见深的手铐。

　　陆让川余光看着她，以为她想把手环摘了，说：“你可不准偷偷把手环掰坏。”
　　这话听起来像是池漾是一个无敌破坏王。
　　“我才不会。”

　　陆让川开着车，突然想到什么，“姜誉。”
　　突然被喊到名字，姜誉吓了一跳，略带小心地说：“啊？陆队，有什么事吗？”
　　后视镜里能看见姜誉表情不太自然，陆让川叹了一口气，也没准备解释什么，“辛苦你了。钱队不在，新的队长没来之前，你先跟着我吧。”
　　姜誉呼吸一滞，又不敢说不，尴尬地笑着点点头，不说话了。

　　池漾现在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已经不需要用水晶球和何起潇对话了，何起潇说了什么，可以直接出现在她的眼前。
　　眼前的虚空出现一行字：
　　【为什么抢走海洋之心？！】
　　池漾沉默回复：【不然我就会死。】
　　【你知道时管局的详细计划，只是没有告诉我们，是吗？】
　　【我知道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们老大了，陆让川不至于那么相信我，把所有计划都告诉我。至于海洋之心，我还没问你呢，明明已经答应不再对莱颂使用傀儡戏，你又在做什么？我不抢走海洋之心，不光是我，地中海号上两千多个学生都会死在海里，你真的没有考虑过后果吗？】

　　良久，何起潇说：【别耍小心思，现在的莱颂对我来说如同蝼蚁，如果你想帮时管局，我不介意直接杀了他。】
　　【现在你对我来说也是蝼蚁。】
　　对面迟迟没有再说话，池漾顿时觉得心情大好，拥有强大的力量，说话都更有底气。

　　又过了几分钟，何起潇说：【杀死钱识琛，是时管局的命令？】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帮陆让川杀了钱识琛？】
　　想起钱识琛可能是时管局的卧底，池漾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模棱两可地回答：
　　【可能他俩有仇吧。】

　　【盯紧陆让川。】
　　【你天天让我盯着他，到底盯着他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何起潇说：
　　【我和陆让川曾经一起在典时官集中营训练，他从来没有当众使用过异能。我们当时都怀疑他根本不是典时官，连官网也查不到关于他异能的消息。直到四年前，他亲手杀了一个异时空生物之后，他的状态回溯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池漾把这段话看了两三遍，突然感觉脊背发凉。
　　何起潇还在继续：【我怀疑他的异能没有那么简单，你盯紧他。】

　　时管局很快就到了。
　　陆让川一下车就大步去了局长办公室，一路上的典时官都毕恭毕敬地看着他。姜誉一下车就去找了陶锦书，微微安则是优哉游哉地闲逛，仿佛是刚刚度假回来。
　　池漾一个人去了楚见深的禁闭室。拥有了海洋之心，她可以不用迷晕守卫，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去。

　　楚见深看见她，眼神微变。
　　“我来看你，不高兴？”
　　池漾坐到他身边，拿起他的手铐，上面显示百分之八十。
　　果然不对。
　　楚见深：“看什么？我快死了？”
　　池漾笑：“要死咱们也是一起死。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回去。”
　　楚见深轻哼一声，目光落在海洋之心上，“你把莱颂的项链给骗过来了？”
　　“什么叫‘骗’？”
　　“在我们的世界哄骗感情，来了这里又去哄骗那个队长，什么叫‘骗’？池漾，你装什么。”
　　楚见深今天的架势，像是也觉醒了自我意识，完全脱离了游戏程序的掌控。
　　“我没有骗你们，在我们的世界，我对你们都是真心实意的。”
　　楚见深显然是对池漾的话嗤之以鼻，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一副送客的架势。

　　池漾从禁闭室走了出去。在恋爱游戏里同时攻略多个男主，现在男主有了自我意识，觉得自己是渣女了。
　　很无奈，但是没办法。

　　池漾想着，又走到了梵谒的牢房门口。
　　梵谒看见她来，又看见她脖子上的海洋之心，笑得格外慈祥。
　　两人双手交握，冰凉的体温在这一刻有了温度。“祖母，我现在是海洋之王了。”
　　“好孩子，这是你应得的。”
　　梵谒的皮肤布满褶皱，眼睛却格外清明，池漾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

　　“祖母，我已经迈出了那一步，可我不确定，我能拥有灵魂了吗？”
　　梵谒伸手抚摸着池漾的头发，“孩子，爱是相互的。”

　　陆让川从局长办公室里出来，拿出手机搜索全球典时官信息共享官网。手机用了很多年，打开个网站都闪退，陆让川重新打开浏览器，准备在历史搜索记录里恢复刚才的网页。
　　却无意间瞥见一条两周前的搜索记录：“《海的女儿》原文丹麦语版”。

　　陆让川不记得自己搜索过这个东西，于是点进去看了一眼。
　　他看不懂丹麦语，但隐隐约约觉得这篇童话故事里藏着什么秘密，于是不厌其烦地一点点复制到在线翻译。
　　良久，他终于读懂了这篇被人误解已久的故事真正的结局。

　　如果有人类真心爱你，他的灵魂就会分你一半。
　　海的女儿最初用歌声交换双腿，从海洋走上陆地，是为了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从而获取一个不灭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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