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某

　　短短三年，帝失两位先生，沉痛不已。
　　下诏合葬，感念许云程疆场取功，亲执兵戈十数年，一当北真，战功赫赫。
　　追谥武成。

　　徐遗怔怔听着旁白，他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天阴沉沉的，见不到月亮和星星，整个天地好似盖上了一层潮湿的雾，令城市灯光穿不透厚厚的云层。
　　电视闪烁的光亮，成了室内唯一的光源。

　　徐遗从长久的静默里回魂，终于有了动作。
　　他拿起遥控器对准电视，调到了第一集。
　　于是，花了一整夜听闻了他们的一生。

　　天蒙蒙亮，徐遗走向书房，研墨铺纸，一笔一画补了两处地方。

　　阿程，吾爱。
　　遗。

　　他颓然地苦笑出声，心里空落落的，他想给许云程打电话，怕再一次等来暂时无人接听。

　　天空忽然打起雷，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局部降雨。

　　徐遗捱到了傍晚，简单收拾好自己，叫车去了公司，走到车库等人。

　　“徐遗，你不在家休息来这干嘛？”赵眄刚出电梯，大老远就看见徐遗站在自己车旁。
　　徐遗问：“我找你有事，你今晚有饭局吗？”
　　“没啊。”
　　“随便找个地方，只要是能喝酒的都成。”

　　徐遗兀自打开副驾驶的门，赵眄快步走上去拦下：“你知不知道你不会喝酒。”
　　“知道，所以我没开车，结束你送我。”徐遗一使力，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诶，你别喝了，再喝你胃会受不了的。”赵眄眼看徐遗不要命似的连灌两瓶酒下去，伸手抢下第三瓶。

　　“听人说喝醉能暂时忘记很多事情，赵眄，我没醉过，我就想试试。”徐遗重新开了一瓶新酒，仰头一口气灌了半瓶。
　　“那你也不能这么喝。”赵眄继续劝，“你和他到底怎么了，是你跟他吵了还是他跟你吵了？”

　　“我很想他，我联系不上他……”徐遗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他眨眨眼，眼前的事物立刻生出重影，重影之间交叠出许云程的身影，“赵眄，我太想他了……”

　　“去找他呗，你不是去过他训练的地方吗，找呗。”
　　徐遗晃晃手：“不能找，他让我等他……”

　　赵眄：“……”
　　爱情真是莫名其妙。

　　赵眄叹口气，也给自己开瓶新酒，又想起来自己还要开车，无奈放下。
　　他不再劝徐遗，默默地在一边找着许云程的联系方式。

　　“你去哪儿！”赵眄一不留神没看住人，赶紧追了过去。
　　“呕……”徐遗借最后一丝清醒去找卫生间，半路不小心和人撞上，转头就吐了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赵眄赶紧扶住他，这时他们位置上徐遗的手机响了，他又得跑去拿手机。

　　“喂，徐遗，我想……”
　　“可算是联系上你了。”赵眄一手捞着醉得天花乱坠烂泥一滩的徐遗，一手赶紧让许云程过来接人，“你现在能过来吗，他喝醉了，我扶都扶不住。”
　　“能，你把地址发我。”许云程说完立刻冲出基地，打上一辆车走了。
　　许云程焦急地盯着十多公里的路线，界面上的车正在龟速前进。

　　“他现在怎么样？”许云程拨通电话再确认一遍。
　　赵眄的声音略显吃力：“醉得死死的，吐了好几回了都。这样，我先把他送回家，咱家里见。”
　　“好。”

　　“002号，欢迎回家。”
　　赵眄那瞬间获救的眼神顿时向许云程投来，他一身狼狈地拿着一杯水。
　　是准备给自己喝的。

　　许云程刚进家门，酒味就扑鼻而来，赵眄走时拍了拍他的肩。
　　他朝着倒在沙发上睡着的徐遗走去，视线扫过紧皱的眉，随意丢在地上的眼镜，被酒浸湿了大片的上衣，还待在脚上的鞋。
　　而他也忘了换鞋。

　　许云程跑到浴室拿来打湿的毛巾，蹲在徐遗身边给他擦脸。
　　徐遗的眉头动了动，他缓缓张开双眼，眼里的人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正要离他而去。

　　“诶！”
　　许云程的手臂被一股执拗的力量擒住，分秒间天旋地转，他的背部撞上了一个极其不安的怀抱。

　　“你为什么总是要走，总是拒绝我。
　　我无法忍受一次又一次的骗自己，说断联的这段时间你很忙……你只是忙而已。
　　你知道吗，梦见你很容易，但是我从来……从来没梦到过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从来没有。”

　　徐遗没有压抑哭声，所有对于失去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释放，通过胸腔的震动传递给许云程。
　　“你抱一抱我，阿程……你抱抱我。”

　　许云程试图掰开他的手臂，奈何勒的实在紧，他轻声：“徐遗，要面对面我才能抱你啊。”
　　徐遗只松开一点，但也足够许云程转身了，就是动作有些高难度。

　　许云程坐在他的腿上，捧住那时刻要栽倒的头，珍视的、郑重地亲在上面。
　　“你有没有看见我给你发的消息？”

　　徐遗在沙发上胡乱翻找，脑海不断回忆手机放在哪了。
　　“我说给你听。”许云程握住他的手，“我想对你说，徐遗，我想你，想见你，想和你说话，想听你的声音，想你抱我，亲我……请你默认，我口中的‘对方’，就是你。”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并非是雨过天晴，反而酿成阵雨、大暴雨，铺天盖地的往徐遗心里倒去。
　　他说：“我以为，我们是在一起的。”
　　许云程笑笑，纠正：“是在一起的，只不过不太正式。”

　　“你笑什么？”徐遗吐露出满腔委屈。
　　“在笑我们都因为自己别扭的矜持，错过了对方人生中许多重要的时刻。现在想起来，有些想法根本没必要，很笨还很幼稚。”

　　“头疼。”徐遗接着委屈。
　　许云程拥住他：“你一次性喝这么多能不头疼嘛，等你不晕不难受了，我陪你去洗澡，再陪你去睡觉。”
　　“嗯。”徐遗贴在许云程心口处，听着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哥，哥？”
　　徐遗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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