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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船
他终是不想因自己拖累她想做的事，趁她去小厨房吃饭的间隙，他命人备下了几张银票和三套新衣服放在她房中。
竹林中，侍卫阿辽从屋顶飞跃而下，跪下拱手道：“公子叫阿辽可是有吩咐？”
宁煜端坐在轮椅上，微风带起他鬓边垂下的发丝，他的脸隐在阴影中：“明日起青莲要去锦州一趟，我要你暗中跟在她左右，不要被她发现。”
阿辽想起上次看见的青莲被收买的场景，垂首问：“公子是想让我跟踪她？”
宁煜道：“不，我是要你保护她。”
阿辽抬头：？
叫他这个主子最亲信的，功夫最好的侍卫去保护一个丫鬟？
阿辽不解问道：“我只听公子的吩咐，只是，我不明白公子有何用意？那青莲……”
宁煜坚定道：“没有用意，你只需暗中护她周全，送她去锦州办事，直到她安全回府即可。”
主子如何吩咐就如何做，阿辽拱手道：“是，我一定护好青莲姑娘，让她毫发无损的回府。”
宁煜颔首，沉吟片刻，又道：“若是她有什么困难，你也要尽力帮她，只是万不可让她发现你是我派来的。还有，路上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你都要及时与我通信。”
阿辽应是，他明白了，公子的意思是又要保护她又想知道她去做了什么。
*
晚上，青莲回到房间，桌上摆着一叠衣物，衣物最上方放着一封信。
她先是问了同房的如云如鬓，两人都说这衣物不是自己的，也没见过。
她只好打开信封。
信封里有一张信笺和两张银票，信笺里只有短短两行字：
新衣服和银票带在身上，
以备不时之需。
落款：宁煜
青莲的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她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去看亲戚，这新衣服面料考究，颇显体面；带够钱银好办事。而银两重，银票又轻又好携带，便于出门。
宁煜这是把一切都想得妥帖。
她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将新衣裙提起，在身上一比，尺寸很是合身，颜色和样式都是喜欢的，其中有一条还是她在衣料店里见过的。
丫鬟在府里每日只能穿规定制裙，逛街的那天，她曾巴巴地望着店里漂亮的衣裙挪不开眼。
谁知第二日宁煜便遣人将那件衣裙买了回来，又按她的尺寸新做了两套，只是没机会送与她，一直存放在匣子里。
青莲将衣裙重新叠好，和之前公子送的钗环手镯都锁进衣柜，从柜底拿出了入府前仅有的那两件满是补丁的布衫，以及一件穿在布衫里面的素绒袄。
此去是去寻找郎中，这一路还不知会如何折腾，她一个独身女子在外地得注意安全，穿面料这么好的新衣裙，又带着这么多钱银，怕是刚出门就被抢光了。
再说，她也舍不得穿这么漂亮的衣裙去。打扮成入府前穷困潦倒的样子，连盗贼见了她都要绕道走吧。
只是那腰上系着的莲花玉佩带着别样的情感，又日日与她作伴，实在是舍不得取下，她想了想，用绳子系好藏在衣服内侧，若是想念青竹居了，也算是有个念想。
收好行李后，青莲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明日起便要离开青竹居，暂时不能再见到宁煜了，即便如云如鬓那边已经嘱咐了好几次，李子尘也会每日过来问诊，说起来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可是，没自己在身边就是放心不下。她不在的时候他会如何？会有一点点想念她吗？还是有没有她在都一样呢。
她甩甩头，胡思乱想只会扰乱心境，唯有尽量快些找到锦州那个姓乔的郎中，快些回到府里治好宁煜的腿疾才是正理。
天一亮，青莲拿起行李，来到宁煜的房间外，如鬓去打水了，屋子里只有宁煜一人。
青莲敲了敲门，屋内宁煜的声音有些嘶哑：“进来。”
青莲入内，走到宁煜面前跪地道：“谢谢公子送的东西，望公子照顾好自己，奴婢不久后就会回来。”
宁煜坐在轮椅上，还未洗脸束发，他散着发穿着中衣的样子像青莲刚入府时的一样，只是那双看着她的眼眸似乎不同了。
恍惚间，仿佛又回到最初见面的那天。
宁煜缓缓开口：“你在府中也有几个月了，正好有机会出去一趟也好，锦州风景好，锦州菜肴也出名，趁此机会顺道多看一看尝一尝……”
青莲抬头看向他，他的眼神有些疲惫，似乎也没睡好，心中一疼，点头道：“是，奴婢这就走了，等回来给公子带锦州特产。”
宁煜第一次见到未穿丫鬟制裙的青莲，虽然她穿着满是补丁的布衫，黑色的秀发被一根草绳随意绑在脑后，如此简朴却越发显得那皮肤剔透胜雪，唇不染而红，身姿婀娜。
心中越发不舍，他知道这身影会日日夜夜充斥他的脑海直到她回来。
他暗自庆幸吩咐了阿辽一路护送，否则这样貌一定会引来宵小之辈想入非非。
*
锦州在京城以南，需要渡船过去。
青莲背着行李一路来到渡口，给船家付了银子，便上了行往锦州的客船。
船身宽大，透过一排整齐的窗子可以看到一个个上舱厢房内精美的家具，看起来奢华无比。
宁煜给的银钱虽多，但青莲还是买了最便宜的下舱房。和上舱的独立房间不同，下舱整体是相通的，只简单摆着两列床铺。
青莲在最角落的床铺上坐下，将行李放好，便坐在床上看起了随身带的书。
阿辽一路跟随，也来到了下舱，他选择了离青莲最远的床铺。
没多久，船便开动了，下舱住着不少人，紧挨着青莲床铺的是一位老婆婆。
老婆婆闲来无事，便拉着青莲，问她是哪里人，去锦州有何事。
青莲答是京城人，去锦州办事。二人你来我往几句，便闲聊了起来。
原来老婆婆是锦州本地人，女儿嫁到京城，她来京城看望女儿和刚出生的孙子，今天是乘船回锦州去了。
青莲眼珠一转，拿出行李内的点心，给老婆婆，眯眼笑着道：“婆婆，您是锦州人，想必很了解当地的事，我独自去锦州人生地不熟，想跟你打听些事。”
老婆婆看着她手里的点心，摇头道：“我老了，咬不动这些了。唉，说来也可惜，年轻的时候吃不起这些东西，到了老了却又吃不了了……”
她抬头看向青莲道：“姑娘，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青莲不再扭捏，直问道：“婆婆，您可曾听过一个姓乔的郎中？”
老婆婆垂眉思索了一会：“姓乔的郎中……这我也不清楚，”她摇摇头，“据我所知，我们锦州最有名的是同济堂和本草堂，一个在锦州东边黎世街，一个在南边正兴街。至于这个医馆大夫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老婆婆说的很清楚，青莲现下至少知道了锦州两大医馆的名字和地址，到时分别去问问，即便都不是乔姓，也总能打听到本地其他有名的郎中。
青莲感激不尽，又拿了水出来分给老婆婆。
老婆婆看她有心事的样子，握着她的手：“姑娘，你家中有人生病么？”
青莲点头：“我来锦州就是为了找一名姓乔的郎中，听说只有他才能治好我家人的病。”
老婆婆眼睛一亮，道：“你跟我说说，你家人是什么病，等到了锦州，我去找人打听，或许能打听到呢。”
青莲一想，也有道理，只说病症不说其他的信息似乎也没什么大碍，便道：“我爹爹双腿残疾，打听了说这位锦州的乔郎中曾治好了双腿残疾的人，只是，不知如今那乔郎中如何了……”
她说着，语调又低沉下去，眉眼垂下，形成两道浅浅的阴影映在饱满的脸颊上。
老婆婆眼珠转了转，拍拍她的手道：“既然有这个人，就一定找得到的。”
青莲轻轻点头，感激道：“谢谢婆婆，还好遇到了您这样的好人。
阿辽坐得离他们远，听不清她们在聊什么，又怕靠太近了被青莲发现，只好远远地观察她。
他心中满是疑惑，这青莲也就是个才来几个月的丫鬟，公子为何对她这么上心，特地调了他去保护她的安全。
要知道，以往公子安排他的事都是保护夫人，暗中调查二公子之类的大事。
他偷偷打量她的身形，她长得确实是秀丽动人，难道公子如今转了性，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这倒是和他以往认识的那个大公子完全不同。
老婆婆睡下后，青莲独自来到甲板上，船顺着宽阔的河流一路南下，青莲看向周围的景色：眼前是两排连绵起伏的青山，有白色雾气萦绕在山腰上，远远一眺，像仙境一般。
她不禁想起了临走前宁煜说的话：“锦州风景好，顺道多看一看……”
心又飘了起来，仿佛在一片柔柔的水流之上徜徉。
她望着眼前的青山绿水，脑中是那个飘逸俊朗的身影。
等宁煜腿疾治好，一定要与他乘着船，就像现在一样，一同站在这里看一看这样壮阔的风景。
不，哪怕不用与他一同做什么，只要他双腿痊愈，去做他想做的事，什么都好……
天渐渐黑了，圆盘一般的月亮升起挂在天上，青莲看了一会明月，视线往下，是漆黑如墨的河流。
月光下的河流静静的往前淌着，这种静谧下仿佛藏着什么在蠢蠢欲动。
青莲回到舱房，老婆婆还没睡，似乎一直在等她，看她回来便倒了热水给她：“年轻姑娘要多喝热水才好。”
老婆婆看起来精气神十足，又让人感觉亲切，青莲喝了几口热水，道了谢，婆婆则一脸慈祥笑眯眯地看着她。
左右也睡不着，青莲便与老婆婆聊起了刚才看到的景色。
婆婆点头道：“南方的景色是好，正好你来锦州，可以多住些日子，我们锦州的点心和鱼汤可是特色呢，别的地方都没有的。”
青莲笑道：“我正有此意，不知都有些什么特色呢？”
老婆婆毫不吝啬一一说与了她听，说完，顿了顿，又问她来过南方没有。
青莲摇头道：“我家人都是京城的，南方也没有亲人……这次出来又是瞒着家里人，等找到了乔郎中就要回京城去了。”
老婆婆关切道：“到了锦州你有何打算吗？你一个小姑娘独自来外地，若是住在客栈，恐怕有危险的。”
青莲从没住过客栈，担忧道：“客栈也有危险么？”
老婆婆点头，贴近她耳边低声道：“我们锦州是小地方，比不得京城，乱的很，客栈里人来人往谁知道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我听说有些人专门绑了年轻的小姑娘卖去青楼的。”
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青莲蹙眉思忖着：入府前同住一条巷子的大婶家姑娘听说就是被人卖了，十多年了也没找到。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好，况且她手上带了银票却手无寸铁，客栈人来人往的的确令人担忧。
老婆婆看她咬着唇似是纠结得很，缓缓开口道：“若你不嫌弃，可以去我家，我家只有我一个老婆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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